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迴到王府時,見明姬仍然在屋裏,卻坐在那門檻上,手托了腮,發呆。見他迴來,問:“送完了?”

    “送完了,你不是要去無相寺?”

    明姬懶懶地說:“又不想去了。”

    東方看她懨懨不樂,默然片刻,說:“我們不住在王府了,我在西街上另租了一個小院子。就交給你收拾了。把我們原來的東西收去就是。”

    明姬打起一點精神來應了,見東方坐下擺出一副要深談的樣子,她站起來就走。東方淡淡道:“他已經迴燕州了,你這又何苦!”明姬覺得這話十分難堪,接過來就道:“我不是那沒臉的人,明知道別人不賞臉,還趕著往上湊!”

    東方緩和了一下語氣,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哥哥,”明姬也轉了語氣,“我能常常見著他,便覺得很好了。他過去喜歡跟我說笑,現在卻不大理睬我。我知道他是好意,我都明白,隻是心裏難過得很。難道還不許人難過麽?”她神色讓人看了也覺得難過。

    東方頃刻間想不出說什麽好,叫了聲:“好妹子……”

    明姬不想聽他再說,轉身跑了出去。

    東方隻得借了王府的車把一應帶來京城的東西搬了出去,倒有半車都是他那群白鴿子。明姬足逛到傍晚天黑才迴西街,迴去時一陣風似地進了院子,手裏拎著個點心盒子,說是在三味齋買的核桃酥,買迴來討好她老哥。

    “不過,”她賊笑著說,“為了試試看好不好吃,我就先嚐了三塊。”

    東方真是說她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好賞臉拈了一塊來咬了一口。他踱到院子的鴿子籠前,便把那核桃酥掰了小塊碎末,喂給鴿子。鴿子靜靜地啄食,東方靜靜地撫摸它的羽毛,越來越緩,直到停在那鴿子背上。

    明姬從屋子裏出來,拉了他道:“我喜歡院子裏這株櫻花樹,隻是櫻花易逝……”東方一把按住明姬肩膀,明姬一愣,隨即會意。隻聽見後麵院牆很輕微的風響,東方幾個縱躍追到屋後,腳尖一點,飛過牆去。明姬一把擎出匕首,迴頭四顧,防備還有旁人。

    此時街上已經沒有什麽人了,隻有人家裏透出的淡淡燈火。東方幾次提氣縱躍,便看見逃去的人影,全身上下都罩著白色的衣服,連頭上也裹了白布。一般夜晚暗探都會穿黑衣,這一身白衣在這樣夜色中顯得格外惹眼,讓人費解得很。

    這人飛簷走壁,時隱時現,趨至皇宮西門沿著宮牆奔

    了百餘步,竟躍入宮牆裏去了。東方遠遠看他那一躍之勢,身法恍然有些熟悉,卻又不確定。但見那人奔逃之勢漸緩,應是精力疲敝。隻是他若是宮中之人,一入宮門便安全了,然而東方此時入宮若被發現便解釋不清。隻一閃念間,東方已隨他躍入宮牆。

    這人從北繞過文淵閣後廊,往上苑偏僻的西北角去了,兩人你追我趕到一片木樨叢間,看看趕上了,那人幾下穿梭,隱身在了灌木中。東方追過木樨叢時,眼角餘光瞥見那高處欄杆側站著個素衣之人。四下裏寂靜無聲,隻有夏蟲低鳴。

    東方緩緩走過去,借著黯淡的燈火月色,看見那長亭梁楣上寫著三個篆字——解語亭。待得他走進亭子裏,便辨出那人背影,正是早上才見過的承錦。

    承錦默然憑欄,如遺世獨立。她身側燈柱上點著一盞宮燈,映得她淡綠色的衣裙偏白,卻不是那個白衣人的服色。東方走到欄杆邊時,承錦轉頭看了他一眼,卻似乎並不吃驚。

    東方四麵看看,方才那白衣人已不見蹤影,便道:“公主怎不問我為何在此?”

    承錦輕聲道:“你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不必定要知道。”

    東方看她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畫衣,又道:“更深露重,公主又何以一人在此?”

    “隻是想到早上說的五哥發狠,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裏。”

    東方慢慢走近她,覺得她說話甚是奇怪。“他曾在這裏發過狠麽?”

    “不,他曾在這裏哭過。”

    “啊?”就算東方再穩重,也不能不對此好奇。他心下盤算要如何接她的話,承錦卻已然接著說了下去。

    “那天是一個除夕,宮裏通夜飲宴。那時我喂著一隻貓叫團花。我抱著它和幾個宮女在上苑看新製的彩燈。團花被爆竹聲一嚇,從我手裏驚走了。我一路追著它跑,從那桂樹叢中鑽過來,就看見五哥一個人站在這解語亭裏。”

    “亭欄下隻有一盞宮燈亮著,昏昏暗暗的,我看不清他在做什麽,隻看見遠處的煙火不停地開落。我看他這般默默站著,肩膀卻在微微發抖,就走上去,扯了他袖口問:‘五哥,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五哥卻像是忽然一驚,一把抓住我胳膊,我被他抓得驚叫起來。他看清是我,慢慢蹲下身,我才陡然看清他眼裏的恨意和淚光。我一生都沒有見過這樣淩厲的恨,嚇得哭了,伸手摸他的臉,哭著斷續地說:‘五哥,你莫哭。’他眼淚卻一下子流了出來。我自己倒不哭了,隻幫他擦眼淚。

    他蹲著不動,由我擦,我卻怎麽也擦不幹。”承錦說著,幽幽地歎了口氣。

    “等到跟我的宮女找來了,五哥立刻變了神情,狠狠訓斥她們不照看好我。後來我聽老嬤嬤說,那夜父皇往西山祈歲,文妃便突然暴病薨逝了。文妃,就是五哥和皇兄的母親。”

    “那年才一過年,五哥便執意要到軍中去,從塞北到南疆,從西域到東戎,都說他打起仗來不要命。我知道,他不喜歡迴京城來。但是他每次迴來都專來看我,送我些天南地北的玩意兒。隻是……隻是我很少很少見得著他了。”承錦語聲溫柔如夢幻,似能促人入眠。

    東方猛然一省,從她語調中掙出來,一把扣住她手腕,隻覺她脈息細滑,仿若遊絲。當下不及多想,一掌抵上她背心靈台穴,內力源源輸入。承錦受他內力一激,立時昏了過去。東方便肩負了她,躍過層欄,辨清方向,提氣離開了上苑。

    夜已深沉,承錦寢宮那起雜役的小丫頭們早已各自睡了。承錦的大丫鬟搖弦仍守著內殿,暗忖承錦說是去散散步便迴,為何這時還不見人影。她望望門首轉身挑那燭火,忽覺右腰上一麻,想迴頭卻覺脖頸不聽使喚,手腳僵直,竟站住不能動了,眼睜睜看著一個青衣長衫的……男人從前麵走過,把公主……抱到了床榻上放下。

    搖弦不由得作勢尖叫起來,可惜卻沒聽見聲音。那男子轉過身來,搖弦隻覺忽然間一室華彩,隨他那一笑,滿堂明亮起來。心裏本來驚慌害怕,現下卻突然奇怪的不怕了。那人一臉和善,走近她身邊溫文爾雅地拱手笑道:“請問姑娘這裏可是十三公主的寢殿,若是,請姑娘眨一下眼;若不是,勞煩姑娘眨兩下。”搖弦猶豫了片刻,才把瞪著的眼睛眨了一下。

    那人仍是溫柔地笑:“我並非歹人,是你主子的朋友。她現下中了迷藥,正被我遇見,所以送她迴來。我解開你穴道,還請姑娘不要驚叫好麽?”搖弦稍微轉過一點神來,連忙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隻覺他衣袖晃了一晃,自己全身一軟,便向燈架扶去,總算站穩。搖弦並未驚叫,她也不知道自己就算想驚叫也快不過他再出手封她穴道,隻怯怯地開口:“你……公主她怎麽了?”

    東方見她並未嚇著,還記掛著承錦,正要開口,承錦在床上嚶嚀一聲,醒了轉來。搖弦繞開東方奔到她床前,東方也隨過去。承錦迷蒙地睜眼,微愣,遲疑道:“我怎麽在這裏?”一眼看見東方:“你怎麽在這裏?!”

    東方笑道:“且不忙說我們怎麽在這裏,敢問公主本

    是在哪裏?”

    “我……我明明記得我在上苑,就在桂園西邊的解語亭啊。”

    “然後呢?”

    “然後……像是……像是有一陣木樨香飄過來,後來人就有些昏沉。”

    “你中了迷藥了。這種迷藥會亂人心智,使人放縱於情感,喜怒哀樂都不能自抑。久之會心神大亂,形同瘋癲。”東方輕聲道。

    承錦聽他說“放縱於情感”,恍惚記得在解語亭的事,臉色有些發紅:“我……我都說了些什麽?”

    東方注視她良久,忽然一笑:“沒什麽,不過是些陳年舊事,已經過去了就不必提了。”

    承錦仍是半撐在床頭,臉色緋紅,置若罔聞,隻盯著他問:“我都說什麽了?”東方看她樣子,已是要哭了。

    她方才在解語亭裏說到承鐸時,神情溫柔淒楚。東方心中雖然震驚,隻是轉念想:她那個五哥原本太過出色。她又是年輕女孩子,心性未定,未必就是存了這個心思。今日受那迷藥一激,難免太過,偏被我撞破,定然十分難堪。若是我一味支吾,反將她引到這心思上,倒成了一樁心病了。

    東方便蹲下身,握了她手,正色道:“你說的沒有什麽不好。世上的人護愛彼此,原是很難得的真切,並不與其他任何事相關。我也有一個妹妹,是我唯一的親人。公主若肯屈尊紆貴,我還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他說得十分誠懇。

    承錦覺得他掌心的溫熱傳到她手上,也勉力笑了一笑,道:“是,上次見過的。”

    東方笑著點點頭:“不錯。公主今天想是運程不佳才碰巧中了那迷藥,好在並無大礙,幸而又碰巧讓我遇見了,不然站在那涼亭裏隻怕著了涼了。”

    又,碰巧……承錦覺得這人真是可惡極了,他無論說著多麽正經的話,肚子裏都必定在譏笑她。不幸的是,每次她都無力還手。承錦此時也顧不得形象,早就丟臉到家了,手肘一軟倒在枕上,欲哭無淚地喃喃道:“真是無語問蒼天……”

    東方溫和而懇切地說:“蒼天對你笑開顏。”

    承錦頓時悲摧而絕望,眼含熱淚望著屋頂,淒涼道:“搖弦,送他出去。”說完一把拉過被子來,整個人蓋了進去。

    東方笑開顏,轉身往殿外去了。搖弦跟著過去,一轉出門就不見了東方的身影。她心中大叫:我的媽呀,他是人是鬼呀!

    東方迴到西街的院子裏,天邊已漸漸亮了,明姬也還沒睡。

    他四下打量了一遍,心裏漸漸有了眉目。那白衣人被他追到解語亭,碰巧承錦也在那裏,便對承錦下了迷藥,讓她絆住自己正好脫身。隻是他為什麽要來窺視這新搬來的院子呢?那種迷藥能短時致人心智迷亂,東方倒從未聽說過。

    今天正是十旬假日,待到天色清明時,東方便出門往城南去。他走到水鏡的茅舍門前,太陽已漸漸起來,一個小孩正把一捆捆的書解開來攤在院子裏曬。他隔著竹籬笆看見東方,雀躍地跳起來叫道:“先生!”一路奔出來拉了東方的手。

    正是那個迴京路上撿來的釘子。東方笑著拉了他進院裏,問他:“師傅早起了吧?”

    “起了,在後院晨修。”

    東方道:“我找他有點事兒,迴頭再跟你說話。”

    他穿過屋側徑直到了後院,水鏡閉目坐在金銀花架下的蒲團上,見東方過來,吐納換氣,望著他道:“什麽事?”

    東方便向那青石地上盤膝坐了,道:“弟子近日遇見一件奇事想要請教。師傅可知道有什麽迷藥可以使人放任心智,喜怒難抑,繼而形同瘋癲的?”

    “迷藥?”水鏡沉吟道,“十五年前我在西域雲遊,知道高昌國皇室之中有一種藥,可使人在兩年內漸漸心智迷亂,縱情極欲。但是無人知道這藥是怎麽煉製的,竟能讓一粒丸藥的藥性在兩年內慢慢釋出。這世上隻有高昌皇族才知道這煉藥之法。”

    “高昌皇族要這樣的藥來做什麽?”

    “你有所不知。高昌境內有許多罕見的珍奇藥材,高昌人都善於使藥。在他們那裏,巫師既是醫生。高昌皇族的祖上正是巫醫,他們一族是這世上最高明的藥術師,能煉出匪夷所思的藥來。世上最精深的藥理都在皇室秘藏之中。我曾經在高昌漫遊近兩年,僅僅是一兩頁殘片都能讓人受益匪淺。”

    水鏡說著的時候,神色流露出一種真正的讚揚和興趣。他一改先前淡淡的口吻,微側轉了身對東方道:“我隻見識過一迴皇家的真藥。那是一種用來賜死貴族的丸藥,可使人死如生,不像尋常鴆毒讓人麵目可怖。你根本看不出來那是一個死人。然而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中原極不起眼的蛇舌草竟然可以解掉它的毒。”

    東方聽了也覺得好奇:“哦?蛇舌草性寒,原本可以清毒去熱。隻是致命劇毒,似乎不能相製。”

    “正是,高昌皇族諸多藥理玄妙難得,令人百思不解。”水鏡歎謂道。

    “可是七年前,高昌

    被索落爾汗滅國屠城,這些秘藥是否就流入民間了?”東方問。

    水鏡搖頭道:“不。索落爾汗極恨高昌王,窮盡國力也要屠滅高昌。我朝太祖皇帝起兵爭天下時,曾派使向高昌借兵;後來高昌王被索落爾攻伐,自知不保,便想把小女兒送給當今皇上為妃。隻是還沒來得及,就國破身死了。”

    東方疑道:“既然高昌曾借兵與先帝,高昌王可以直接向我朝求援,又何必送女兒?”

    “我在高昌時,這位公主年紀尚小,卻深得高昌王寵愛,視若掌上明珠。高昌王知道索落爾不會放過他一族,便想給愛女尋個去處罷了。果然高昌城破之後,皇族一百八十三人被盡皆斬首。而破城前夜,整個高昌皇宮被高昌王付之一炬。那些自古流傳的藥方與煉製之術都湮滅在了火裏。”水鏡歎息道。

    “如此說來,這世上便沒有一個人知道了麽?”

    “那也未必,索落爾自破高昌後,心性大變,喜怒不能自抑,漸漸癲狂瘋魔,成了有名的暴君。三年後被自己臣下割下頭顱送給了胡狄。他這樣子恰像是中了高昌皇族那種喪亂心智的迷藥了。因為有傳言說,他殺了所有高昌皇室,卻偏留下了高昌王最鍾愛的小女兒日夕蹂躪。那女孩當時不過十一、二歲,落在那般一個瘋子手裏,隻怕是生不如死,大約也早被折磨死了。現下看來,這世上是沒有人知道那迷藥怎生煉製了。”

    東方忽然問:“當初先帝向高昌借兵時,是派誰去議的?”

    水鏡搖頭:“這個麽,我卻不知道。”

    東方辭別出來時,釘子在外麵守著曬書。東方過去拍拍他,問:“你在這裏還好麽?”

    釘子道:“不好。”

    東方便與他坐下,問:“怎麽不好?吃不好還是住不好。”

    釘子搖頭道:“這些都好。然而我過去沒有吃的,沒有住的,人卻自由自在。現下有了吃住,卻覺得很無味。先生,難道我真是個挨凍受餓的命,消受不起好吃好穿?”

    東方微笑道:“我看不是。你是個不肯安於平常的命,將來說不定能做大事。”

    釘子聽他這樣一說,也來了勁頭,扮了東方胳膊道:“我能做什麽大事呢?”

    “你無論做什麽大事,現下便要學起。當你處在什麽境地,便從什麽境地學習。等到機會到來,才有足夠的學識去抓住它。空等是等不來做大事的那一天的。”

    東方拾起一本書,是《讀史方輿

    紀要卷一》,東方便遞給他道:“這一冊書是講史學地理的,姑且不論你看不看得懂,你把它看一遍。看完來西街綢緞莊對麵的院子找我,院子裏有株櫻花樹的就是。我獎你東西。”

    釘子聽說有獎,接了書道:“我看完就去找你。”

    東方站起來,拂了拂衣衫,仍是那慣常的微笑,帶著幾分懶散:“你可別騙我說看過一遍了,那個我是看得出來的。”

    東方出了城南藥院,卻不迴去,又徑直趕到文淵閣,上南閣子去查本朝的《實錄》。翻到當年先帝向高昌借兵的遣使時,那上麵霍然寫著:“蕭雲山。”

    番外-書房裏的事

    書房裏的事總是引人遐想。靖遠王府的人,主要工作在白天,而茶茶的主要工作在晚上,且她的工作比一般人的都辛苦。為什麽呢?因為大家都知道承鐸喜歡在床上對人狂毆痛打,十分可怕。他的這個癖習是這樣傳開的。

    一夜,承鐸心情甚好。窗外星光燦爛,屋內興雲布雨。承鐸按著茶茶調戲道:“最喜歡欺負你了,沒聲音顯得隱忍,讓人越發想狠狠地幹你!”茶茶悲憤地想:我不要隱忍啊不要隱忍,於是把床拍得“啪啪”作響。

    第二天,書房外的侍衛交相傳言:“太慘了,真是太慘了,聽說被打了一夜。大將軍龍精虎猛,令人羨慕。”

    一夜,承鐸心情又好,抓了茶茶來娛樂了一下。一下之後,想要兩下,茶茶不幹,承鐸一手托起茶茶腿彎,吻了一吻她的膝蓋,手就順著大腿內側滑了下去。承鐸說:“最喜歡欺負你了,你這裏長得真美。”

    那裏……真美……茶茶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不活了,太□了。於是她扯著床單扭得如風中淩亂。混亂中,承鐸又一次得逞了。

    第二天,浣洗房的仆婦竊竊私語:“看見了吧,看見了吧,床單都擰成麻花來綁著打的。”

    一夜,茶茶強烈要求睡覺。承鐸說:“你不是正在床上睡著麽?”茶茶虛弱地抬起一根手指,指了他,憤懣難言。承鐸抓住她手指咬到嘴裏吃了一番,溫柔道:“你累了就睡吧,我沒有意見。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茶茶熱淚盈眶,弱弱地抓住床沿欲爬走,不幸被承鐸一把拖迴,細細咀嚼啃咬,吃下肚去。

    第二天,李嬤嬤站在空空的小廚房裏,一臉慈愛痛惜地說:“這孩子太可憐了,又被打得昏迷不醒了。”

    一夜,茶茶累得快趴下了,見承鐸閉目養神,心一

    橫,想:老子跟你拚了,也算上了你一迴。一翻身,趴到承鐸身上。承鐸驀然睜開眼,“寶貝又有力氣了?真是越來越主動了,讓人驚喜。”

    茶茶一把按住他曲起的半身,承鐸麵帶微笑與鼓勵,很配合地躺下了。茶茶手沿著他小腹撫上去,緊繃的肌肉勾勒出優美的線條。胸腹上有一道小刀傷,憑添了幾許剛性。茶茶望著他誘人的身軀,興起,伸出一根手指,挑了一挑承鐸的下巴,露出一個調戲的表情。

    她明知這樣會被修理,卻禁不住想撩一撩虎須。不料,老虎臉一紅,竟先露出三分羞態,繼之以七分惱怒。茶茶心中大樂,卻決不敢笑他;然而老虎已伸出魔爪,抓住她髖骨提起來往身上一放。很熟練,很準確嘛。

    承鐸說:“你動啊。”茶茶便動了一動,兩動,三動……

    承鐸說:“你能不能有點力度?”茶茶咬牙,力度,力度,力度……

    承鐸說:“你能不能有點速度?”茶茶,我……腿軟,沒力氣了……

    鐵一般的事實再一次證實了,從奴隸到將軍的過程是艱巨而漫長的。

    於是,茶茶的英勇起義被承鐸無情鎮壓,並隨之展開了一係列殘酷的迫害。從此,茶茶再也不敢主動。

    第二天,老餘工工整整地在王府帳冊上寫下:“四月二十六,書房內寢楠木雕花流紋大床修理費,銀十兩。注:此床抗打擊力不足,下次不可在那家訂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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