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話,心中五味陳雜,卻還是抬起頭和他一起賞星。

    兩人正一邊賞星,一邊笑談,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衣服的悉唆聲,忙緊張的坐起身來。

    劉據拍拍我的手,小聲道:“沒事,先看看是誰再說。”隨即朝發聲處喊道:“是誰,快些出來!”

    我點燃燈,照著前方,樓梯口處,站著一男一女,男子長身玉立,麵色沉靜,不是去病是誰!他身後的女子,體態嬌小,氣韻不凡,可鵝黃紗巾遮住了她的容顏,讓我無法看得更清楚,卻在朦朧的燈火下,隱隱隻覺得極美。

    去病一向不常帶女子出門,那這位究竟是誰呢?

    心下正在猜測,劉據已經拉著我,走過去,拱了拱手笑道:“大哥嫂嫂今夜真有雅興,也來觀星台觀星。”

    去病看了我一眼,冷著聲說道:“殿下不也一樣嘛,良辰美景,帶佳人賞月觀星,何等雅致!”

    劉據訕訕地笑笑,說道:“聽說嫂嫂近來身體欠佳,如今可還安好?”

    那女子欠了欠身子,柔聲細氣的說道:“謝殿下關心,這些日子多虧將軍悉心照料,妾身已經好多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女子竟是我一直想見的霍夫人!

    我忙俯身道:“小女見過將軍。夫人。”劉據笑著給霍夫人引薦道:“這是夏大夫的次女,名喚央兒,表字為‘婉’。”

    霍夫人扶起我,說道:“小姐請起吧,奴家不敢受小姐這樣的大禮。”

    我聞言,心裏有些不舒服:“她這是什麽意思?”揚臉看著她,她的臉上未泛起一點波瀾,很是平靜的迴視著我。

    見狀,霍去病輕聲喚道:“嬗兒!”霍夫人偏頭看了眼去病,哼笑了幾聲,走迴他身邊。

    我當下愣在那裏,不知該做什麽才好。劉據一笑,做了一揖道:“大哥嫂嫂即是要來賞星,我和央兒就不便打擾了,先行告退。”

    霍去病看著快要離去的我們,突然走過來,俯身在我耳邊說道:“明天我去找你,你上迴問的事情,我已經弄明白,是時候告訴你了!”

    我木然的點著頭,劉據的笑容已經僵在臉上,我害怕這二人再鬧出點什麽事來,遂朝去病點了下頭,拉著劉據快步下了樓。

    策馬出了皇宮,劉據卻還是一臉不快的樣子,我剛開口想說點什麽,他卻突然問道:“你說大哥到底是想幹什麽?縱憑我放下下身段,笑臉相陪,百般示好,他卻無動於衷,對我冷漠異常,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

    我心中酸楚,隻怕去病是因我而錯疑他了。便軟語相勸道:“這定是你們中有了什麽誤會,待他日閑時,坐下聊聊,解下心結,你們自然就兄弟和睦,友愛如常了。”

    劉據歎息道:“恐怕不會那麽容易,大哥現在於我一見麵,便劍弩相向,要想心平氣和的聊聊,談何容易呀!”

    我不由點頭,這事情不正是如此嗎?他們的積怨,已不是我所能化解的,朝堂上。派別上。宗親上,他們早就在命運的安排下,朝著不同的道路向前走去,最終隻能是漸行漸遠,在歲月中被鑄造成一道長長的相交線,雖有起點,卻再無終點。

    那我和劉據又算什麽呢?是相交線。平行線。還是直線?我偷偷的雙手合十,願上天保佑不會是前兩種吧,如若真有佛祖,就請保佑讓我在事情完結之後,做他的直線,陪他一起走到頭,我不求和他相似,更不盼與他起點相同,我隻要在對的時間遇到真正對的人,就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幸福了。

    許完願,剛睜開眼,便看到劉據探究的眼光,他低頭問道:“央兒,做什麽呢?”我臉一紅,還沒嫁人,就先想到要和他過一生,是不是有點太厚臉皮了?

    這種念頭剛一冒出,臉就不覺又燙了幾分,忙掩飾道:“沒什麽,沒什麽。”

    說完,便扭正身子,端直坐好。忽然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悠悠飄來,抬眼一看,原來街上新開了家粥鋪,兩間店麵,一位老婦人正站在店後,擦拭著桌椅。

    我抬頭看著劉據笑道:“我有些餓了,不如我們進去喝碗粥吧。”他皺了皺眉道:“這店太小了,做的東西未必幹淨,你身子又弱,吃壞了怎麽辦?還是換一家吧!”

    我纏著他道:“沒事的,這粥鋪雖小,可看上去挺幹淨的,就試一試嘛,要是吃壞了殿下,我負全責便是!”我拍拍胸脯,一臉‘天塌下來我頂著的’神情。

    他輕笑出聲,低聲道:“怎麽負責?你拿什麽負責?“未等我迴話,便又小聲嘀咕道:“不如就以身相許好了!”

    我聽了這話,頓時氣噎,說他不得,隻得一臉漲紅的厲聲問道:“你放不放我下去?”他看我惱了,便笑了幾聲,行到粥鋪門前,翻身拉我下馬,門外守著的小二忙接過馬鞭,把馬牽到樹下栓好。

    走進鋪子,婦人便迎上來,行了一禮道:“這位少爺。少夫人,不知想吃什麽樣的粥?”我被這婦人的稱唿叫的一臉窘迫,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大娘,我…我們…不是…”

    劉據喜得眉開眼笑,大聲蓋過我的聲音,問道:“這位大娘,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夫妻?”

    老婦人一邊把我們迎到矮桌前,一邊絮絮叨叨的說道:“我這老婆子活了大半輩子,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剛才這位少爺抱夫人下馬的時候,故意放慢了速度,進門時又有意走在夫人後麵,我就猜著你們八九不離十就是夫妻了。”

    我聽她如是說,起先不以為然,後來聽到最後幾句時,來了精神,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大娘,您說他故意放慢速度,這個我還能想明白,可是他走在我後頭,這能說明什麽?您又是怎麽看出來的?”

    婦人笑笑道:“一般的公子出行,猶如眾星捧月,大多行於人前,豈可居人之後?憑這一點,足可量夫人身份並不一般。再者,夫人進來時,這位少爺雖走在後,卻時時用臂護住夫人,並四下查看,確定小店安全之後,才稍稍鬆懈。”

    我一愣,忙偏頭去看,他的手果然微微側伸,擋在我的腰際。四目相對,他一臉深意的看著我,揚了揚嘴角。

    還未多想,又聽婦人笑說道:“還有最後一點,便是這位少爺立如芝蘭玉樹,笑若朗月入懷,而夫人亦是容貌端莊,清麗可人,有傾城之貌,怎麽看也是一對壁人,如若老婦猜得不對,那可真是可惜了!”

    劉據笑道:“您猜得不錯,我們確實是夫妻,明朝便是七夕,我卻公務纏身,沒有空閑,隻得夜間抽出空來,陪夫人一起轉轉,夫人看到您這兒的粥不錯,我也隻得帶她過來嚐嚐。”

    我怒瞪了眼劉據,這人編瞎話的功夫真是越來越好了,看他口若懸河地向婦人信口胡謅,想趕緊阻止,便問婦人道:“大娘,您這兒都有什麽粥呀?”

    婦人聽後,忙正色道:“夫人想喝什麽樣的粥,小店就有什麽樣的粥!”

    我一聽笑了,這婦人口氣倒不小,登時不再計較稱唿的事,問道:“可我也不知想吃什麽,不如大娘你給我報報,你這裏都有些什麽粥吧!”

    婦人一臉為難得道:“夫人,實不相瞞,小店的粥都是客人叫一碗,我們賣一碗,從不報名的。”

    劉據沉聲道:“叫你們店主出來一趟,我們問問,這是個什麽說法。”

    婦人正要答話,隻見內室裏出來一名女子,綠衫薄裙,年紀約在十六七歲左右,眉目含情,盈盈下拜,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

    我不禁笑想道:“這一日之內便見到兩位世間罕見的美女,我這長安第一美人的名頭不知保不保得住?”

    想到這,便迴頭去看劉據,他麵色沉靜,一臉坦然,看來定力還不錯。看見我的目光,他促狹的一笑,便又聽那綠衫女子迴話。

    那女子盈盈下拜,抬頭時看了劉據一眼,笑著又低下頭去,一時嬌羞之態盡現無疑。

    我輕聲哼笑的望著劉據,尋常女子見到他,不動心的還真是不多,這一迴又要惹得芳心暗許,投以木瓜了。

    劉據看著我,無奈笑笑,隨即說道:“這位姑娘便是店主吧!”

    那女子點點頭,笑道:“下人不知禮數,公子和小姐想吃什麽,奴家親自來做便是。”

    我一陣好笑,一時之間,稱唿竟是大變,剛才還是夫妻,這會兒就隻是結伴而行的友人或者兄妹了!

    可惜身旁的人並不領情,隻是淡淡道:“姑娘,在下和內子想先隨意上一碗嚐嚐,不論品種,口味獨特便是了。”

    女子神色一變,也難怪,一聲‘內子’恐怕是把所有少女的幻想統統打破了。這時那女子才算是正眼瞧了我一眼,我被這種帶有敵意的目光看的極不自在,便帶著幾分怒氣,故意放慢聲,嗓音柔潤的像是可以擠出水來:“怎麽?我家相公說的話,姑娘沒聽明白?”

    劉據帶著笑意掃視了我一眼,我忙低頭暗忖,剛才的話,是不是有些過頭?難道是他覺得,我吃醋了?

    綠衫女子定了定神,恢複了正常,卻還是執拗的叫道:“公子的話,奴家明白,不過吃奴家熬的粥,有個規矩,粥隻為有心人而做,奴家上一道粥,便請公子猜一道粥名,如猜對了,奴家分文不取,公子意下如何?”

    劉據朗聲笑道:“在下是第一次來貴店,不知吃個粥還有這麽多規矩,不過在下本是陪內子而來,若內子願意,定當奉陪!”

    說罷這二人目光,皆都轉看向我,我雖笑看著劉據,心裏卻狠狠道:“這人可真是狡詐,推來推去又把這燙手的山藥推到我手裏了!我若說不答應,這個女子還不恨死我!”

    於是便含情脈脈的看著劉據,溫柔的說道:“相公依自己心意而定便是,不用計較妾身。”

    劉據道:“那好,既然夫人說如此,那便如此,姑娘,請上粥吧。”

    女子低眉一笑,俯了俯身子,進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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