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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向陽巷老宅


    三人快馬加鞭行了幾天。然後走水路順流而下,進入江西境內又改走陸路,行了幾天,到了福州城。


    福州城仍是車水馬龍,繁華熱鬧,但林平之觸景傷情,想起自己滿門被滅門,自己卻還沒有能力報仇,隻能忍辱負重,眼睜睜的看著青城派在江湖上逍遙,不免心中情緒低落。


    唐近樓三人都帶了鬥笠,林平之特意將帽簷壓低,不想讓人認出來。三人在街上走了一陣,街上越是熱鬧,林平之便越是低落,唐近樓走了一陣,知道林平之觸景傷情,向蘇雁月使了個眼色,指著前麵路邊的一個茶棚說道:“我們去那兒休息一會,然後去找個客棧好好休整一番。”蘇雁月接口道:“好啊,我已經走的累了。”


    林平之有些猶豫。唐近樓說道:“林師弟,既然已經到了福州,就不需要著急了,伯父伯母的事情,應該好生計劃一番才是。”林平之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好。”


    三人在茶棚找了位置坐下,這茶棚擺在路邊,生意興隆。三人剛剛坐下,便有一個江湖人打扮的中年人在他們旁邊坐下,那人渾身上下髒兮兮的,偏偏又不是丐幫,看上去很惹人厭,桌子上有外人,三人也不方便說林平之父母骨灰的事情,氣氛頓時有些沉悶。那人單人獨行,隻是歇腳,不一會兒便離開了。


    唐近樓鬆了口氣,叫小二過來,隨手拍了錠散碎銀子在桌子上,吩咐道:“這張桌子的位子,我買下了。要有人來這兒,你給他們說一聲。”小二接了銀子,說道:“您放心吧。”歡天喜地的走開了。


    唐近樓道:“林師弟。伯父伯母的骨灰葬在何處,你想好了沒有?”


    林平之神情抑鬱,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明天去城西請張先生幫我看看風水,總要找一個風水好的地界才行。”


    唐近樓點點頭,說道:“正是。”


    三人喝了會茶,忽聽到街上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格老子的,西城驚虎鏢局的李夏雙竟然敢跟老子過不去,他是不想活了。”口齒發音,分明就是個四川人。


    唐近樓三人一驚,林平之下意識的緊了緊頭上的鬥笠,將自己的臉幾乎要蹭到桌子上去。有兩人在唐近樓不遠處的桌子上坐了下來。隻聽另外一個聲音說道:“是,敢惹孫師兄,他們驚虎鏢局真是不想開了。我們明天就上他們鏢局去,問問張鬆竟,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青城派!?敢打青城弟子,這還得了。嘿嘿,福威鏢局當年不是把生意做到了江南六省麽,得罪了青城派,還不是一朝滅門!”


    他話一說完,發現四周已經靜悄悄一片。那姓孫的漢子罵道:“你胡說八道什麽?!”那人一驚,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雖然青城派滅了福威鏢局滿門,但是江湖上的“官方說法”是餘滄海為了報殺子之仇,這漢子的話一出,倒像是青城派瑕眥必報,因為一點小事將福威鏢局滅了一般。


    這時候隻聽角落裏一個人陰陽怪氣的說道:“青城派好霸道,是不是以為江湖上青城第一啊?”那姓孫的漢子大怒站起,罵道:“哪個龜兒子在放屁!!”角落裏一個年輕人站起。手中提著一柄彎刀,答道:“你爺爺我!乖孫子,你媽沒教過你怎麽叫爺爺嗎?”


    那姓孫的青城弟子大怒,抽出長劍,刺向那人,那年輕人挺刀來擋,兩人對攻了數招,那年輕人被青城弟子一劍刺在了肩窩上,姓孫的漢子隨即一腳,將他踢到了街心去。那年輕人勉強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向後退了去。


    唐近樓右手按在劍柄上,如果青城弟子追擊,他就要出手,那青城派姓孫的漢子口中罵罵咧咧,“龜兒子”“龜孫子”不斷,卻是往迴走,在座位上坐了下來。唐近樓心道:不要讓我在沒人的時候看見你。放下了按在劍柄上的右手。


    那姓孫的坐下,另外一人不住的拍著馬屁,“孫師兄真是武功高強。”“孫師兄的武功江湖上已經少有人能敵了。”……這些話說出來,唐近樓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茶棚裏有不少武林中人,大部分都看不慣這兩人,但剛才那年輕人的榜樣擺在麵前,眾人不是武功不夠就是不想招惹青城這麽大的麻煩,要留下來看這兩人的惡心嘴臉也實在是煎熬。於是不過一刻,茶棚裏的人竟然去了三分之一。


    那青城派的師弟誇完了姓孫那人的武功,又開始向他說起福州城的種種妙處,城外何處的景致如何如何,說到後來,那姓孫的青城弟子心情漸漸好了起來,笑著大聲說道:“這次要不是師父一定要我來福州,老子哪裏會到這鬼地方來。師父他老人家也是的,不知聽了哪個龜兒子嚼舌頭根子,竟然不斷派師兄弟們來這福州蹲點。開玩笑,林家那小子,老爹老媽都死在了師父手裏,現在窩在華山上不敢出來,怎麽可能會迴老家來?”


    另外一人則隨聲附和,說“孫師兄所言極是”雲雲。那姓孫的漢子放低了聲音,說道:“每次有師兄弟迴去,師父都要問他們找沒找到東西,若是沒有找到,師父就會責怪他們不夠盡心,其實那麽多師兄弟都來看過,又有誰找到那東西了?過兩月我迴去之後,估計也要受到師父的責罵。”


    唐近樓心中一動,他們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唐近樓內功高明,一字一句,卻是聽得清清楚楚。林平之兩隻手此時緊緊的扣在桌子上,指節用力之下,都有些發白了。他雖然沒有聽到兩人後麵的話,但之前姓孫那人說起他時,口中的輕蔑與不屑,卻讓他渾身發顫,不能自已。


    唐近樓看林平之狀態實在不穩定,留下銀子,三人離開了茶棚。


    唐近樓看看日頭,此時已經快到正午,三人尋了一家客棧住下,吃過了午飯之後,便各自到客房沐浴,休息。


    當天下午無事,到了晚上,三人商量了一下明天去找風水先生的事情之後,便各自迴了房間。


    蘇雁月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桌子旁邊,雙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麽。夜色漸沉。她沒有一絲睡意,隻是坐著發呆,想著自己的心事。


    忽然窗戶處傳來兩聲“叩”“叩”的聲音,蘇雁月心中一驚,抽出了佩劍,低聲道:“誰?”這裏是客棧的二樓,這人卻在外麵敲著窗戶,難道是武林中人?


    “是我。”屋外傳來一個可以壓低了的聲音。


    蘇雁月一怔,聽出是唐近樓的聲音。問道:“表哥,你有事麽?”


    唐近樓在外麵道:“你把窗戶打開。”


    蘇雁月站起來,向窗口走了兩步,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一紅,又坐了迴去,說道:“不,我睡了,你有什麽事情麽?”


    唐近樓在窗外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道:“睡了,怎麽這麽早就睡了……你先起來吧,有事情要做。”


    屋內沉默了一下,不一會蘇雁月說道:“好,你等我一下。”


    很快,蘇雁月撐開窗戶,卻見唐近樓手就撐在旁邊一條細縫中,搖搖晃晃,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蘇雁月連忙向旁邊讓了一個位置,急聲道:“表哥快進屋來。”


    唐近樓輕輕一笑,說道:“今天我們走房頂,跟我上來!”話音剛落,手已經用上了力,仿佛人沒有絲毫重量一般。飄上了房頂。蘇雁月一愣,房簷上伸出一隻手來,唐近樓說道:“上來。”蘇雁月猶豫了一下,這才伸出手去,拉住了唐近樓的手,一股柔和的力道傳來,蘇雁月也跟著上了房頂。


    唐近樓小聲說道:“跟著我。”拉了拉蘇雁月的衣袖,向前縱躍而去。蘇雁月小心的跟上,唐近樓速度並不快,蘇雁月跟在他旁邊,小聲說道:“表哥,到底是什麽事情?”唐近樓微微一笑,輕聲道:“我們學了這麽久的輕功,你還從來沒有在房頂上跑過吧,聽說有很多飛賊,采花大盜等等就很喜歡在房頂上練輕功的感覺。”蘇雁月“撲哧”一笑,說道:“我們又不是飛……賊,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事情?”


    唐近樓笑了笑,忽的拉住蘇雁月,停了下來。


    “你看。”


    蘇雁月順著唐近樓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街上空空蕩蕩,卻有一個人拿著劍匆匆忙忙的走著,不時左右看看,像是在看有沒有人跟蹤。


    蘇雁月驚訝道:“是林師弟。”


    唐近樓道:“沒錯,我們跟上他,看他到什麽地方去。”


    蘇雁月低聲道:“福州是林師弟老家,他一句話不說偷偷出來,想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我們,我們這樣跟上去,恐怕不太好。”


    唐近樓一聲不吭,從房頂上跳下去,落地無聲,靠在了牆角,蘇雁月無奈,也跟了上來。唐近樓笑道:“表妹,你一定已經猜到了,林師弟這麽偷偷摸摸的出來,是想做什麽?”蘇雁月黯然道:“林家辟邪劍譜的事情,江湖上有誰人不知道。林師弟因為這路劍法,鬧得家破人亡,如今想來是想找到真正的劍譜,為他的父母報仇。表哥,你跟著他,是想……是也想看看那林家的辟邪劍譜麽?”


    唐近樓道:“你想看嗎?表妹,你想不想看那辟邪劍譜?”臉上似笑非笑,他心中也覺得很有些詭異。


    蘇雁月道:“辟邪劍譜聽說高妙之極,但我不想看……我要是看了這劍譜,那豈不是跟青城派那餘矮子一樣了?”


    唐近樓嘿嘿笑道:“表妹,你是在擔心我去搶他的劍譜嗎?放心吧,就算送給我,我也不要他的辟邪劍譜。跟上他是師父的意思,師父知道他來福州肯定會迴老宅,擔心他被江湖中的有心人暗算,所以囑咐我一定要跟著他,保護他的安全。”


    蘇雁月鬆了口氣,說道:“哦……”


    此時林平之走到轉角處,身子一轉,人已經不見。唐近樓腳步輕點,連環縱跳到了轉角邊,向巷子內看了一眼,唐近樓對跟上來的蘇雁月說道:“這條巷子就是向陽巷了。”


    “什麽向陽巷?”蘇雁月低聲問道。


    唐近樓看著林平之小心翼翼的走著,小聲對蘇雁月解釋道:“林平之父母去世前留下的遺言裏,告訴林平之到這向陽巷老宅來取他林家祖上留下的東西。”一邊解釋,唐近樓心中一邊想著:向陽巷?向陽?葵花?好名字。


    林平之看了好幾遍,確認四周沒有人,腳一蹬,手腳並用,從矮牆處爬進了院子裏去。唐近樓和蘇雁月來到他進去的地方,唐近樓將耳朵貼在牆上,小心的聽著,過了好一會兒,說道:“他進去了。”


    蘇雁月道:“我們也進去麽?”唐近樓搖了搖頭,“我們去房頂上躲著。”


    兩人在房頂,隔的遠遠地,看著林平之在房間中翻來翻去,小半個時辰過後,房間中的書架等等都已經被他翻了個遍。林平之沮喪的坐在地上,一個人靜靜的發呆。


    唐近樓在房頂卻十分悠閑,心想:“向陽巷老宅的位置,我現在已經知道了,等林平之離開,我隨便找個時間,來把那袈裟找出來,然後毀掉就是了。”


    在唐近樓心中,教了他八年武功,救了他全家性命的老嶽的名聲問題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因此未免夜長夢多,辟邪劍譜必須毀掉,至於林平之,他雖然想要報仇,但辟邪劍譜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讓他以為沒這個東西好了。


    “最多我勞心勞力,浪費二十年的時間,把他調教成一個一流高手。二十年雖然長了一點,不過看在老嶽的份上,我吃點虧就是。”


    唐近樓心中暗暗下了決心。房中林平之不死心,站起來又在房間中亂翻,此刻他心中焦急,看過的東西隨手亂扔,不一會兒,屋裏便亂七八糟擺滿了書籍。兩人隻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仍是一無所獲。林平之怔了一會,又發瘋似的將地上的書籍撿起來,一本一本的查看。蘇雁月搖了搖頭,說道:“林師弟心不靜,恐怕是找不到什麽東西。”


    正在這時,巷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兩人大搖大擺的向巷子裏走來。唐近樓心中暗驚,仔細看去,卻是白天見到的兩個青城弟子。


    唐近樓在房頂上早就等得打瞌睡了,看到這兩人頓時精神一震,對蘇雁月說道:“我下去把他們打發了,免得打擾了林師弟。”身子輕輕一躍,下到了巷中,雙腳微微彎曲,借著下墜的力道向前衝去,在小巷中兩晃三晃,青城派的兩人隻覺得黑影一閃,一個人已經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兩人肝膽俱裂,那姓孫的漢子還未說話,旁邊他的師弟一聲不吭,轉身就跑。姓孫的臉色本來已經大變,此時更是變得麵無土色,大罵一聲“龜兒子的!”長劍扯出來胡亂舞了兩下,便向後飛跑而去。唐近樓沒想到自己最不擅長的輕功竟然嚇到了最擅長輕功的青城弟子。一時間心中興致大起,跟著兩人追了上去。


    那姓孫的漢子仿佛是知道自己甩不掉唐近樓,他隻是死死的跟著最先逃跑的師弟,唐近樓心中好笑,多少知道他的想法:“你害老子,老子就要拉你一起死。”


    追了兩條街,唐近樓心中一動,想到蘇雁月還在房頂上守著,若是有人來了,出了意外可不好。全身內息震蕩,紫霞功的後勁綿綿不絕的發出,轉瞬間就追上了逃跑的兩個青城弟子。


    那逃跑的弟子一看唐近樓站到麵前,雙膝一軟,登時跪倒地上,口中大叫:“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唐近樓冷笑一聲,還沒說話,眼前青光閃動,另一人已經挺劍刺來。唐近樓笑道:“好爛的招式。”隨手刺出三劍,第一劍從那漢子招式的破綻處刺進,直奔咽喉,那人輔一變招,第二劍又刺向他的要害,到了第三劍時,劍已刺出,那人才堪堪使出招式,第三劍便像是兩個拙劣的戲子在配合一般,出了劍之後,他主動向劍尖上靠。唐近樓長劍一閃,抵在了他的咽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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