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很聰明,早已可以一個人過馬路了,而這周圍的人幾乎定宜都認識,因此也並沒有太過擔心他自己出去。


    「多吃點,你最愛吃的菜都在這裏,看看你現在瘦成什麽樣子了?」定宜心疼的看著鹿鹿,將所有她愛吃的菜都堆在她麵前的碟子裏。


    鹿鹿就坐在那裏輕輕的笑,還稚嫩的臉上,有著濃濃的孩子氣,哪怕經歷了這樣可怕的一場噩夢,她的眼眸卻還是幹淨而又清透,定宜看著看著,眼圈又紅了起來淝。


    她多想迴到從前啊,迴到她不認識任司曜,而鹿鹿也不認識顧峻成的時候。


    那時候,她們的生活雖然平淡但卻是格外的快樂,她們沒有一丁點的煩惱,有一點空閑就聚在一起吃喝玩樂說說笑笑,窩在她的小公寓裏,鬧著鬧著就過了一天…當…


    可那所有曾經的歡笑,卻都徹底的遠去了,並將永遠無法迴到過去。


    「我哪裏吃得了那麽多?」鹿鹿笑的眼睛彎彎的,可那笑意卻怎麽都到不了眼底,定宜沒有開口勸,她是過來人,是一個母親,她怎麽會不知道鹿鹿的痛呢?


    「那就能吃多少吃多少,等等看到你瘦了這麽多,心疼的不得了呢……」


    定宜說著,又給她盛湯。


    鹿鹿坐在暖融融的陽光裏,麵前是她最好的朋友,正絮絮叨叨的說著關心的話語。


    味道鮮美的濃湯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她心裏想,她終究不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她至少還有這麽好的朋友。


    「定宜。」


    鹿鹿忽然低低喚她的名字,定宜應了一聲,卻依舊頭也不抬,認真的給她盛著湯,鹿鹿垂了長長的眼睫毛,聲音輕飄飄的:「任司曜要是真的結婚了……你就走吧,帶著等等迴咱們老家去。」


    定宜握著湯勺的手驀地一顫,她抬眸,卻正撞上鹿鹿依舊蒼白的臉:「鹿鹿……」


    「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鹿鹿的聲音顫了顫:「……除了我弟弟,也沒什麽可以留戀的了,我也想好了……定宜,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定宜輕喃著,可神思卻已經恍惚了,她可以迴老家去,鹿鹿呢?她怎麽辦?


    「你知道的,我留在這裏,就是放心不下我弟弟,他心智不全,能養活自己就難得了,所以他遇上一個好老闆,我也不想讓他放棄這個工作,隻是如今看來,留在這裏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我想……我想讓他也迴老家去,拜託伯父伯母幫他找個工作,平日裏看顧著他一些,我也能放心……」


    她說了這麽多,卻絲毫不提自己,定宜隻覺得自己的心往下沉,她伸手攥住她的手指,卻是一片冰涼,在她溫熱的掌心裏瑟瑟顫抖著:「那麽你呢,鹿鹿,你呢,你怎麽辦?」


    鹿鹿的嘴角微微的上揚,勾出小小的一朵笑花來,她的小臉瘦的幾乎成了尖的,卻顯得眼睛越發的大,黑漆漆的,籠罩著水霧,讓定宜的心都碎了。


    「我一個人……去哪兒都行。」鹿鹿笑的更燦了一些,可眸子裏的水汽卻已經氤氳籠罩了她的視線:「……我記得小時候,我父母還活著呢,我母親就常常說,女人就像是水裏的浮萍,隻有成了家,找到一個好男人,才算是生了根……」


    她抬起手,輕輕拭了一下眼淚,可隨即那眼淚卻又掉了下來:「可是如今我卻覺得,做浮萍也挺好的,至少我能自由一些,若是生了根,一輩子就隻能老死在那個水潭裏了,定宜,我想四處去看看,走一走,至少,這樣比局限在這個小世界裏好得多,說不定,我看的風景多了,見的人多了,我就忘記了過去的痛苦呢?」


    她微微歪著頭笑,像是過去那個俏皮歡快的鹿鹿,可定宜的淚卻倏然灑了下來:「你讓我怎麽放心呢,從小到大都是我照顧你,從小到大咱們都在一起,你要走,一個人滿世界的跑,你讓我怎麽放心?我怎麽能放心?」


    定宜就搖頭,千萬個不願意,可鹿鹿卻是鐵了心。


    隻是麵對最好的朋友,她到底還是一字一句認真的解釋安她的心:「……我出去走走,看看,總比現在每天都難受的掉眼淚好吧?再說了,我不管去哪,都會給你寫信打電話的,說不定不用一年半年,我就痊癒了,迴來找你了,再說了,我哪裏捨得等等呢?」


    她的語調那麽安然,可定宜卻隻覺得心慌,總覺得哪裏有說不出的怪異的感覺,可鹿鹿的眸子裏透了堅韌,她知道鹿鹿的脾氣,也知道再勸不得,隻得千叮嚀萬囑咐:「……那不管怎樣,你一定


    要讓我知道你在哪裏,你要每天都和我打電話……」


    她絮叨不止,像是一個擔心孩子的母親,鹿鹿卻覺得心口裏那麽暖,她想到數日前的自己,竟然有了要去尋死的念頭,不由得覺得自己太傻,若是她真的死了,定宜這個傻傻的性子,豈不是每天都要泡在眼淚裏了?


    她不忍心她難過,就仿佛定宜遇到事,也不願她擔心一樣。


    「我知道了,我會每天都給你打電話的,不管到哪了,我第一件事就是給你寫信寄明信片,你還記得從前念書的時候不?我們約好了的……」


    鹿鹿輕輕說著,可定宜整個人卻僵住了,她望著窗外,整張臉上血色全無,而原本輕握著鹿鹿的那一雙手,更是冰涼的徹骨!


    「怎麽了定宜?」鹿鹿有些訝異的順著她的目光往街道對麵看去,這一看之下,她整個人也愣住了,少頃,她仿似驟然迴過了神一般倏然站了起來:「我把等等抱迴來!」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可定宜卻忽然握了握她的手,她低頭,看到定宜的眼淚緩緩淌出來:「不用了……」


    是啊,不用了,已經晚了,就算是陌生人,也一眼都能看出來他們是父子倆,何況任司曜自己呢?


    鹿鹿呆呆的坐下來,木噔噔的望著對麵的三個人。


    等等的手裏還舉著棉花糖,站在任司曜的麵前,高高仰著小臉,不知在說什麽。


    蘇明媛手中的星巴克外賣咖啡杯子被撞的翻在地上,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正蹙著眉,拿紙巾擦拭著包包和衣服上的汙痕。


    而任司曜,他站在那裏,仿佛是石化了一樣,盯著麵前的孩子,一動不動,直到好一會兒,蘇明媛反應了過來,也看向那個孩子,忽然短促的驚叫了一聲:「……司曜!」


    任司曜似是被驚動了,整個人驀地顫了一下,可下一瞬,他卻是彎下腰來,幾乎和等等平視那樣盯緊了他的小臉:「……你是誰?」


    等等握緊了棉花糖,有些戒備的看了任司曜一眼,然後這個小傢夥就悄悄的往後退了一步。


    麻麻說,小孩子出門玩一定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那些都是賣小孩子的,若是說話了,就會被騙走,賣到別的地方去,就再也見不到麻麻了!


    等等想到這裏,立刻抬手死死捂住了嘴,拚命搖頭。


    他才不要和麵前這個男人說話!絕對不能說!


    蘇明媛站在一邊,一時之間,心思千迴百轉,她是知道的,司曜在查三年前的事,縱然三年前的事情是任太太派人出麵做的,一切也都抹平了痕跡,可她心裏卻是不安穩的,溫定宜和等等就在這個城市,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一味的隱瞞,還不如……


    她微微低頭,唇角悄然的勾了一下,然後,輕輕扯了一下任司曜的衣袖,「司曜……你看這孩子,怎麽這麽像你呀,還真是奇怪……」


    她的話,任司曜這會兒哪裏有心情去聽?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視線,都被麵前這個粉粉嫩嫩小糰子一樣的小男孩給吸引了。


    任司曜家裏有數不清的自己小時候的照片,他當然知道他三歲時是什麽樣子,麵前這個小傢夥,簡直就和當年的自己一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隻是……他仿佛是嚇到了他,小小的孩子白了小臉,大眼裏含了淚,倉皇失措的模樣,像是受驚的小貓。


    他的心不由得就軟了,他無數次的幻想過,他和定宜的孩子,若是活著,會是什麽樣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會像他還是像她……


    可這一刻,他心裏幾乎就篤定了,他們的孩子若是活著,定然就和麵前這個孩子一樣!


    「別怕……」


    他幹脆蹲下來,試探著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小胳膊,可等等嚇的一下子哭出來,轉臉倉惶的往定宜的方向看去,距離那麽的近,不過隔著一條窄窄的步行街,定宜立時就看到了等等的眼淚,她忍不住,一下子站起來,竟是撞翻了身邊的椅子。


    「定宜……」


    鹿鹿心亂如麻,可冥冥之中,卻又覺得這樣也挺好,有了孩子,任司曜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和蘇明媛的婚事……


    她忍不住的看向蘇明媛,那個衣著華貴的女人站在任司曜的身邊,臉色微白,楚楚可憐,鹿鹿忍不住的,就輕輕嘆了一聲。


    可婚期已經到了眼前,就算是孩子


    的事情鬧出去,任家大約也不會退婚,而蘇家受了委屈,任家更會覺得對不住……


    這一筆帳,還真是難算啊。


    定宜的小腿骨痛的揪心,可她仿佛察覺不到,隻是盯著兒子的身影向外衝去。


    等等看到她出來,立刻放下捂住嘴的小手大哭起來:「麻麻,麻麻……」


    任司曜見他哭的厲害,隻覺得心頭揪的難受,可偏生,他連給他擦眼淚都不敢,隻得眼睜睜看著他哭著邁動小短腿往麻麻身邊跑。


    「等等……」


    定宜衝到等等跟前,一把將他緊緊抱住,等等哭的抽噎,卻還不忘記對麻麻說道:「……麻麻,等等不和陌生人說話……等等乖……」


    定宜眼淚直往下掉,幾乎要把等等給揉到懷中去,她不停的親吻著等等的頭髮,「等等最乖了,麻麻最愛等等了……」


    等等就漸漸停了抽泣,乖巧的靠在定宜懷中,小聲說道:「……那等等今天可不可以吃一顆巧克力?」


    定宜害怕他長了蛀牙,是很少讓他吃甜食的,可等等卻最喜歡吃巧克力……


    「等等今天很棒,麻麻讓等等吃兩顆好不好?」


    定宜帶著淚,卻又笑著親了等等一口,等等立刻眉開眼笑,在定宜懷裏又蹦又跳:「麻麻最好了!」


    母子兩人在一起的畫麵,旁人看了都覺得溫馨甜蜜,可這一幕,落在任司曜的眼中,卻讓他整個人都迴不過神來。


    他的腦子仿佛打了結,不能思考,任何事都不能想,完全變成了空白!


    這個孩子……對溫定宜叫mama,他是溫定宜的孩子?


    那麽……他和他,又有什麽關係?


    任司曜隻覺得腦子裏懵懵的,半天都不能迴過神來,是不是,是不是三年前那個孩子……


    根本沒有死,沒有被打掉,她一直都瞞著他?


    這個念頭一旦躥出來,就再也無法遏製,任司曜站在一邊,望著相擁的母子倆,眸子裏漸漸有了叢生的火焰……


    蘇明媛當然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她微微咬牙,上前一步輕輕拉了拉任司曜:「司曜……這,這是怎麽一迴事啊?溫小姐……什麽時候有個這麽大的孩子了?」


    任司曜卻下意識的將手一甩,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逼人:「溫定宜……這是怎麽迴事!你給我解釋清楚!這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我的!」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聲音已經近乎嘶啞,可定宜抱著等等,隻是耐心的安撫著他,直到小人兒臉上淚痕擦幹淨了,定宜方才抱了等等站起來。


    她的目光平靜的從蘇明媛臉上滑過,要蘇明媛忍不住的眼皮微微一跳,眸色加深,她不由得掐緊了掌心,唇角的紋路微微的有些下沉。


    定宜卻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後,她收迴目光,靜靜望著任司曜:「解釋什麽?任公子想知道什麽答案?」


    她的平靜,卻像是在他烈火炙烤的心下又加了一把柴,他霍然震怒,上前一步死死按住她單薄的肩,近乎咬牙切齒一般嘶吼出聲:「這是不是我的孩子,溫定宜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孩子!你給我說清楚,說清楚!」


    他的激動和憤怒,卻越發襯出她此刻的平靜鎮定,隻是,隻有定宜自己知道,她抱著等等的手臂,已經顫抖的不能自持。


    「當著孩子的麵,你不要這般模樣,會嚇到他的。」


    定宜的聲音依舊是輕輕的:「我先把等等送迴去。」


    「你不許走!」


    他紅了眼,像是一個失控的孩子,攥住定宜手臂的手掌收的那麽緊,緊到定宜幾乎以為自己的手臂會被人給捏碎!


    定宜無奈的嘆了一聲,「喏,鹿鹿就在那裏,我把等等先送到她那。」


    任司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到了等在餐廳入口處的鹿鹿,他的掌心鬆了一下,定宜抱緊等等,轉身往鹿鹿身邊走去。


    他的目光卻追著那母子兩人不放,生怕一個眨眼間,孩子和她,都不見了。


    蘇明媛站在一邊,瞧著他的模樣,一顆心簡直像是在油鍋裏烹炸一樣,又嫉又恨的滋味纏繞上來,實在是太不好受,她咬緊了牙關,咬到牙床都酸了,終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司曜……」


    她的眸子聚出淚來,曾幾何時,她並不是一個擅長算計的人,可是時光無情,如今的她,已經變的自己都認不清了。


    任司曜沒有迴頭,目光依舊盯著走遠的定宜,直到她把等等交給鹿鹿,轉迴身來,他緊繃的身體才仿佛驟然的一鬆,蘇明媛上前一步,聲音輕顫;「司曜……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溫小姐怎麽會,怎麽會有了一個孩子?」


    任司曜唇角微抿,卻是開了口:「明媛你先迴去……」


    明媛一怔:「司曜……我們還有一周,就要結婚了啊。」


    她說到最後,眼淚已是掉了下來,蘇明媛甚少掉眼淚,任司曜迴頭看她,那一張嬌美容顏上,有著淡淡的焦灼和惶恐,他並不為所動,可卻也不得不安撫:「我知道,你先迴去,我晚些時候再去看你。」


    蘇明媛咬了咬唇,眼看著溫定宜已經走近,她的目光倏然滑過她的臉,卻又越過她堪堪落在不遠處的等等臉上。


    定宜知道,那是一種無聲的告誡。


    她沒有迴應,隻是沉默的站在了任司曜跟前。


    蘇明媛垂下眼眸,「那我等你,說好了晚上你要來我家吃飯的。」


    任司曜微微頷首,聲音卻有些僵硬:「我知道的。」


    她就不再多說,轉身走了。


    可轉過身去那一刻,臉上的委屈和不安已經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無法言說的一種猙獰和決絕。


    任蘇兩家的婚事,已經是人盡皆知,她不能讓自己成為笑柄,無論如何,都不能。


    ****************************************************


    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了,兩個人麵對麵的坐著,卻誰都沒有先開口打破這平靜。


    麵前的咖啡早已經冷透了,定宜坐在暖氣氤氳的包廂裏,漸漸覺得嗓子有些焦渴。


    該怎麽說呢?


    她心裏譏誚的想著,該怎麽說,才能讓自己和等等全身而退,又該怎麽說,才能讓他信服呢?


    見到鹿鹿如今的模樣,她的心也早已涼透了,鹿鹿要走,她留在這裏也再沒有任何意義,要走,要如何走的安安心心,就在今晚了。


    「司曜……」


    定宜輕輕嘆了一聲,再抬頭,眸子裏的神色漸漸有了憐憫的味道:「這孩子,是你的。」


    她忽然開口坦誠,他整個人卻是愣怔在了那裏,好半天,他才呆呆的看著她,眼神裏閃著濃濃的不敢置信:「是我的?」


    嘶啞的聲音帶著低沉的晦暗,卻遮不住裏麵的欣喜和激動。


    定宜的心已經平靜的猶如一潭死水。


    她鬥不過,她與鹿鹿,不過都是平民家的孩子,顧家和任家,原本就是她們高攀了。


    她的下場還不算太慘,可鹿鹿,幾乎就丟了一條命。


    也是在那個晚上,定宜徹底的清醒了。


    就算任司曜還愛著她,就算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就算他不管不顧無論如何都要和自己在一起,又能怎樣呢?


    他拗不過家族的壓力和母親的眼淚,就像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看著等等麵臨危險一樣。


    他們最好的結局,竟然隻能是分開。


    「可是……三年前,你不是說……孩子,孩子沒了?」


    他急切的問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幾乎要把他的腦子給沖昏了,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一無所知的稚童,心裏千百個疑問齊齊湧上來,要他快要急瘋了!


    定宜淡淡笑著,垂了眼眸;「說起來造化弄人,原本是要打掉的,隻是去醫院檢查了,醫生說我身體不好,打掉孩子會有風險,我害怕了,就沒有打掉。」


    「為什麽不告訴我!溫定宜為什麽不告訴我孩子還在!」


    他重重的捶著桌子,那聲音讓她的心口漸漸開始狂跳,她怔然的看著他身後的空白牆壁,唇角卻是一點點的勾了起來:「我怎麽會告訴你呢?告訴你孩子的存在,繼續困擾在貧困潦倒的日子裏,我怎麽甘心呢?」


    「溫定宜——」


    她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我那時候一心想和孫少強結婚,孩子,你……都是我的負擔……」


    他的眸光驟然一緊,麵色已經近乎猙獰:「溫定宜!錢就有那麽好?讓你連孩子和愛情都能殘忍捨棄?」


    「你就當我本性如此吧。」


    定宜輕笑:「若不是你們今天撞上,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知道孩子的存在的,司曜,任家的門我這輩子都進不去,所以我早已對你死了心,我亦是知道,就算有了孩子也是一樣,所以我早就決定和你一刀兩斷……」


    定宜說到這裏,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孩子是你的,卻也是我的,我會把他好好的養大,而你,就要結婚了,若是帶了孩子迴去,蘇小姐心裏未免也難受,因此,孩子還是和我在一起的好……」


    「溫定宜你做夢!」


    任司曜忽然笑出聲來:「既是我的孩子,那就該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和你這樣的母親生活在一處!你不配!」


    定宜卻耐了性子道:「等等自小就和我在一起,沒有一天分開過,你讓他跟你在一起,他不習慣,也影響你和蘇小姐的感情……」


    「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我既然是他的父親,自然會安排好一切,不會讓他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任司曜!」


    定宜倏然起身,眸子裏的倔強卻是讓他心悸:「無論如何,我不會讓等等離開我的!除非我死!」


    他狠狠盯住她,唇角卻是猙獰揚起:「溫定宜,那你就去死吧!像你這樣的女人,合該下地獄去!」


    他輕蔑一笑:「你瞞著我孩子存在的事實,也是怕事情張揚出去你釣不到金龜婿吧?怎麽,高誌彬不是為了你要死要活嗎?怎麽現在也不搭理你了?」


    「任司曜,你不要總是像個小孩子一樣說些傷人的話,你覺得這樣真的有意思嗎?三年前我留著孩子一條命,已經算對得起你們任家了,如今你要把孩子從我身邊搶走,我告訴你,不可能!就算是養條小貓小狗也有感情了,何況他是我兒子……」


    「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他卻出言打斷,冷諷開口凝著她的臉,那聲音都冷的讓人心悸。


    「什麽?」定宜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待價而沽,這個意思我懂,你把孩子帶大,又算計著這樣送到我跟前來,你要的是什麽?不就是想用孩子來換錢?成啊,你要多少,我都答應你!」


    「你無恥!」


    定宜恨極,抓起麵前的杯子就往他身上擲去,任司曜閃身躲過,可身上還是灑到了咖啡痕跡,他眉毛一倏,一步上前攥住她又要抓東西的手:「溫定宜,你別得寸進尺!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定宜氣的嘴唇都在哆嗦了,到最後,竟是忍不住氣的笑出聲來:「好啊!任公子財大氣粗,我這個螻蟻一樣的東西又怎麽敢和您抗衡?您既是有錢,行啊,你給我十個億等等就給你!」


    她不過是氣急了口不擇言,可他卻當了真,攥住她肩膀的手指漸漸鬆開,眸子裏也慢慢的席捲了大片的墨色:「溫定宜……你還真是胃口不小。」


    他放開手,退後一步,卻又仿佛她這個人太髒了一般,要他忍不住的使勁拂了拂手,定宜不願再和他多說一句話,轉身就向外走。


    他的聲音卻涼涼傳來:「錢,我會給你,收到錢,你就滾的遠遠的,這輩子都別讓我和孩子再見到你!」


    定宜拉住扶手的手指倏然一緊,卻是迴身冷冷看他一眼:「任司曜,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她不等他再開口說什麽,轉身就大步出了包廂。


    任司曜卻站著沒動,許久,他拿了手機出來撥了一個號碼:「……林律師嗎?有關孩子監護權的問題……」


    ****************************************************


    「麻麻,我們要迴去姥姥家了嗎?」


    等等被從幼兒園接出來,連帶著他留在幼兒園的裏衣服水杯飯盒都被定宜打包帶了迴來。


    這孩子早慧,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


    </


    定宜忙著收拾行李,卻還是偷空問兒子:「你想姥姥嗎?」


    「想!」等等脆生生的迴答,定宜莞爾一笑「那咱們就迴去姥姥家好不好?」


    等等連連點頭,卻又去看鹿鹿:「那鹿鹿阿姨呢?」


    鹿鹿把他抱起來親了又親:「阿姨暫時有事,等過幾天就去看等等好不好?」


    等等的小臉就垮了下來,「……那你可要早一點來看等等啊。」


    鹿鹿連連答應,又哄了他好久,等等才又高興了起來。


    可真到要走的時候,這小人兒又惆悵起來:「……我還沒有和我的朋友說再見呢。」


    他說的是幼稚園認識的小夥伴們。


    定宜看他的小臉上寫著些不舍,不免心軟了幾分:「那……咱們今天去和小夥伴們告別?」


    等等立刻就高興了起來,定宜無奈,行程隻得又推了一天。


    雖然她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預備離開,可等等的退學手續就耽誤了兩天,這幾天裏,定宜每一分每一秒都提心弔膽的,她生怕任司曜不擇手段的突然出現,就把等等給搶走了!


    她亦是知道,憑藉他們任家的手段,帶走一個孩子,要她一輩子都見不到,實在是太簡單的事情,她唯一的路就是逃走。


    與此同時,蘇家。


    「你說什麽啊明媛?」


    蘇太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明媛又重複了一遍,她方才怔然坐迴了沙發上,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明媛啊,不如,這婚……咱們不結了?」


    「胡鬧!」


    蘇老爺子立刻就重重拍了桌子:「多少年都等了,多少委屈都忍了,現在終於要辦婚事了,你又說什麽不結?」


    「可是……可是溫定宜的孩子都三歲了!你讓咱們明媛嫁過去就做後媽?」


    蘇太太到底心疼女兒,實在不忍心讓明媛初初新婚就遇到這樣的糟心事。


    「那又如何?越是如此,明媛越是委屈,到將來收益就越大……這不是壞事。」


    蘇老爺子左右沉思,終是做了決定:「可咱們也不能輕易就答應了,且等著吧,等任家的人上門了,三請四請之後,咱們明媛再委屈的答應,省的他們任家把咱們明媛給看輕了!」


    「可是那個孩子……」


    還未進門,丈夫已經有了私生子,尤其,還是他曾經深愛的女人所生,這樣的事情,任何人都會難以承受。


    「孩子又怎樣?明媛嫁進去,就是他的母親。」蘇老爺子頷首一笑:「隻管好吃好喝金尊玉貴的養著,反正任家不缺錢……」


    「豈不是便宜了那個小崽子?」


    「你不懂什麽叫捧殺?如此養下去,那孩子將來就是個廢物,一個廢物,能掀起什麽風浪?」


    明媛到如今方才驟然醒悟:「……父親,您的意思?」


    蘇老爺子見她明白,就點頭道:「總之,這樁婚事,還是有利可圖的,明媛心裏愛慕任家那小子,咱們蘇家,又要仰仗任家,這婚,是必然要結的。」


    三言兩語,卻仿佛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一般,明媛一顆懸著的心,到底還是落了下來。


    孩子隻是小事,重要的是,溫定宜這個人在司曜的心裏,已經徹底的臭了吧。


    定宜帶了等等剛從幼稚園出來,迎麵就撞上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攔住了她的去路:「是溫小姐嗎?我姓林,是任先生的私人律師……」


    遞過去的燙金名片靜靜躺在定宜的手心,定宜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您,有什麽事嗎?」


    林律師表情肅然,聲音刻板的說道:「有關您孩子監護權變更的事情……」


    任家在a市權勢滔天,想變更一下孩子的監護權,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定宜未料到他竟會這般如此,一時之間竟是呆了。


    「溫小姐,這些東西您看一下吧……任公子開出的條件很豐厚……」


    定宜忽然醒過神來,抬手就將那東西推到一邊,她眸光漸漸幽深:「我要見任司曜,現在!」


    任司曜接了電話,沉默片刻之後,「讓她進來。」


    他話音剛落,定宜立刻就衝進了房間:「任司曜!你到底要做什麽?我是等等的母親,你憑什麽就要把我的兒子奪走?」


    她疾聲控訴,淚如雨下,任司曜站著,卻紋絲不動:「等等不需要你這樣的母親,他跟著你這樣的母親,也不會有什麽好前途!」


    「是嗎?那麽等等跟著你會怎樣?寄人籬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任司曜!你以為你結婚了蘇明媛會好好待他?」


    「我不管你們之間怎樣,我隻要我的孩子!」定宜厲聲開口:「我說過,如果你要搶走孩子,除非我死!」


    ps:今天加更了啊~~~大家元旦快樂~~豬哥這一段時間實在太忙了,孩子一直生病剛剛好轉,大人最焦心了,也實在沒心情寫,所以停了幾天,大家見諒哈~~~


    「她若不願意,這婚大可以不結!」任司曜聲音淡淡,等等的到來恰恰好,蘇明媛若是不肯,他正好順勢推了婚事,父親母親,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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