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作坊秦業家,今天突然熱鬧起來。


    昨天晚上,街坊們突然接到秦業的消息,說是秦家給秦可卿招上門女婿。


    招上門女婿,雖然不像姑娘出嫁那樣,有嚴格的禮儀,但畢竟也是一件大事,也不能過於草率。


    這樣突然就舉行婚禮,總是叫人感到有些突兀。


    不過,一想到秦可卿是從寧國府裏出來的,人們也就不說什麽了。


    秦可卿離開賈府,雖說是和離,但是在這些街坊鄰居們的眼裏,從賈府那樣的豪門中出來,總是跟被休差不多、


    如今雖然有和離一說,但是哪個人願意從國公府家裏出來?不過是因為犯了錯,賈府給秦家留個麵子罷了。


    既然秦可卿跟被休差不多,匆忙地招一個上門女婿,就很正常了。


    而且象這樣草草行事,才更加符合秦可卿的身份。


    如果大張旗鼓地跟明媒正娶一樣,反倒是不正常了。


    街坊們來的不多,隻有二十多個賓客,湊了三桌。


    上門女婿已經到了,此時正在跟秦業說話。


    既然是新人,人們總要關注一下。


    就見這個上門女婿,長得比較瘦弱,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倒是又幾分女相。個子也不太高,人們打量著這個上門女婿,恍惚覺得倒是跟秦可卿有幾分相似。


    據說這個上門女婿是工部的一個書吏,在秦業手下做事。家裏也沒有什麽人,是個孤兒。隻是在京城有個舅舅。


    既然是個孤兒,給秦家做上門女婿,也就不奇怪了。


    吉時已到,新娘子在兩個丫鬟的扶持下出來。


    贄賓主持拜了天地,新娘被送入洞房,酒宴開始。


    東家秦業敬了一巡酒,新郎又給敬了一巡酒,人們草草喝過酒,酒宴持續不到一個時辰,就紛紛散去。


    新郎進了洞房,


    新娘子自己就掀開了頭巾。


    “環三爺,不可掀開頭巾啊”。


    丫鬟寶珠急忙喊道。


    原來,這個穿著一身喜服的新娘子,不是秦可卿,而是賈環。


    剛才進來,穿著一身新郎倌兒衣服的,才是秦可卿。


    “快點兒給我拿點兒酒菜了,餓死我了。從早晨到此刻就沒吃東西,你們也不知道給送點兒吃的來”。


    秦可卿一陣嬌笑,笑得花枝亂顫。


    “寶珠,快去給三公子拿點兒酒菜來。三公子,委屈你啦,奴家一會兒陪你喝幾杯”。


    “自然要陪我喝上幾杯,交杯酒總是要喝的”。


    “合巹酒?真的要喝麽”?


    “既然假扮了,就要把戲做足,否則就露餡兒了”。


    “好吧,你記得啊,咱倆是假鳳虛凰,事急從權,可不是真的夫妻啊”。


    “你是新郎,我是新娘,自然不是真夫妻了”。


    “能騙得過日遊神嗎”?


    “隻要不出去,就能騙得過。此刻在城隍那裏,你已經招了上門女婿,記錄在案了”。


    這自然是一場假結婚。


    由賈環假扮秦可卿做新娘,秦可卿則假扮新郎做上門女婿。


    目的就是掩蓋秦可卿的身份,這也是惑神計劃的一部分。


    跟秦可卿穿男裝,拜慧園為師這些做法一脈相承。


    做到這一步還不夠,後續還有一係列的方案,需要一步步執行,才能騙過城隍廟和鬼差,最終騙過天庭。


    這個主意自然是賈環出的,起初秦可卿和秦業也不同意。


    但是為了保住秦可卿的性命,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好勉強答應。


    雖然答應了,後續卻出了岔頭,就是找不著假扮新娘的人。


    沒辦法,秦業和秦可卿就隻有打賈環的主意。


    賈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一次是作法自斃,把自己給坑了。


    但事已至此,也就隻好硬著頭皮假扮新娘了。


    不過,對外的身份,他是秦可卿的新郎,名叫甄方,正是他在大金門那裏算命的化名。


    寶珠和瑞珠抬進來一張小桌,上麵是一些酒菜。


    兩人擺好了椅子,又倒了酒。


    “小姐,姑爺,你們慢用,奴婢就在外麵守候,有事就叫我們”。


    兩個丫鬟出去,屋裏就剩下了賈環和秦可卿。


    “娘子就坐吧”。


    賈環順口說道。


    “你才是娘子呢,我是夫君”。


    秦可卿已經羞紅了臉。


    賈環一拍腦門兒。


    “嘿嘿,忘了,還真不習慣呢。好,夫君請坐,奴家敬你”。


    怎麽這麽別扭呢,這事兒真不是人幹的。


    這個儀式,也是婚禮的一部分,叫做喝合巹酒。


    巹,是一種瓠瓜,味道是苦的。從中間剖開,成兩個小瓢,這兩個小瓢用線穿在一起,就叫做巹。


    這時候酒的度數都比較低,因為發酵的關係,酒的口感是甜的。


    巹是苦的,酒是甜的,苦甜交織,象征著夫妻同甘共苦。


    因為巹是用線連在一起的,線比較短,兩人喝酒的時候,就隻能距離很近,手臂交織,才能喝到酒,所以又叫交杯酒。


    兩人一起端著小瓢站起來,幾乎靠在一起,彼此唿吸可聞。


    看著秦可卿美豔的麵孔,賈環不僅有些神情恍惚。


    真是個風情萬種的尤物啊,這輩子要是真的有這樣一個女子為妻,也不枉活一迴了。


    “不要這樣盯著奴家看嘛”。


    秦可卿嬌羞道。


    “哦,喝吧”。


    賈環清醒過來,迴到現實中。


    兩人手臂交織,喝下了酒。


    賈環以為秦可卿會到對麵坐下,沒想到,她卻挨著賈環坐著。


    “奴家這一輩子,就全指望夫君了。奴家敬夫君一杯”。


    賈環又扮演起了娘子的角色。


    秦可卿又是一陣格格嬌笑,輕輕捂住自己的小嘴。


    “娘子不必客氣,我一定不辜負娘子”。


    這算是什麽,海誓山盟嗎?


    要是真的娶了秦可卿,也不是什麽不可接受的事情。


    隻是賈府那裏和外界知道了此事,怕是要掀起巨大的波瀾。


    按說秦可卿原本是賈蓉的夫人,跟賈環差了一輩兒。


    不過,既然跟賈蓉已經和離,賈環跟秦可卿的輩分差距,從理論上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人們的思維畢竟是有慣性的,如果賈環真的跟秦可卿在一起,人們就會立刻聯係起他們原來的輩分差異。


    這件事兒,其實是在兩可之間,全在於人們怎麽解讀。


    如果往善意方麵解讀,就可以忽略原來的輩分差異。


    如果往惡意方麵解讀,就可以舊事重提。


    從賈府的角度來說,為了保險起見,維持自己的體麵,是不會拿這件事兒來冒險的,不會讓秦可卿重新走進賈府的大門。


    賈環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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