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深邃銳利的目光,仿佛能剝開她的皮囊直接抽取到她最真實的想法。


    南灣腦子有片刻的空白,醒過神的時候幾乎是本能的掐掉通話,並把手機藏在身後。


    收迴視線,繼續看著平板裏播放的電影,抿了抿唇,「我……說支票這兩個字了嗎?」


    慕瑾桓靠在門口,右手還握著門把手,浴袍微微敞開,露出小麥色的胸膛。


    看著女人精緻美麗的側臉,麵龐沉靜如往常,緩緩的問,「是我聽錯了?」


    南灣動了動有些麻的腿,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應該是的吧。」


    慕瑾桓就這麽看著她,目光無波無瀾,黑眸深處的情緒極為隱蔽。


    片刻之後,邁開長腿走到沙發旁,在女人身邊坐下,手臂自然的攬過女人的肩。


    瞥了一眼屏幕,問道,「還剩多少?」


    頃刻間,屬於男人的荷爾蒙氣息籠在鼻端,縈縈繞繞,將她包裹。


    南灣不露聲色地把自己挪出他的懷抱,往旁邊靠,右手撐著腦袋,低聲說,「還有一半,你要用平板嗎?」


    巴頓在慕瑾桓開門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很識趣的溜達出了臥室。


    慕瑾桓把平板從女人手裏抽走,關掉電影後隨手扔在沙發上,「睡覺,已經十一點了,明天再看。」


    她每天的胃口都不好,雖然每餐都會吃,但吃的不多,鵝蛋臉瘦成了瓜子臉,睡眠狀態也不好,所以看著很沒精神。


    南灣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整個人都被他攔腰抱起,騰空感讓她本能的抬手環住男人的脖子。


    「你忙完了嗎?我還不太困,要不你先睡?」身體陷入柔軟的被褥,南灣在他壓下來之前就撐著床麵坐了起來。


    慕瑾桓睨了她一眼,隨後慢條斯理地拉開浴袍的腰帶,緩緩的陳述,「你就是淩晨三點睡,都隻能跟我睡一起。」


    浴袍裏麵隻穿著一條平角褲,完美的倒三角身材一覽無餘,壁壘分明的腹肌下人魚線性感的一塌糊塗。


    南灣不自然的移開視線,說出口的話音低不可聞,「真是霸道的不得了,經過我同意了嗎?」


    她剛才掐斷了南懷煜的電話,萬一他又打迴來……


    慕瑾桓關了燈,掀開被褥躺上床,把不停往後縮的女人拉迴來,薄唇貼在她耳邊,嗓音低沉沙啞,「你別亂動,我就不會把你怎麽樣。」


    什麽時候她不願意他硬來過?


    咚……咚……咚……


    男人的心跳聲隱隱響在耳畔,像是莫名的蠱惑,南灣抵在他胸膛上的手一點力都使不出。


    是藏在心底的感情在作祟,還是……隻要靠近他,那些刺就會自動脫落。


    她沒有辦法抗拒這個男人。


    滿懷的溫香軟玉,她是少有的溫順,慕瑾桓的心髒一片柔軟,低沉著嗓音問道,「我在美國給你打電話的那天晚上,你在他車上?」


    聽到男人的話,南灣的柔軟的身子忽然僵住。


    『他』是指誰,不需要說明。


    幾秒鍾後,南灣屏住的唿吸慢慢放鬆,聲線很低,「支票,是你給餘清露的那一張,但已經被我撕掉了。」


    剛才他聽得很清楚,她含糊否認,他也沒有追問。


    從結婚那天起,他就說過,不會勉強她做不想做的事。


    她的過去糟糕又混亂,世界不愛她,她也不愛這個世界。


    可能是上帝故意的,給她孤寂和疼痛,然後把所有的運氣都集中在遇到他的那一天。


    「她曾經也是善良過的,因為愛而不得的渴望才和南懷煜有了糾纏,我不想把她留在你心裏最後的美好破壞掉,所以才沒有告訴你。」


    慕瑾桓耐心的聽完,他本就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所以並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米色的窗簾把那一麵落地窗擋得很嚴實,沒有開燈的臥室,是滿目的黑暗。


    隔著手感極好的真絲睡衣,他帶著薄繭的指腹慢慢磨娑著女人的肩頭,不緊不慢的問,「灣灣,你不相信我可以保護好你在乎的人?」


    她明明是在說餘清露,他卻問這樣的問題。


    仿佛對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要拿他和慕家的關係同她裹在心髒最隱蔽地方的軟肋一起當賭注,她做不到。


    「不是不信,隻是……攻城容易守城難。」


    有無奈,也有荒涼。


    話裏的意思,慕瑾桓自然是明白的,南懷煜不管從哪裏下手,都會造成她承受不起的傷害。


    隻是,他還沒那麽大的本事。


    輕柔的吻落在女人光潔的額頭上,嗓音又低又沉,「我一個人是有些困難,但現在南澤醒了,收拾他是早晚的事,以後你都不用再開著燈睡覺。」


    她隻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把燈開著。


    現在的季節,不需要開空調,蓋著被子睡覺是最舒服的溫度。


    南灣能清晰的感覺到,男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真絲睡衣傳到皮膚,兩人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融合交纏,一切都是熟悉的。


    情不自禁往他懷裏更深的依偎過去,閉上眼睛,低聲喃喃問著,「你在做什麽?」


    除了他住院的那幾天,他其實很少出現在她周圍,劉安每天都會按時把車開到醫院,看見她的時候總會不露聲色透露他是在開會,或者出差,還是在忙其它的。


    她當沒聽見,劉安也不在意,一直跟在她後麵直到她到家才會掉頭,第二天依然如此。


    過了很久很久,男人都沒有迴答她的問題,久到她以為他不會說。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有一道低低沉沉的嗓音貼在耳膜。


    恍恍惚惚,隱約可辨,「我在等你。」


    ————


    第二天南灣醒來的時候,旁邊就已經是涼的了。


    洗漱完,換好衣服下樓,客廳和餐廳都沒有人。


    巴頓聞著味兒從後院草坪小跑到客廳,蹲在南灣腳下吐著舌頭求抱抱。


    南灣精緻的眉眼還帶著清晨初醒的溫婉美好,俯身摸了摸大金毛的腦袋,問周姨,「他去上班了嗎?」


    話音裏隱隱有一絲失落,但如果旁人不深究的話,是辨別不到的。


    周姨一邊擺著早餐,一邊答道,「是的,先生公司有急事,臨走之前還囑咐我給太太煮糯米粥呢。」


    南灣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七點四十三分。


    這麽早他就開始忙……


    一定又沒吃早飯,他那時不時抽風的胃是不想要了嗎?


    以前還總是教育她要按時吃飯,自己都做不到。


    走到餐廳,先喝了幾口牛奶,才開始喝粥。


    周姨把剛蒸好的素包子端到餐桌上,聲音慈愛關懷,「太太您多吃一些,司機在外麵,會送您去醫院,不會遲到。」


    南灣點了點頭,粥有些燙,她捏著勺子攪拌著,低聲開口,「周姨,這段時間慕桓有迴過慕家嗎?」


    「隻迴去過兩次,都隻待了一個小時左右,吃完飯就走了。」


    能留在慕家吃飯,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南灣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安靜優雅的吃著早餐。


    ————


    停好車後,劉安連忙下車繞到副駕駛的位置拉開車門,右手護著南灣的頭頂。


    等她下車後,開口說道,「太太,慕總說晚上過來接您下班。」


    南灣低聲應了一聲「嗯,」走出幾步後,突然停下,迴頭問,「你知道餘清露在哪裏?」


    之前許墨一把巴頓送到醫院的那晚,餘清露醉眼朦朧的擋住她的路,輕輕笑著說,「南灣,他是不會和你離婚的。」


    還說了一句:【南醫生,我好像是真的病了。】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了。


    對於慕太太,劉安從不刻意隱瞞什麽,當然除了慕總交代過的事情,所以他沒做他想,恭敬的答道,「餘小姐在安城。」


    南灣眉目清淡,臉頰上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似乎隻是隨口問問而已,「沒事了,你去上班吧。」


    「好的,」劉安喊了頷手,看著南灣走進醫院才上車。


    ……連著兩個多月了,花店老闆送來的花都進了垃圾桶,走廊裏縈繞著百合的清香,消毒水的味道都淡了一些。


    秦蓁蓁同學每一天都要哀嘆:真是暴遣天物啊!


    她今天也沒抱多大的希望,抱著那束葉片新鮮還帶著露珠的百合,惋惜的不得了。


    敲門得到準許後,把門推開一些距離,隻將腦袋探了進去,仿佛例行公事一般的問,「南醫生,這花還是扔掉嗎?」


    這都是小錢錢啊!為什麽要便宜垃圾桶呢?


    南灣翻看著辦公桌上的病例,聽到秦蓁蓁的話,手裏的動作停頓了幾秒鍾。


    原本是想說『扔掉』,但這兩個字到嘴邊的時候,她改了主意,這麽答,「不扔,放著吧。」


    「好好好,」秦蓁蓁苦瓜似的臉瞬間明朗了起來,抱著百合走進辦公室,找了個最好的位置擺放。


    這才對嘛!他爸媽結婚都快三十年了,到現在還是每天都會吵架,南醫生跟慕先生這才半年,偶爾吵吵很正常,就當是調節情趣了。


    做什麽跟錢過不去!


    一邊整理著花瓣,一邊說,「南醫生,你最近看著精神不太好的樣子,我等一會要跟著醫院的隊伍去白水村義診,你別忘記吃午飯啊。」


    聞言,南灣抬起頭,「不是下個星期才開始,怎麽今天中午就走?」


    醫院每年都會派醫生下鄉為留在農村的老人們看病,大概是三五天的時間,之前開會定的時間是下周二。


    難道是每天隻顧著跟男神打情罵俏,沒時間注意其它的?


    所以別的事情都不關心,明明昨天內部官網就已經發公告改時間了。


    嘖嘖嘖,南醫生真是每天一個樣啊,難怪男神看得那麽緊。


    秦蓁蓁走到辦公桌前,滿是膠原蛋白的年輕臉蛋笑意盈盈,「說是下個星期有領導來檢查,所以提前了,沈醫生好像就在名單裏。」


    農村條件很差,大多數醫生都是蜜罐裏泡大的,當然不願意去吃苦。


    但名單是隨機抽取的,走後門也沒用。


    她秦蓁蓁從小運氣就不好了,所以就不說了,但沈醫生的丈夫昨天才醒,就很倒黴的被抽中了,也是很悲傷。


    南灣合上那疊厚厚的病例,對她說,「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好嘞。」


    辦公室的門被帶上後,南灣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拿出手機,撥通了沈之媚的電話。


    雖然沒隔幾層,但南太太昨天說了,嫌她礙眼。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落在病房裏,空氣暖洋洋的。


    南澤靠在床頭陪嘉樹寶寶玩兒樂高,小嘴巴唧唧喳喳說個不停,他隻是偶爾應幾句。


    手機震動的時候,沈之媚正在削蘋果,長發鬆散的挽在腦後,眉眼溫婉寧靜。


    她兩隻手都是忙著的,南澤拿過桌麵上她的手機,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備註,直接接通並按了免提鍵。


    嘉樹雖然認識的字不多,但那兩個字已經是很眼熟了,趴在手機旁邊,奶聲奶氣的問,「姑姑,你在哪裏呀?」


    「我在你樓下。」


    「我們在拚卡車,爸爸可厲害了,比慕叔叔更厲害,」爸爸都是兒子心裏的英雄,嘉樹也不例外,一大一小如出一轍的五官很是和諧,「姑姑你也來好不好?」


    「姑姑要工作的,」南灣腳尖微微用力把軟椅轉了一個方向,目光所及,是那一束散發清香的百合,臉龐很柔和,「你把電話給媽媽。」


    嘉樹鼓著嘴,乖巧的應著。


    沈之媚繼續削著蘋果,聲音溫軟動聽,「幹什麽?」


    「我正好閑著沒事,白水村我替你去唄。」


    沈之媚笑了笑,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自然的餵到丈夫的嘴邊,打趣的問,「白狐報恩?」


    她現在哪裏都不想去,這間病房比任何地方的風景都要美,而且三哥再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時隔一年,迴到屬於她們仨的家。


    南灣順著她護花往下說,「是啊,你照顧三哥辛苦了。」


    其實,她是有私心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嗯。」


    ……


    掛斷電話後,南灣就去行政辦公室填了個申請,然後迴公寓收拾行李。


    來迴的路程有些遠,午飯隻能匆匆吃幾口,坐上大巴的時候,忽然想起劉安早上說他晚上會來醫院接她下班。


    他很討厭等人。


    拿出手機,找到他的電話號碼,怔怔的看了許久都沒有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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