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侖,笑呂梁。


    磨劍數年,今日顯鋒芒。


    烈火再煉雙百日,化莫邪,利刃斷金剛。


    雛鷹羽豐初翱翔,披驚雷,傲驕陽。


    狂風當歌,不畏冰雪冷霜。


    欲上青天攬日月,傾東海,洗乾坤蒼茫。


    ◆◆◆◆◆◆◆◆◆◆


    這一路上,詩妍的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陸遊和唐琬的愛情故事。雖然她並不認識唐琬,也不認識陸遊,但在這淒美的愛情背後,她卻有種深深的怨恨。


    為什麽兩個相愛的人能夠在一起?如此一個才華橫溢的唐琬為什麽陸母會橫加阻攔?


    新婚燕爾的陸遊和唐琬彼此相親相愛,卻也導致了陸遊無暇顧及應試功課進仕為官,這才引起了陸母的不滿。


    再想想自己,可不正是和唐琬如出一轍麽?自己這麽黏著他,依賴著他,婆婆會不會也厭棄她影響了方羽的前程?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她在心中默默的念著,眼眶又開始濕潤起來。方羽離開的五個多月的時間裏,她飽受著種種的非議和精神上的折磨,甚至到最後親爹爹要自己陪他一起死。


    這種種經曆和唐琬是多麽的相似啊!隻是她比唐婉稍微多了一點點的幸運。在她生死存亡的關頭,迎來了方羽的潘然醒悟、浪子迴頭,然後,他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把自己捧在手心裏,含在嘴裏。


    雖然這拋繡球招親讓她心中忐忑不安,如今竟然是這般的結局,她也一度恍惚的認為這是在夢裏。


    現在好了,她有一個疼愛自己的丈夫,而她也為他懷上了孩子,一家人終於可以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了。可是這殺千刀的金兵攪得整個大宋雞犬不寧,到處都是戰爭,她又如何安穩的過日子?


    戰爭可不是什麽好玩的遊戲,弄不好是會死人的,可是如果侵略者一天存在,自己,包括大宋的百姓,便沒有一天安穩的日子過,這個淺顯的道理她懂。


    但是如果他真的要征戰沙場,自己又該如何勸阻呢?如果自己橫加阻止,方母若是知曉了會不會也像陸母一樣把自己趕出去?


    種種的問題堆積在她的心頭,讓她一籌莫展。


    途經一個小鎮,方羽找了一家客棧安頓下來。本來他是想著能再趕一路趕的,但是考慮到詩妍如今懷了孕,還是穩妥一點比較好。


    客棧的大門口貼著沒有署名的一闕詞,全文如下:


    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侖,笑呂梁。


    磨劍數年,今日顯鋒芒。


    烈火再煉雙百日,化莫邪,利刃斷金剛。


    “官人為何發呆?”


    “好詞!好詞!”方羽讚許著點點頭。


    掌櫃的聞聽此言,立即跑出來笑道:“聽聞客官感慨,想必也懂詩詞歌賦?這是上闕,倘若客官能做得下闕,可免一頓飯。”


    “有這好事?”小蘭瞅著這上闕想了又想,撅著嘴巴搖了搖頭。


    “官人,奴家偶得下闕。”


    掌櫃的大喜,忙命人取來文房四寶。詩妍挽起袖子,俊秀的字跡瀟灑飄揚:


    雛鷹羽豐初翱翔,披驚雷,傲驕陽。


    狂風當歌,不畏冰雪冷霜。


    欲上青天攬日月,傾東海,洗乾坤蒼茫。


    掌櫃的呆了半天,撫掌連聲稱讚:“好!好!好!”


    小蘭“咯咯咯”的笑著,興奮的拍著手:“掌櫃的,免一頓飯,不可食言哦?”


    “那是自然!別說是一頓飯,你們簡直是我的貴客!請,裏邊請!”


    聽他的弦外之音,這裏麵似乎另有故事。不過他也管不著了,這會兒肚子正餓的慌。


    他特意叫了一隻雞,點了一條魚,再三囑咐要新鮮的,又叫人切了二兩牛肉,煮上一壺溫酒。


    方羽道:“小蘭,你看看,還要吃什麽呀?”


    “再來兩樣素菜吧。”頓了頓,小蘭叮囑道,“清淡一點的就好。”


    “你要吃什麽呀,老婆?”話剛說出口,他自己便發覺不對頭,苦笑著搖了搖頭。


    “官人是喊誰老婆?”果然,詩妍一頭霧水。


    他苦笑著告訴她:“在我們那裏呀,娘子,便是老婆,官人便是老公。”


    “這但是新鮮的很,那奴家以後對官人的稱唿要換過來麽?”


    “換過來幹什麽?我覺得這樣挺好。”


    “官人,給奴家多講講你們那邊的事吧。我想多了解,也好多做準備,否則,極易弄出笑話,婆婆也會不喜歡奴家。”


    “你說我老媽呀……”


    “官人,何謂‘老媽’?”


    “呃,‘老媽’就是‘娘’的意思。”看來說話得注意一點,要不然誤導了她可就不妙了。


    “那‘爹’又如何稱唿呢?”


    “老爸,爸比,老爺子,老頭子,都可以稱唿,甚至直唿其名也可以。”


    “怎可以如此稱唿,實在大逆不道。”


    真是該死,剛剛還在想著說話要注意分寸。不過話說迴來,這些禮節跟宋代人比起來,那真是差遠了。不知道這是文明的結果,還是社會的悲哀。


    “官人,家中還有何人?”詩妍又問。


    “姐姐方梅,三弟方舟,我排行老二。爹娘身體都安康。”


    “官人,那如今它們在何處?兵荒馬亂是否安全?”


    “娘子,他們在八百多年以後的平江府,沒有黑木盒子,無法過來。”


    “官人,那他們如何過來呢?”


    “娘子,我們到時候過去和他們團聚。”


    “官人,是通過這個黑木盒子麽?”


    “是的,娘子。”


    “官人,如果婆婆不喜歡奴家便如何是好?”


    “娘子這麽善解人意又通情達理,老媽……哦不,娘怎麽會不喜歡你呢?別給自己壓力好麽?”


    “官人,倘若婆婆真的不喜歡呢?”


    “娘子請放心,凡事有我。我永遠不會舍你而去。”


    一個一口一個“官人”的發問,一個一口一個“娘子”的迴答,笑容重新迴歸她的臉上。等到兩人準備動筷子之時,小蘭已經將一隻雞吃了大半。


    “真能吃,為何不給我娘子留點?”他一邊笑著,一邊往詩妍的碗裏夾了一個雞腿。


    “官人休怪,妹妹想必餓壞了。等下吃完了,妹妹陪我去裁縫鋪做幾件小孩子的衣裳。”


    小蘭的嘴巴塞的鼓鼓的,說不了話,眼中放射著神采,一個勁的點頭。


    隻是柳詩妍的妊娠反應太大了,還沒有吃上幾口,便捂著嘴巴跑到外麵狂吐不止。


    方羽趕緊端了一碗水過來,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不停的埋怨著自己。


    “都怪我,害娘子受苦了。”


    “官人……”話剛說出口,她忍不住再次狂吐起來。


    看著她這般痛苦,方羽讓小蘭去請來了大夫。大夫把脈之後告知方羽,說娘子懷了雙胞胎,應該是一對兄妹。


    放鬆情緒,不必緊張,可以少食多餐,根據自己的喜好來調整口味。另外,放緩節奏,適當放鬆自己的心情,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反應就不會再那麽可怕。


    離知臨安府還有一天的路程,不如在此先住下,等到詩妍過了反應期再做打算。


    既然這麽決定了,他便開始勘察起四周來,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站在窗口向外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處特別顯眼。


    有一個年輕人被人群團團圍住,他正在中央時而舞槍弄棒,時而翻跟鬥,惹得眾人忽而捧腹大笑,忽而鼓掌叫好。


    耍了一會槍棒,這個年輕人“梆梆梆梆”的敲起了一隻破麵盆來,口中大聲喊著:


    “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在下姓方名舟,隨父經商,來到貴寶地,不料本錢全部賠光,家父一病不起,至今無錢安葬,因此鬥膽在此獻醜,希望各位老爺少爺,姑娘大嬸們,能發發慈悲,賜家父薄官一副,以及迴鄉的路費,大恩大德,我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各位了!”


    什麽名字不好取,偏偏取一個方舟?不過世界之大,有同名同姓者倒也不稀奇。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雖然戰事不斷,但善良的百姓們還是你一個銅板我一個銅板的丟進了他的破麵盆中。


    聽著麵盆中“當當當”的響聲,方舟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今天的飯錢總算有著落了。


    人群中突然站出來一個尖嘴猴腮、身材矮小的人,趾高氣揚的叫喊:“哪來的生人,不知道這是我水上漂楊飛的地盤麽!速速離開!否則,看俺如何教訓你!”


    “這位大哥,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你行行好,給口飯吃吧?”


    “快滾快滾!”


    “要不,我們一人一半也行?”


    “這是俺的地盤,你跟俺說一人一半?”


    “那就六四?”


    “哼!”


    “三七你看怎麽樣?”


    “哼!”


    這個方舟咬咬牙,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二八!”


    “俺要全部!”楊飛冷冷一笑。


    “都拿走了那我吃什麽?”


    “你吃什麽與俺何幹?”


    “你怎麽不講道理?”


    “這是俺的地盤,俺不跟你講道理又如何?”說著,楊飛輕盈的飛起一腳,將方舟手裏的麵盆踢翻。


    “嘩啦啦”好一陣響,銅板就像一個個小人兒似的在地上跳著,蹦躂著。


    “不要欺人太甚!”


    “你這種花拳繡腿俺見多了!識相的趕緊滾,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方舟就是涵養再好也忍不住了,拉開架勢與楊飛纏鬥起來。


    不打不知道,兩個照麵下來,方舟心裏有了底數。這個叫楊飛的果然有這個資本,步伐靈動,身輕如燕,看來,輕功不弱。


    任憑方舟的拳頭如何快速,招式如何詭異,就是碰不到楊飛的身體。


    “你耍夠了,該俺耍耍了!”話音剛落,楊飛的雙手突然多了兩把短劍。


    赤手空拳尚且敵不過,更何況他的手裏又有了武器。險象環生的躲了三十招,方舟中門大開,麵對著楊飛當胸刺過來的短劍,他再也無力躲避。


    方舟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鮮血正汩汩冒出,甚至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突然,身後傳來異樣的破空之聲,直襲他的要害部位。


    倘若不躲避,這個方舟固然能夠一命嗚唿,自己也將性命不保。


    他下意識的一個側身,一枚銅板擦著楊飛的耳朵飛了過去。


    好險!


    楊飛陰沉著臉,惱羞成怒的吼道:“如此卑鄙無恥,敢現身一見麽!”


    “我看卑鄙無恥的是你。”說著,一個嬌小的身影躍過人群,落在了他的麵前。


    居然是一個小丫頭,楊飛哈哈大笑:“俺以為是誰,原來是一個黃毛丫頭,長得倒是有幾分姿色,不如做俺娘子如何?”


    小蘭冷哼一聲:“就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小丫頭嘴巴挺毒的,待俺收拾了這小子,再來教訓你。”說著,楊飛上前就要動手。


    “你手持兵器,人家卻手無寸鐵,這樣打有失公平。”


    “你待怎樣?”楊飛斜著眼笑問。


    小蘭衝著方舟喊道:“喂,你會使劍麽?”


    方舟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心中頗為不服氣。


    “當然會使。在下的飛雪劍法天下第一,剛才倘若有劍,他早已經成了我劍下之鬼了。”


    “好,我的劍借你一用,你可別讓我失望了!”


    飛雪劍法?


    方舟?


    方羽渾身一震。


    急忙下樓細看,熟悉的劍法,熟悉的身影,這不正是自己的三弟方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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