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外公一個人先迴來了,隔日下午親自將年貨辦了個全。隔了一天,外婆也迴來了。估計外婆體力恢複了大半後,秦曉簡及時匯報了邢睿的情況,果不其然,了解邢睿的境遇後外婆立刻熱心的電話邀請邢睿一起過年,不待邢睿拒絕便熱情地問他要不要他們去幫忙運行李。嗬嗬,麵對外婆火熱的攻勢,邢睿當然隻有節節敗退的份兒啦!而邢睿,終於知道那時秦曉簡為何突然笑了。

    “為什麽一定要我來?”覷得獨處的機會,邢睿問出心中的疑惑,她為何對這個這麽執著呢?

    遲疑了下,秦曉簡煞有介事地說:“因為我覺得外婆的熱情天下無敵,所以就試了下,果然不出所料!嘿嘿,我就知道外婆最厲害了。”

    邢睿懷疑的審視許久,最後卻被秦曉簡抿著嘴昂著頭的神情給逗樂了:“好,信你一次。”

    若是以前,她會這麽做嗎?邢睿離開後,秦曉簡不禁自問道,最後不得不承認她的迴答是“不會”。影響她的,應該是那篇散發著鐵鏽味道的日記吧。誰能相信張芊芊偶進男廁撿到的日記本中竟充滿了那個男同學的恨意呢?從日記中了解到,他的父母都是本分的農民,家裏經濟條件不好,以前雖然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入鎮中學又總是名列前茅,可因為穿著破舊他受盡了同學的冷眼,惱羞之下他用省吃儉用兼做零工的錢買了一身名牌,卻依舊被他們嘲笑。高中亦是如此,唯一使他感覺到能在他們麵前揚眉吐氣的事情就是每次考試全年級第一必定是他。“誰稀罕理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你們看不起我,我又哪點看得起你們!自以為是的笨蛋們,睜大眼睛看著吧,我一定比你們強,比你們這些一無是處隻會拿父母的錢做炫耀資本的寄生蟲有本事!我發誓!哼,就算你們理我我還不屑睬你們呢!!!!!”他之所以在那篇看來有些年頭呈恐怖的暗紅色的日記裏寫這些,是同學之間太過冷淡吧,竟能使得他憤世嫉俗起來,連帶著恨起不能給他提供優渥生活條件的父母……原來不經意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對某些人竟是那麽重要!都說愛可以傳遞,那麽對他人的一點點關心呢,也可以傳遞嗎?會吧,一個一個傳下去,終會傳到日記男生那裏的。

    “怎麽樣,有沒有賓至如歸的感覺?”跟熱情的外婆道過晚安,秦曉簡悄聲問還未反應過來就成了外婆又一外孫的邢睿,他傻笑著直點頭稱是。真的,長這麽大,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可愛的外婆!歲月仿佛未曾給她添加一絲滄桑,反給她平添了叫人不由想親近的祥和氣質。得外婆如此,夫複何求!而她與外公……很自然的,他想起了老爸老媽。在身邊的伯伯叔叔傳出婚變的消息時,幾乎長期處於兩地分居的老爸老媽竟還像新婚初期的夫妻一樣一見麵就打情罵俏,絲毫不在意會給一旁的他帶來不良影響!相比之下,他不是個合格的孩子,許是天性使然,他自小就沉默少言,即使老爸老媽百忙之中抽時間陪他也僅能換來他的笑臉而已,而且打從他知道他不是老爸老媽的孩子後,他就時刻準備著被送迴真正的父母身邊。他恨過粗心而抱錯孩子的醫護人員,也討厭或說是嫉妒過老爸老媽真正的孩子,可在像沒事人一樣的老爸老媽麵前,尤其是一次閉眼假寐時聽到老媽說“還是維持原狀好了,在一起生活這麽久,突然對孩子說他的親爸親媽另有其人,對孩子的身心不好。”之後,他也隻有裝作不知情了。苦笑了下,他閉上酸痛的眼睛,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得知在他不再不滿於老爸老媽常年聚少離多時某某人還在為與父母早年的分離鬧別扭後,他還有什麽好抱怨的?

    “起床了!”早早的,外婆便在樓下唱起了起床號。對著睡眼惺忪的邢睿、精神可以的秦曉簡、一臉不樂意的韓翊,外婆滿意一笑:“快點吃飯,今天有好多活兒幹呢!”她早盤算好了,也早準備好了,鑒於幾人口味各異的的情況,她決定不辭辛勞多盤幾小盆餃子餡兒,也許麻煩了些,不過人多力量大,她負責配料,讓他們分別剁餡兒就成了。

    “哦。”聽過外婆的解說,好奇的邢睿與秦曉簡點點頭沒再說什麽,很是躍躍欲試,而韓翊則大大的“啊”了一聲,為什麽多了兩個人他就得淪為打下手的!以前多好呀,他無限懷念往年的幸福生活。

    “啪!”一團雪球不偏不倚砸在他身上,繼而響起秦曉簡刺耳的笑聲。

    結結實實忙到午後,現在輪到外婆給餡兒調味了,他們就被打發出來美其名曰為玩雪。雪有什麽好玩的,冰冰涼涼淨是凍手,遠不及掛在網上砍人來的舒服。可邢睿與秦曉簡卻打雪仗打得不亦樂乎,打就打唄,幹嘛殃及無辜的他!他不假思索抓起一把雪握結實了砸還迴去,準確命中忙於應付邢睿的秦曉簡,原來他的籃球也不是白投的。欣喜之下,他再接再厲砸過去,不小心引起了三方混戰。一時間,院子裏漾滿了他們的笑聲與尖叫聲。

    唉!外婆用力和著餡兒,欣羨的目光卻直直透過窗子射到窗外:要是再年輕幾十年,她早衝出去了!一旁幫忙的外公憨笑著默默看著自己的小妻子,滿眼的憐愛。良久,終於忍不住開口安慰道:“要不忙完了,咱們出去跟他們一起……堆雪人?”

    外婆眼睛刷的雪亮,一直緩慢活動的胳膊立刻快速運動開來,快點,再快點。哈哈,幸好她準備有煤塊兒,也買了足夠的紅蘿卜……

    舒舒服服泡過熱水澡後早過了晚飯時間,遲來的晚餐外加誘人的香味,可想饑腸轆轆的他們吃得有多香了。

    世間的事還真是經不起念叨,剛想過好久沒堆雪人這就堆上了!還附帶了一場雪仗,弄得頭發都被凍上了!飯後呆了好幾個小時頭發仍有些潮潮的,秦曉簡煩惱的用手扒拉著頭發,胸口卻有種厚厚實實的充盈感,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甘甜。心兒,輕飄飄的,仿佛要飛起來了。

    濕就濕吧,不管了,睡覺去,至多睡的時候記得多翻幾個身!腦袋沉沉的倒在床上,身下登時“啪啪”傳來幾聲悶響驚的她睡意全無尖叫一聲跳坐起來,心中正犯疑呢,掩著的門開了,現出猖狂大笑的韓翊,還有探著腦袋一副旁觀者模樣的邢睿,以及滿臉探究的外婆和無奈的外公!掀開被子,作怪的原來是外公從小販那裏買來的“明砂”。

    明砂,是一種威力極小的響炮,稍一受力就會“啪”的爆炸,威力小到砸在身上可以毫無感覺,憑借這一特點它成為眾多女孩子的最愛。這是外公特意買給秦曉簡的,沒想到被韓翊用來搞惡作劇了。

    “哇!”韓翊察覺到秦曉簡放射出的殺氣立刻逃到外婆身後,“不關我事,邢睿也有份!”

    邢睿?秦曉簡沒好氣的瞪過去,難怪他一個勁兒勸她早點休息,原來別有用心。咦?她怔了下,邢睿在笑?!驀地叫秦曉簡覺得正有一縷燦爛的陽光斜照在他臉上、身上,光彩耀人,好似天使蒞臨。不是那種無奈的笑,不是偶爾有之的頑皮的笑,不是淺淺的笑,更不是冷笑,而是開心、純粹的笑,雖不大聲卻難得的低低笑出聲來:“我?頂多是知情不報吧。”

    “嗬,現在倒推得一幹二淨了,知道怕了?當初提建設性意見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害怕?”見到秦曉簡緩和下來的表情,韓翊鬆口氣的同時亦在心裏不滿呐喊:為什麽態度差那麽多!

    還、還建設性意見?韓翊算計人的心思就已經很厲害了,再加上邢睿,天啊,她待會兒非得在房間內進行地毯式偵查不行!不過,哼哼!靜待片刻秦曉簡悄悄走出房間,不出所料,不一會兒就分別從韓翊、邢睿房中傳出大小不一的響聲與叫聲。終於,韓翊爆發了:“怎麽差那麽多!”他的被子下埋了整整兩盒明砂,枕頭下也有;可邢睿,隻在枕頭下埋了一個小小的塑料鴨子!

    “好了好了,該睡覺了。快去睡吧,明天還要包餃子呢!”看過好戲的外婆心滿意足的站出來充當和事佬。正在衝韓翊挑眉瞪眼用鼻子出氣的秦曉簡聞言立刻名正言順的迴房睡去了,才不管氣得跳腳的韓翊呢。至於邢睿,就讓他苦笑個夠吧。反正“現世報”這個名詞的意思,他們現在都深有體會了。

    說起包餃子,除卻外公外婆,還就數秦曉簡在行呢。至於另外兩個男子漢,邢睿直忙著好奇,韓翊一個勁兒皺眉頭:“包什麽包,買些速凍的不就成了,自己做淨落得個麻煩。”

    “話可不能這麽說,想當年我們……”外婆語氣平穩,不緊不慢準備將自己幼年時期的“餃子情結”說個徹底,此類經驗頗豐的韓翊連忙舉手投降:“知道了知道了,趕緊開始包吧。”於是,各式各樣的餃子便誕生了,說得好聽些是“形狀各異”,難聽些叫“慘不忍睹”,竟然比冬至時班上集體包的餃子還要誇張。難不成是參照物的緣故?外婆包的餃子,也忒美觀了吧!叫他們怎麽下的去口?

    八點鍾,春節聯歡晚會準時開始。就該節目值不值得看這一問題,他們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共有三種不同意見:該看、不該看、無所謂。持“該看”這一觀點的是外婆與靜靜微笑的外公;認為“不值得看”的,很可憐,隻有韓翊一人;而覺得既然人家出錢出力排練據說達一年之久的節目,不應該一句話就否定它的存在價值,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唄,又沒人逼著的,是秦曉簡與邢睿,他們很難得的就此事達成了共識。若是吵鬧也算是鬧新年的一種形式的話,韓家今年難得的鬧上了一迴。

    飲品的選擇,是另一場辯論的源頭。外公的飲品是牛奶,外婆是豆奶,秦曉簡是果汁,而韓翊直叫著這時候喝烈酒才盡興慫恿著邢睿跟他一起喝白酒。不巧秦曉簡剛好對那次邢睿半瓶葡萄酒下肚就顯現醉態的情節印象深刻,便好心提醒他不要多喝,豈料立刻引來韓翊的質問:“你怎麽知道?”一直反對在校學生飲用烈酒的秦曉簡立刻沒好氣迴道:“你又不是我,管我知道不知道?”

    “你、你不是我,管我管你知道不知道?”……

    繞口令般的拌嘴隨著十二點鍾聲的敲響戛然而止,新的一年到來了,吵吵嚷嚷斷斷續續——實際情況是這樣的,有好看的節目時看節目,沒有時就繼續辯論——觀看了部分晚會節目的他們迅速舉起一旁的飲品碰杯。因為秦曉簡的堅持,韓翊想喝的白酒還未開封呢,隻好喝外婆的豆奶了。哼,打死都不喝她那甜的發膩的果汁了!

    “好,養精蓄銳,明天逛街去!”碰過杯後,支持春晚的外婆“啪”的關了電視。不一會兒,整幢別墅便息燈息聲了,唯有不知疲倦的冰箱、空調等家用電器悄悄工作著。外麵,風兒輕輕路過,引得枝丫上的積雪躍躍欲試。

    附:

    本文首發於起點。(似乎要這麽說,麻雀不大清楚,不過還是附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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