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親眼看著一箱箱被送出府的大紅聘禮,如今又完好無缺的一箱箱被送迴來,蘇明熙想不出現在的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他麻木的看著夏府往來搬運的奴仆。

    直到夏博源親自走過來,嚴肅的拱手說道:“蘇兄,聘禮已如數退還。家父和我都對此萬分愧疚,但姻緣都乃上天注定,我們也不好強求,還是請蘇兄看開一些吧!嫣然還在家中等著我。你也知道嫣然她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產了,我得迴去多陪陪她,先告辭了。”他才猛然醒悟,忙拱手客氣道:“夏兄指點,定當銘記。還請夏兄照顧好我妹妹,我就不送夏兄了,請吧。”說完,使了個眼色,馬上有下人送夏博源出了府。

    蘇明熙淡淡的看著夏博源遠去的身影,這個自己曾經馬上要叫大哥的男子,留下這些身外之物,就要把自己和夏府的一切就此隔斷嗎?難道從此後,就一點關聯都沒有了嗎?

    蘇明熙閉上眼,細細的迴想一陣,不,還是有的。畢竟三妹是夏府的兒媳,家宴的時候,也許還能因為三妹,見到她吧?想到這,他輕輕笑了一下。

    下人匆匆跑過來,氣喘籲籲的說道:“少爺,老爺迴來了!”他點了點頭,一邊往府門走,一麵想,一大早衛將軍和平陽公主就把父親請去,也不知道是要談些什麽?

    蘇明熙剛走到府門口,就看到蘇老大人負手立在門側,在想著什麽。他忙迎過去,做了揖,說道:“父親,我們先進去吧。”

    蘇老大人看到他,問道:“你知道今早衛將軍和公主殿下找我去,說什麽了嗎?”

    見蘇明熙恭敬地搖搖頭,蘇老大人說道:“衛將軍和公主知道你已與夏家退婚,就親自說和,想將禦史大夫張湯家的二姑娘許給你,由陛下親自主婚。我迴來是問問你的意思,如果你答應,我們現在就去張湯府先瞅瞅他家的姑娘,如果覺得可以就下聘。依我看,雖然與夏家退了婚,也不能總就這麽耽誤下去。與張府的這門親事也可謂是門當戶對,你也老大不小了,承蒙將軍和公主恩典,又是陛下親自主婚,有什麽不願答應的?”

    蘇明熙呆了一瞬,複又笑了,平陽公主可真是煞費心機,為了籠絡張湯和自己,連陛下都搬出來了!還讓父親親自過府去談。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自己想不答應都難!罷了,反正既然不能娶她,那麽娶誰都一樣!

    蘇明熙拱手拜了一拜,對蘇老大人說道:“多謝父親費心,我看我們就直接帶著聘禮去張府吧!”

    蘇老大人愕然道:“你不先瞅瞅,就下聘,是不是太草率了,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啊!”蘇明熙笑笑,說道:“既然是衛將軍和公主殿下看上的姑娘,我想一定是容德言功樣樣俱佳,所以還是帶上聘去,省得那麽麻煩!”

    九曲迴廊,亭台水榭,一切都設計的華美又恰到好處的隱藏了其奢侈之處。蘇明熙和蘇老大人被下人迎到一間叫惜抱軒的小室裏。張湯正在此辦著公事,見他們進來,忙起身迎過去,吩咐下人看茶,落座,才開口說道:“不知蘇老大人、蘇中尉駕臨寒舍,有何貴幹啊?”

    蘇老大人一笑,道:“明人不說暗話,那老朽就直說了!蒙衛將軍和公主殿下親自為小兒和令千金做媒,故而老朽親自帶小兒來拜見張大夫,還望張大夫早下決斷,蘇張兩家,能永結秦晉之好。”

    張湯撫著胡須,說道:“這是自然。蘇中尉年少有為,堪當大任。又有公主和衛將軍做媒人,老夫得此佳婿,真是喜不自勝啊!”

    蘇老大人說道:“既然張大夫對此並無異議,依我看,不如請令千金出來見上一麵,也好讓他們這些小輩,自己來處處,畢竟這也是他們的終身大事啊!”

    張湯點點頭,轉頭對下人說道:“去請小姐出來。”

    不一會兒,四五個奴婢簇擁著一位身材高挑,一身紫衣的女子出了內室。張湯笑了笑,對女子說道:“約兒,還不快給老大人和蘇中尉見禮?”

    女子走近前,各拜了一拜,脆聲道:“小女淖約見過老大人、蘇中尉。”

    蘇老大人忙喚聲請起,轉頭對蘇明熙說道:“明熙啊,還不快還禮!”

    蘇明熙站起,長身一揖,強擠了個笑,說道:“張小姐有禮了。”

    張淖約欠了身子,笑了一下,沒有答話。蘇明熙直起身時,淡淡瞟了一眼身前的女子。

    說不上貌美,頂多是模樣周正罷了,隻是畢竟出自名門,舉止談吐都比一般年紀的女子要強很多,倒是為她平添了幾分端莊賢惠。

    蘇明熙喝著茶,陪張湯和父親說著話。張淖約倒是時不時會往過來望上幾眼,一副嬌羞滿溢的樣子。

    蘇明熙歎口氣苦笑一聲,見過了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仙子,想指望再找出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恐怕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隻要為人親善,體貼溫柔,就能說的過去了。

    蘇明熙剛想到這裏,就聽蘇老大人對張湯說道:“張大夫,令千金容貌端莊,舉止優雅,談吐不俗。若也不嫌棄犬子,不如就此把這門婚事定下來,也算了卻老朽的一樁心事。”

    張湯平素不苟言笑的臉上,突地露出了慈祥地微笑:“老夫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她娘親死得早,素日老夫都愛慣著她,沒讓她念過什麽書,也缺少教養。今日蒙老大人抬愛,專程來寒舍提親,老夫心中不勝惶恐感激。下月初八就是黃道吉日,宜婚娶,不如就放在那天吧!”

    蘇老大人笑點著頭:“如此甚合我意。明熙啊,還不快快拜見你嶽父大人!”

    蘇明熙跪立在塌上,行了大禮。張淖約也向著蘇老大人拜了三拜。

    蘇老大人笑著對張湯說道:“行罷了大禮,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來人,把聘禮抬上來!”

    就這樣,下人們把早上夏府退來的聘禮,又原封不動的抬了上來。蘇府的管家在心裏嘀咕,一樣的聘禮,送給的人卻有天差地別,真是可惜了這麽貴重的禮品,也不知道老爺和少爺是怎麽想的?

    時值七月,燥熱難耐。偏偏此時,嫂嫂又快臨產了,府裏的人都半含著喜悅,半含著焦急,等待著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是夜。府內卻燈火通明。府內的婢女端著熱水和換洗毛巾,神色匆匆的來了又去。

    大哥在屋外焦急地踱著步子,爹娘也站在一旁,頻頻向屋內張望著。已是戌時,我怕爹娘吃不消,先叫下人伺候爹娘迴房安寢。

    安排好爹娘後,我走到大哥麵前,遞了帕子叫他擦擦汗,又安慰他道:“放心吧,沒事的。”

    大哥焦躁不安地說道:“可你聽見沒有,屋裏的動靜這麽大,她一定疼得厲害,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生呢!”

    我被他的話逗的一笑,說道:“這是什麽話?當初娘生我們時,還不是一樣!難道因為疼就不生了?那哪還有我們今天?”

    正說著,一聲嘹亮的哭聲劃破天際,我笑著對大哥喊道:“生了,生了!”

    大哥顧不上說話,提步就打算衝進房裏。守在門口的丫鬟攔住他道:“少爺,產房內還沒收拾幹淨,您不能進去!”

    我快步上前,對大哥說道:“我進去吧,有我替你照看嫂嫂,沒事的。”

    見大哥點頭,我便走了進去。婢女匆匆忙忙的收拾著東西,見我進去,忙停下手中的活,給我行禮。

    我擺擺手道:“免了吧,你們趕緊收拾,一會大哥還要進來。”

    說完,我疾步走到嫂子麵前。因為產後虛弱,她麵色蒼白,卻睜大眼睛看著她的孩子,微微的笑著。

    見我過來,她衝我笑笑,示意我抱起孩子看看。我點點頭,輕輕地抱起孩子。

    這是個小男孩。白白小小的臉,眼睛微微張開著,長而濃密的睫毛如羽翼般輕輕搭在眼眶,一眨一眨,在他的瞳仁中,我看見一個小小的我,印在他的眼裏。紅嫩柔軟的唇微微的彎起,像在朝我,也是在朝這個世界,展開笑顏。

    我開心的衝嫂嫂笑道:“看嫂嫂,他在衝我笑呢,多可愛呀!”

    正說著,屋內的幾個奴婢突然走過來,行了禮說道:“二小姐,已經收拾好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好了,快去請少爺進來吧!”

    婢女行了禮退下。不一會兒,就看見大哥大步奔了進來,快步走到床前,拉著嫂嫂的手說道:“感覺怎麽樣?還難受不難受?”嫂嫂笑著搖了搖頭。大哥這才放了心,從我手裏抱過孩子,笑著逗弄起來。

    我笑道:“還是先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大哥笑著應好,匆匆思索起來:“宇楊?嘉皓?還是澤楷?”

    我捂著嘴笑說道:“那還不如叫凱旋呢!馬上你就要出兵去大漠了,這也算是提前預祝大軍能凱旋歸來哦!”

    大哥一笑道:“說的沒錯!就叫凱旋!”他笑著看向嫂嫂:“嫣然,你說如何呢?”

    嫂嫂笑著說道:“好,你說好就好!”大哥笑笑,握緊了她的手。

    我識相地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走出門,看著明朗的星空,笑著長舒了一口氣,眼下歇息還太早,不如到史姐姐那去看看。

    想好後,我叫上雲影,讓車夫駕了馬車,去了粥鋪。

    粥鋪裏,史姐姐一人坐在店裏,做著針線。看見我,倒是愣了一愣,笑道:“怎麽這麽晚來了?”

    我笑道:“反正也睡不著,還不如到姐姐這,和你一起說說話。”

    她笑著把我讓進她房裏,問道:“衣服做得怎麽樣?”

    我坐在妝台前,打量著桌前的飾品。隨口答道:“快好了!”

    她倒了茶,遞給我,又問道:“準備什麽時候送給太子殿下呀?”

    我笑道:“這幾日都沒見到他,我想等幾天見到他時,再給他。”

    涼初笑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我趴在妝台上,看著一個小巧的彩雕盒,拿起來嗅了嗅,一股奇香傳進了鼻端。

    我轉過頭,笑著問道:“姐姐,這是什麽呀?”

    史涼初迴過神來,說道:“哦,是我的粉盒。”

    我好奇的問道:“這是用什麽做的呀,這麽香?”

    她笑答道:“這是我用珍珠和紫茉莉兌製成的。你覺得香,也是因為那是紫茉莉的花香味。”

    我點點頭,慢慢地迴想自己以前曾看過有關製粉的書籍。

    戰國時期的女子已開始鉛粉撲麵、黛黑畫眉把自己變媸為妍。宋玉之《大招》中即有“粉白黛黑,施芳澤隻。長袂拂麵,善留客隻。”之說。《韓非子》也雲:“故善毛嬙,西施之美,無益吾麵,用脂澤粉黛,則倍其初。”當然,最有名的話還是出自《戰國策》中那句“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古代的妝粉,有兩種成份,一種以米粒研碎後加入香料而成,故粉字從“米”,從“分”。另一種是糊狀的麵脂,俗稱“胡粉”。因為它是化鉛而成,也稱“鉛粉”。

    除米粉、鉛粉外,妝粉也有用其它物質製作的。如在宋代,有以益母草、石膏粉製成的“玉女桃花粉”;在明代,有以紫茉莉花籽製成的“珍珠粉”;在清代,有用滑石及其它細軟的礦石研磨而成的“石粉”等等。粉的顏色也從原來的白色增至多種顏色,並摻入了各種名貴的香料,使之更具迷人魅力。

    古代和妝粉配套的主要化妝品是胭脂。胭脂亦作“焉支”、“燕支”,它是一種紅色的顏料,也是妝麵的主要用品。

    說實話,我如今很是佩服史姐姐。直至幾千年後出現在明清兩朝的妝品,她居然早已經沿用了,這讓我不得不欣賞她的創造力。

    但看著她依舊是一臉鬱鬱寡歡的樣子,我小心的說道:“史姐姐,你怎麽啦?          涼初一愣,迅速迴道:“沒怎麽呀?”

    我猜想恐怕是霍去病的原因,忙安慰道:“姐姐,那天去霍府,筵席還沒結束就讓你和我走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笑說道:“沒什麽的,這也不怪你。是霍將軍不太喜歡我吧?”

    我一驚,想解釋。一想她是如此聰慧的女子,如何瞞得過她!便隻好安慰她道:“姐姐別放在心裏去,霍將軍他就是那麽個外冷內熱的性子,他隻是怨我提前沒告訴他要去的事,並不是針對姐姐你的!”

    史涼初點點頭,笑道:“這我就放心了,謝謝你了,央兒!我覺得好多了!”

    我笑道:“這就對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趕快休息吧,我先迴去了。”她應了聲好,送我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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