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不情願,再是心中憤憤不平,葉若還是下樓了,陰著一張臉,拖著水粉色的裙擺沿著扶梯緩步下樓。


    這身裙裳可比昨天那套還要累贅得多,腳下一不留神,很容易便會栽跟頭,到時候難堪的還是她。若不是為了遮住胸口和頸項上那斑駁的小紅莓,她又何必吃這種苦頭,都怪那個卑鄙無恥的妖修。


    想到這裏,葉若忍不住迴頭狠狠瞪了織玥翾一眼,盯著他又是白皙一片的脖子,眼神兇狠至極,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他倒是好,用幻術遮住自個兒脖子上的點點紫斑,卻不幫她料理……


    “阿若,你終於下來了。”常相思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嚇了葉若一大跳,她麵上猙獰的神情僵了僵,好不容易才扯動嘴角,露出一絲淺笑,轉頭對著常相思,“常道友,你有何事?”


    “哇,阿若,原來我們今天穿得一模一樣呢。”常相思又是一聲驚唿,驚豔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葉若,連連感歎,“不過阿若穿這身衣裳好像比我好看幾分。阿若不愧是大美人,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修,以後你來了天機閣,怕是會惹來很多桃花。”


    葉若嘴角抽動了一下,這妹子真的是女人麽,她還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這般心無芥蒂的讚美另一個女人,當然百合姑娘要除外。


    “啊,對了,阿若你認識佛修麽?”常相思麵上忽然露出一種怪異的神情,似是想起什麽人,一臉的向往,“那是一個非常好看的和尚,我從未見過像他一樣好看的男修。”


    佛修?一個好看的佛修。


    葉若已經知道常相思說的是誰了。這世間能讓一個姑娘念念不忙的佛修,除了梵音寺首徒明空,還能是誰呢。


    問題是明空怎麽會來這裏,還讓人覺得他是來找她的?難不成是兩心知帶他來的。


    她驚疑不定的瞧了織玥翾一眼,卻隻看見他一臉的淡然自若,好似一點都不吃驚的樣子,焦躁的心竟忽的沉寂了下來,眼珠子一轉,便有了主意,對著常相思笑了笑,“佛修麽?我的確見過一個佛修,也不知是不是你說的那個。現在我們要去奇巧閣一趟,關於佛修的事情,迴頭再說吧。”


    常相思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失望,咬了咬唇,很快又露出一絲驚喜的笑容,熱情的拉住葉若的胳膊,“太巧了,我和師兄也要去奇巧閣,不如我們一起去吧,路上也可以談談關於佛修的事情。”


    葉若被她大力的拉扯,差點栽了個跟頭,最後險險穩住身子,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她這是自作自受,自討苦吃了嘛。


    左鴻羽默默跟上,什麽都不想說了。他們原來是要幹什麽呢,都是師妹說了算,她說去奇巧閣,那就去奇巧閣嘍。


    ……


    今天不知是什麽日子,街上的修士很多,幾乎是人擠人的節奏,葉若拖著那長長的裙擺,聽著常相思在耳邊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隻覺身心俱疲,恨不得立時昏死過去。


    “阿若,他來這裏找誰呢?”


    “找了那麽久,整個客棧除了你,他都找遍了。”


    “阿若,他是不是在找你?”


    “阿若,你認識他麽?”


    ……


    葉若覺得太陽穴突突的疼,卻不得不敷衍這個對美和尚興致勃勃的姑娘,被她纏得沒了辦法,到最後還是承認了,“不熟,我也不知道他為何來找我。”


    “你們果然認識。”終於從葉若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常相思還不滿足,一臉希冀的看著她,希望能知道更多,“阿若,他是誰?你說說他吧。”


    “他叫明空,是梵音寺首徒。”葉若歎了口氣,憐憫的瞅了一眼這個墜入愛河的傻姑娘,不想看她愈陷愈深,隻能狠心斷了她的念想,“他們梵音寺雖分兩派,一派常年清修,主修無情道,另一派修習密宗歡喜禪,可以尋雙修道侶。可是明空身為梵音寺首徒,不出意外便是梵音寺未來的主持,你應該知道梵音寺曆屆主持必要清修,不可走密宗的路子。”你和他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你不是女主。


    最後一句太傷人了,葉若也就隻能在心裏說說,不過她前麵幾句已經足夠傷害一顆剛剛燃起的芳心。


    常相思的臉色白了幾分,忽的停住了步伐,不敢置信的望著葉若,如花的容顏竟似瞬間凋零,隻留一片灰敗,“阿若,你說的是真的?”


    這下子,連左鴻羽也停了下來,不忍看自家師妹失落萬分的神情,卻又不得不幫她揮劍斷情,“師妹,梵音寺這種規矩我也有所耳聞,梵音寺主持的確要了斷紅塵,修習無情大道。”


    常相思臉色又是白了幾分,嘴唇蠕動了幾下,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他興許根本就不是明空,不是那個梵音寺首徒。”頓了頓,她握緊了拳頭,聲音已經有些顫抖,“若他真的是,他……他不一定要繼承梵音寺……”


    織玥翾冷眼看著,心下冷笑,那死禿驢有什麽好的,怎麽一個個對他都這般癡迷。什麽梵音寺首徒,不過是個妖僧。


    一時間,四個人各懷心思,便就這樣傻乎乎的站在那裏不動了。


    街道四麵人來人往,幸好都是些修士,雖然擁擠些,倒也不會真的推擠到旁人身上,行走間都是自覺避開這四個木樁子的。


    藍淩遠遠走來,一眼就瞧見路中央這好不和諧的“四人組”。


    “瑤瑤姐!”


    他忍不住一聲驚唿,隔著茫茫人海,怔忪的望著遠處那張熟悉至極的麵孔,那張他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臉,她還活著?!


    這一刻,整個世界仿佛已然靜止,他隻能看見她。


    迴過神來,第一反應便是狠狠推開前方的人,用淩厲的劍意替自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開出一條道來,幾乎是跑著的奔向葉若一行人。


    葉若對此毫無所覺,而這會兒常相思終於從噩耗中掙紮出來,臉色還有些蒼白,卻是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顏,望著葉若臉頰邊滑下的一縷烏發,“阿若,你的頭發沒梳好,我幫你理一下。”


    說罷,也不等她反應,常相思便自顧自站到了她的麵前,指尖勾起這一縷青絲隨意纏繞了幾下,就將它們綰到了她的發髻上,略一打量,不由笑讚,“這朵夜紫芙果真很適合你。阿若你真有巧思,我倒是沒想到這花兒竟也能用來做發簪。正好,我房間的窗台上也放了一株夜紫芙,迴頭我就折下花枝戴上,旁人看了興許還以為我們是姐妹呢。”


    巧思?開什麽玩笑。


    “昨天戴的那支玉步搖不慎被我摔碎,便也隻好先借客房裏的這花兒。”葉若苦笑,她哪裏有什麽巧思,這等“巧思”可是織玥翾想出來,他才是真正風流閑雅的簪花人。


    “原來是這樣,今天既然已經出來了,不如我幫你挑幾支發簪吧。”常相思笑笑,轉頭別有深意的瞧了一眼自家師兄的儲物袋,麵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師兄,我出來帶的靈石恐怕不夠,待會兒不足的部分你就先替我墊上,好不好嘛?”


    常相思表麵上與往常一樣的嬌蠻,看起來好像已經從失望中走出,可是她的心裏是如何想的,旁人無從得知,也無法觸及。


    左鴻羽暗自舒了口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差點下意識就伸手捂住自己的儲物袋,好險緊要關頭理智製止了他這掉份兒的舉動,咬咬牙,忍著心痛作出大方的樣子,“相思看著挑吧,不用說借不借的,買些首飾的靈石,你師兄還是有的。”


    反正他家師妹所謂的“墊上”到了最後都沒了影兒,與其傻乎乎的說什麽借不借,不如大方一點,至少還留有金丹修子的麵子……嚶嚶,為什麽人家的師妹溫柔可愛大方得體,隻有他家師妹如此刁蠻“純真”,真不愧琉空島小霸王的“美譽”。


    就在幾人說話的這會兒功夫,藍淩已經奔近好幾步,再一定睛細看,不由大失所望,眼前這張臉竟似是變了個模樣,全然不是他所熟悉的。


    原來,根本不是那個人……不過是他的看走了眼。


    無巧不成書,此時常相思恰好擋住了葉若,兩人一模一樣的水粉色裙裳,再加上兩人身高相仿,被遮住的葉若便自然被藍淩忽略了。


    這也不能怪藍淩,視覺上的誤差,還有乍一見亡者複生的驚喜,讓他徹底失了方寸,哪裏又會有心思注意這些細枝末節。


    ……


    葉若正暗自擔憂常相思這般反常的舉動,不料耳旁忽然傳來織玥翾的冷笑聲,“嗬嗬,葉若,故人就在不遠處,你可要見?”


    故人?!


    什麽故人?


    她怔了怔,難不成是上雲宗的同門,可又會是誰呢?不過有一點很清楚,這個時候遇上哪個熟人都不是好事。


    這個故人不見也罷。


    “不見。”她很直接就拒絕了。


    “嗬。”織玥翾冷哼一聲,側眼冷冷的瞥了一眼不遠處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那就如你所願。”


    話音未落,他就掐指捏出一個法訣,在四人周圍構築了一片壁障。


    左鴻羽若有所覺,小心的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側這一方幾乎不可察覺的幻域,麵上雖還是淡然的,心中卻早已掀起了巨浪,若不是他也在這片壁障內,怕是覺察不了半分……此人的修為果真遠在他之上。


    這片連金丹修士都能騙過的迷障,擋擋藍淩這個築基修士更是輕而易舉。


    短短幾息的時間,藍淩已然從失望中覺出幾分不對,修士的記性向來就好,幾乎是過目不忘,他又怎會分不清前後兩眼的差距。他早前的一眼看見那女修發上簪著一朵夜紫芙,而後來所見的女修帶的是尋常的發簪。


    很顯然,這分明就是兩個人,兩個身形相仿,衣裝一致,可是發飾卻不同的兩名女修。


    可是,他還是晚了一步,待他想明白了,再抬眼望去,那處竟已然沒了那抹水粉色的麗影。


    她去了哪裏?!


    隔著透明的壁障,看著藍淩臉上毫不掩飾的失落神情,葉若心中有些感歎,原來這個永遠冷漠如冰的男子竟也會露出這般脆弱的神情。


    蕭瑤啊,蕭瑤,這個年長藍淩八歲的女子,究竟在他兒時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才會讓他記了十二年之久,至今也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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