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暖陽,廊道邊花木茂盛,幽香撲鼻。


    葉若目不斜視的踩著光可鑒人的雲磚,緩步走過這清幽的殿宇。


    花木雖榮,卻無生氣,四下太過安靜,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毫無半分人氣。她甚至可以清晰的聽見裙擺拂過地麵的沙沙聲,可以感受到自己略微急促的唿吸,還有胸腔內那顆劇烈跳動的人。


    走過一段環湖的廊道,又穿過一個小花園,前麵已經隱約可見大殿的一角。


    常相思忽的止步,扭頭看葉若,“前麵就是了。”瞧見她額上亮晶晶的汗水,有些哭笑不得,“阿若,你不必如此緊張,樓師叔又不會吃了你。”


    她不是緊張,隻是被四周籠罩的某種壓抑的氛圍感染,有些不適,“相思,他是個喜靜的人麽?”


    “樓師叔確實喜靜,築基之後就搬到了煦陽峰居住,整個峰上就他和雲曦兩人……雲曦,就是我們方才見過的那個小童。阿若,你不習慣罷,這裏太過安靜了。”常相思拉過葉若的手,仰頭深吸一口氣,望著不遠處的一顆碧梧,唇邊噙著一抹淺笑,“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很不喜歡。後來時間久了,才發現時不時的來個幾次,浮躁的心容易平靜。”


    極致的寧靜,無言的寂寞。


    這位樓師叔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身為掌門真傳弟子卻住在這極為偏僻的孤峰之上,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若說溫柔是他的保護色,那底下又藏著什麽?


    葉若苦笑,“這地方呆久了,容易叫人忘卻了時光。”


    “是了!所以我隻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來這裏。”常相思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拉著她向前走了幾步,“師叔已經知道我們來了,不要叫他久等了,走罷。”


    左鴻羽默不作聲的走在後頭,見著兩人走遠,忽然開口:“若她不能被樓師叔收做弟子,我是不會讓她留在天機閣的。”


    言下之意竟是不同意常相思的提議,直接下了逐客令。


    織玥翾卻是神色淡淡的,毫無半點觸動,極為平靜的說道:“是留是走,還未有定論。不過有一點我是知道的,你有麻煩了。”


    說罷,便不再理他,腳步平緩的向前走去,頭也不迴地越走越遠。


    左鴻羽神色微變。在自家師妹麵前他確實可以沒有金丹修士的架勢,但什麽時候開始連一個築基修士都敢這般放肆了?!


    他欲追上前去,卻被一個小小的影子叫住,“左鴻羽,東西呢!”小人兒滿臉的傲氣,一雙白生生的藕臂攔在他的麵前,“快拿出來。”


    遇上這性子惡劣的妖修,他還能怎樣,滿肚子的糾結全都壓了迴去,認命的取出那些為他買的小東西。


    雲曦把玩著精巧的小玩意兒,狀似不在意的開口,“這次出去居然還記得給我帶東西,果然懂事了。對了,那醜丫頭找到男人了麽?”不等他迴答,便又滿臉的嫌棄,“我猜肯定是沒有……還有,你們倆帶迴這兩人是要做什麽?那小女修模樣還過得去,難道是送給樓煦暖床的?”


    左鴻羽滿臉黑線,“相思想要她拜入煦陽道人門下。另外的那男修是這女修的雙修道侶,前輩可不要隨意猜測。”


    “什麽?!”雲曦長大了嘴巴,眼珠子瞪著滾圓,“你給我再說一遍!這女修是那男修的雙修道侶?!誰告訴你的。”


    瞧著小童一臉的震驚,左鴻羽有些不明,卻還是應道,“他親口說的。”


    雲曦狠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咽下這個驚人的消息,側頭再看左鴻羽,眼中兇光畢露,“我方才聽見你說話,聽著你的口氣好像很不喜歡她。為什麽呢,她這樣嬌嬌俏俏的小姑娘,哪裏不好了。我跟你說,她一定會成為樓煦的徒弟。”


    話音方落,他突然向前一躍,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奔向了不遠處的大殿。


    左鴻羽神色微妙的看著他消失,嘴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搖了搖頭,慢步向前走去。


    煦和大殿


    葉若跟在常相思的身後緩步走入大殿,一步一步,直到她見那個坐在上頭的白色身影,那張熟悉至極的麵孔漸漸同記憶裏的一個模糊的身影重合,竟叫她瞬間陷入了一種夢一般的恍惚之中,怔怔的,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阿旭,你還活著?!”


    迷茫之間,她的腦中突然飛快的掠過一個片段。滿目破碎的血色,是毀滅,還是終結。她看見自己親手將他推到汽車的輪胎下,冷眼看著他死亡。


    莫不是她親手殺死了他?!她為什麽要殺死曾經愛過的這個人?


    嗬嗬,曾經……她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不再愛他了。不愛了,就不再掛心,就可以狠心殺死他了麽?


    葉若腦中刺痛難忍,麵色蒼白的可怕,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張猶如噩夢一般的麵孔,一顆心沉甸甸的直至墜入穀底。


    她很清楚,亡者不會再現,這人不過是生了一張同陸安旭別無二致的臉,並不屬於故鄉那片土地。同陸安旭沒有關係,同她也不會有幹係。


    命運對她開了一個玩笑,避之不得,反要接近。沒有關聯,便要創造關聯。


    葉若終於明白了織玥翾先前的話語,她見了他就會知道了。她是見過他的,在冰冷的昆侖之巔上,茫茫雪色裏,她披著顏語卿的皮子遇見過這個人。


    太過湊巧,就是命中注定了,她又何不抓住機會。


    “阿旭,你還活著。”


    這一話熟悉又古怪的話語,叫樓煦記憶猶新。


    麵前這位女修的眼神他是見過的,不久之前,他在昆侖之巔就見過一個人露出同樣驚愕而又淒婉的表情。


    他很想問那名女修,他是不是與她所想的那人很是相像,到了唇邊卻變成了:“這位道友,你怕是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錯過了,便再也沒了機會。


    未料,不過幾日,他竟會遇見另一名女修用著同樣的眼神,對著自己說出同一句話,叫他有一瞬間的恍惚,竟將她看做了先前見過的那人,以為她二人是同一個人。


    常相思並未聽見葉若輕如呢喃的話語,也沒察覺樓煦神色有異,笑盈盈的:“樓師叔,你看這位道友如何,做你徒弟怎麽樣?”


    樓煦並不說話,隻微微一笑便叫人如沐春風。


    葉若麵色雖還有些蒼白,情緒卻已經穩定了下來,步履平穩的上前幾步,站在常相思的身側,聲音清越如山澗溪流:“我叫葉若,從雲麓山脈而來。”


    雲麓山脈上雲宗,她從雲麓山脈而來,那女修是上雲宗弟子,倒也巧了。更奇怪的是雲麓山脈距離琉空島萬萬裏之遙,她是如何同常相思相識,又能被其引著來到這裏,要拜他為師。


    這個名為葉若的女修謎一般的叫人看不明白,來得這般的突然,卻又來得如此得巧合,再早一日,他還在閉關,再晚一日,他又會進關。


    樓煦心中頗為複雜。他近日才結丹,還未穩固境界,本是不想收徒的。可這名女修太過奇怪,莫名讓他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從她的身上,看到了危險。


    若換了旁的修士遇上這樣的事情,不是對此敬而遠之,就是直接斬草除根,偏偏他不一樣。他喜歡把那些不安定的東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掌控在自己手裏,無論是人還是物,他都不喜歡他們超出了預料不受自己控製,“罷了,我方好要收一個徒弟,你就來了這裏,也是你我之間的緣分。天機閣擅長的是陣法,我也不例外。我不會管你修習何種功法,隻教你陣法。即便如此,葉若,你可還願意拜我為師?”


    求之不得呢!


    葉若微微一笑,彎腰屈膝下跪,“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


    常相思以為還要費點口舌,哪知道如此容易。暗自得意,看來阿若挺合師叔的眼緣,她果真沒看走眼。


    左鴻羽走至殿裏,方好見了這一幕,暗歎竟是塵埃落定,心中頗有些不平。


    葉若也以為一切都已結束,卻又聽樓煦溫聲道:“為師第一次收徒,不知要如何教導,心中實在忐忑。阿若,你可願意住在這煦陽峰上?你才練氣一層的修為不能駕馭飛行法器,住在此處也省的日日來迴奔波。”


    說罷,目光掠過她落在了織玥翾的身上,“這位道友又有何打算?是要拜入天機閣,還是不日便會離去?”


    葉若剛想說話,誰知織玥翾搶先一步:“我是她的雙修道侶,自然也會留在天機閣。隻是不知我同她一起住在這煦陽峰上,是否會擾了道人的清淨。”


    樓煦麵色如常,溫和的笑笑,“無事。這煦陽峰一直以來就我與雲曦二人,實在太過冷清。如今多了你們,雲曦也有了說話的人。”


    這種無可挑剔的溫柔叫葉若生生打了個寒顫。沒想到這貨居然是個芝麻陷的包子,叫他們和那個刺頭兒說話,是在推他們進火坑!


    隱隱察覺自家新鮮出爐的師父藏在溫柔麵皮之下的陰暗,葉若臉色有些難看,正要開口拒絕,誰知樓煦輕輕撫摸著一頭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淩雲黑豹,神色溫柔的說道,“雲曦,你開心麽?”


    葉若嘴角抽了抽,心中浮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黑豹綠色的獸瞳裏閃過一絲幽光,避開了他的觸碰,抖了抖身子,張嘴嘶吼了一聲,“開心,你大爺的!”輕輕一躍,跳到了地上,化作一名唇紅齒白的男童,對著葉若露出一抹甜笑,“你會陪我玩吧?”


    葉若吃了一驚,扯動僵硬的嘴角,“當然會的。”腦子裏卻是早已炸開了鍋:黑豹!這個小男孩是豹子變的!妖怪啊!麻麻,我看見了活生生的,會變成人的妖精。


    太過激動,使得她忘了兩人之間可以神識傳音,心中的吐槽叫他聽了去。


    織玥翾麵色微變,神色古怪:我也是妖修,未見你如此激動過。


    葉若有些訕訕,卻還是嘴硬:那你變一個給我瞧瞧。


    織玥翾安靜好了一會,才開口:待時機成熟,我就給你看。


    兩人一番眼神交流,樓煦看在眼裏,嘴邊還是噙著一抹溫柔的淺笑,“為師還有些要事,阿若,你就跟著雲曦去吧,他會好生安排下去的。”


    雲曦小眼神飄向織玥翾,見他沒有拒絕,眼珠子一轉,笑盈盈的:“樓煦,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的小徒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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