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和大統領這番對話平平淡淡,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形壓力悄然而生,轉眼充斥了這片天地。


    天空中的傳奇強者都安靜下來,下方本來鬧哄哄的雙方,也都縮了縮頭,感覺有種巨大的壓迫感從天而降,讓他們不敢再放肆唿喝,隨意爭鬥。


    這就是超越傳奇之間的對話,愷撒和大統領誰也沒動手,但彼此間針鋒相對的氣勢,已經非同小可。


    “這樣啊,這麽說你是鐵了心要插手了。”大統領歎了口氣。


    他轉頭看向紫冰,眼神轉為慈和,“你們四個裏,阿妮天賦最好,帕尼爾性格最好,但我一向最喜歡你這個學生。你的性子,最像年輕時的我,天不怕地不怕,鋒芒畢露。”


    紫冰身子一顫,咬住了嘴唇。她眼神裏閃過動搖,但很快強行按捺下去。


    大統領接著說:“但這次,你讓我很失望。你叛我,這沒什麽,孩子都有叛逆的時候。不過,紫冰,我記得我跟你說過:無論我們戰鬥法師內部發生了什麽,引入外敵這種事,是做不得的。”


    說著指了指愷撒,口吻沉痛,“你不該把這個外人拉進來的。”


    紫冰聽了大統領的話,反而雙眉一揚,反問道:“到底是誰先把外人牽扯進來?我承認,愷撒是我們的敵人,但在絕望平原之上,他至少救了我們王朝的十多萬平民。那頭巨龍領主呢?她有把我們當人看嗎?我和帕尼爾這次之所以反您,不是因為我們不想迴森德洛,恰恰是因為我們太想迴去了。”


    大統領皺眉,“這話怎麽說?”


    紫冰一字一頓道:“我們覺得,和蘇珊合作就是與虎謀皮,到頭來別說迴家,我們這些人能不能繼續活在這個位麵,能有幾人不被蘇珊殺掉,都是未知之數。”


    “所以?”


    紫冰兩眼充血,艱難但決絕地說道:“所以蘇珊才是不該被拉進來的外人,真正的外人,她必須死!大統領您如果護著她,也得死。”


    大統領哼了一聲,眼中似乎有風暴在醞釀,“你就這麽想殺我?我可是你的老師,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為了殺我,你甚至把給予我們戰鬥法師一族極大恥辱的小鬼都拉進來了?”


    說著他再次指向凱撒,“你是不是忘了,這小鬼殺了阿妮!他速度慢得跟鬼一樣,即便現在是傳奇了,在我眼中,他依然是個速度慢的不正常的垃圾。”


    愷撒眉頭一皺,不過沒吭聲。


    隻聽大統領有些激動地沉聲喝道:“我們戰鬥法師一族以戰鬥為本,是戰鬥之王,而我們之所以強於戰鬥,根本在於速度!阿妮被一個沒有速度的垃圾幹掉了,這是不能容忍的事,是必須用血來洗刷的恥辱。你說蘇珊是我們的大敵?錯了,這個小鬼,才是我們真正勢不兩立的大敵,你如果還心存一份戰鬥法師的榮耀之心,就不該把他帶來。”


    紫冰歎了口氣,“我也不想的,但沒辦法……”言下之意,她雖然並不認同大統領的全部說法,但在“愷撒就算成了傳奇還是速度慢的垃圾,所以他不可以擊敗戰鬥法師,擊敗了就是不死不休否則無法捍衛戰鬥法師一族的立族之本”的這個論點上,紫冰潛意識裏和大統領是一致的。


    大統領深深吸了口氣,問:“你跟他說了傳送門的事,對不對?否則他不會鐵了心要來這兒多管閑事的。”


    “……是。”紫冰咬牙。


    “我對你真的太失望了。”大統領最後說,不再看紫冰,顯然對於自己這個學生的表現和選擇失望到了極點。


    他師徒一番對話,實際上和現在的局麵已經無關了,大統領不可能放過紫冰,紫冰也不可能因為大統領的一番話就說:對不起,我錯了,請原諒我吧。


    這充其量是一番插曲式的對話,是師徒兩人知道等會兒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所以提前說的兩句最後的交心之言。


    可兩人的這番言語,對愷撒而言,並不是那麽無關緊要。


    “都過了這麽多久了,原來到了今天,有些事情依然沒改變啊。”


    愷撒仰頭望天,心裏想著,“速度慢,這終究是我一生都逃不掉的宿命。哪怕我今天達到了這樣的實力,哪怕大統領和紫冰都忌憚我的實力,但速度慢終究是錯、是罪、是缺陷、是無法容忍的弱點。仔細想想,其實南方軍部也是啊,我屢次幫軍部擺脫困局,但軍部始終對我不信任。在他們眼裏,我再怎麽強,隻要速度還有缺陷,那就算不上是真正的王者,頂多是個驚世駭俗的怪物。“


    愷撒瞥了紫冰一眼,淡淡地問:“你雖然找我幫忙,但心裏總是憎恨我且瞧不起我的,是不是?”


    紫冰一驚,剛才和大統領對話,真情流露,對愷撒的真實感受便不由自主地透了出來。


    她怕愷撒生氣一走了之,猶豫片刻,低聲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愷撒嘴角一翹,笑得嘲諷而微妙,“怕我生氣了,不幫你解決這攤麻煩事?哼,你心裏怎麽想,便怎麽說好了,沒必要忍耐偽裝的。我今天也把話說白了吧,今天我來,可不是順便而來,更不是吃飽了撐著來和你們幹架,我是為了傳送門而來的……”


    紫冰臉色微變。


    大統領則深深看著愷撒,問:“你都知道些什麽?”


    愷撒冷笑,“我知道什麽?我其實也不知道什麽,隻是我知道的,未必就比你知道的少。這世界平靜了百年,結果短短一年多就攪成現在這樣子,歸根結底,全是因為龍道。最開始大家為了探索龍道的盡頭大打出手,好不容易從龍道裏取出‘完整’和‘歸途’,又開始為此打生打死。現在龍道沒了,歸途複蘇成了蘇珊,完整則在我手上。”


    說到這,愷撒頓了頓,狠笑著說:“你們口口聲聲說什麽為了王朝,為了迴歸森德洛,但實際上,現在蘇珊不受控製,完整在我手裏你們又搶不走,也就是說現在真正重要的,也是你們折騰了這麽多事要拿在手裏的東西,已經不是完整也不是歸途,而是這修複了一部分的傳送門啊。”


    大統領上前一步,氣勢勃發,厲聲喝道:“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愷撒說:“我知道,傳送門說起來隻是你們當初降臨這個世界的工具,但實際上,其中蘊含著一絲森德洛的本源位麵力量,沒錯吧?它是傳送門,卻不止是傳送門,還是一等一的神器!”


    蘇珊和愷撒那一場戰爭之後,戰鬥雙方都暫時潛伏起來,默默積蓄力量。


    這並不完全因為愷撒和蘇珊都在那場戰鬥中傷得很重,並且互生忌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世界上確實暫時沒什麽值得拚命去搶奪的東西了。


    龍道已經毀滅。


    歸途就是蘇珊。


    完整在愷撒手裏,除非殺了他否則別想拿到。馬努斯的傳承也是。


    既然這些東西,要麽已經沒了,要麽輕易無法到手,那為什麽還要打沒意義的戰鬥呢?當然是先行停戰,積蓄力量,等到有把握了再動手嘍。


    可愷撒這次來到北國,說是無意介入到了北國的這場內亂中,但實際上也有刻意的成分。


    愷撒也不知道自己對傳送門的了解和訊息從何而來,似乎來到北國的這段時間裏,經常有一些認知憑空從腦海中跳出來,告訴他更多,讓他明白更多。


    現在,愷撒很清楚一點,那就是:傳送門或許才是下一步各方爭奪的關鍵!


    它是位麵征服的利器,是強者單挑的神器,無論是迴歸森德洛,還是與蘇珊對抗,又或者是單純地為了獲得強大的力量平定這個世界的亂局,當務之急,就是把傳送門掌握在手中。


    本來傳送門沒修複,那還不必著急。


    但傳送門既然修複了部分,那便是愷撒必爭的東西,他知道自己這次來北國,簡直來得太對了!


    愷撒看著大統領,最後說道:“我這次來北方,就三件事,第一件事是療傷和修煉,這已經完成了;第二件事,傳送門,這東西我要定了。”


    大統領聽到這兒,反而安靜下來,問:“那麽,第三件事呢?”


    愷撒沉默了一下,說:“我因為喜歡人又沒信心表白,本來想來這兒弄清楚我對這個世界是個什麽態度的,雖然我自己不太在乎,但我喜歡的人在乎,我隻能想辦法弄清楚。”


    大統領說:“所以呢,有答案了?”


    愷撒大笑,朗聲說:“是啊,有答案了!我終於明白,我要奪取傳送門,要殺蘇珊,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鳳凰,更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我他媽的不止要拯救南方軍部那些蠢蛋,還要連帶著你們這些玩火自焚可憐可悲的戰鬥法師一起救!”


    大統領聽得莫名其妙,這話語裏分明包含著對南北雙方的極大不滿,為什麽還要拯救?


    他冷冷地說:“小鬼,你瘋了吧?”


    愷撒咧嘴一笑,說得更加大聲,“你們,無論是北方的你們,還是南方的大部分人,都沒愛過我!無論我做什麽,隻要速度慢,我他媽的就是個有罪的怪物,這點我終於認清了。我這個人其實很大度的,瞧不起我沒所謂,別來找我麻煩,我也懶得出手打你們的臉。但是,自以為是地瞧不起人,你們就真以為沒有任何代價?你們瞧不起我是吧,那好,我偏偏要救你們,我要讓你們親眼見到我殺了蘇珊,然後強到無與倫比的時候,你們還繼續呆在這裏鼓吹無聊的唯快不破的理論!”


    本來,愷撒這些天一直想的是,如果鳳凰真的希望愷撒做個對世界有愛、有責任、有擔當的人,那為了她,也就這麽做吧,努力說服自己就好了。


    但剛才聽大統領和紫冰那番簡單的對話,愷撒改主意了,改變主意的同時也終於有了決定——


    蘇珊要殺,傳送門要拿,為自己也為鳳凰。至於對這個並不友善對待自己的世界,愷撒想說我能說服自己愛上就有鬼了!無論鳳凰怎麽想,會不會因此而拒絕他的表白,愷撒都不管了,因為他確定這才是自己真正的心意,自己對這個世界真正的態度,就是我可以不報複你們對我的種種不公平,但我要用我的方式,讓你們付出代價。


    這個代價,不是說愷撒要去殺人,去報複,恰恰相反,他要讓所有人活得好好的,讓所有對自己有過偏見的人,都發自內心地明白:他們錯了!


    世界如果錯了,要報複、要毀掉嗎?當然不,因為不值得和錯誤的世界同歸於盡。


    世界錯了,要讓它知道,它是錯的!


    至此,愷撒此行來到北方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有了答案。相比起來,修煉的進度,傳送門的爭奪,反倒是細枝末節了,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態度。


    愷撒這一番話說出來,大統領、焰鼠、紫冰、帕尼爾、下方港口上的雙方眾人、甚至是奄奄一息快失去意識的泰勒,全都目瞪口呆,看著他作聲不得。


    一雙雙眼睛看著愷撒,似乎在看什麽不可思議的人物。這家夥,瘋了嗎?拯救這個世界,並不是為了愛世界,而是為了糾正這個世界?他以為他是誰!


    沉默許久,隻有夜風聲與海浪聲。


    最後還是大統領打破了沉寂,緩緩地說:“說了那麽多自以為是的廢話,然後呢?這裏是北國腹地,你孤立無援,前不久又剛和蘇珊拚了個兩敗俱傷,我不相信你的恢複能力比巨龍領主那樣的超級生命更強。就憑這樣的你,一個人,就想把我戰鬥王朝生生端了?簡直笑話!”


    愷撒哈哈一笑,點指著大統領,說:“為什麽不行?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麽,你怕等會兒我和你全力拚鬥之際,蘇珊萬一從暗中跳出來,是不是?你和她,終究不是彼此信任的關係。”


    大統領咬牙狠笑,殺意逼人,“我承認,我是有此顧慮,但你敢說你就一點沒有?”


    “有!”愷撒一步踏前,反手一揮,眼中陡然迸出逼人的精光,鏗鏘喝道,“但有顧慮,又如何?!”


    話音未落,傳奇級別的磅礴巨力憑空生出,愷撒身後那艘停泊在港口中的戰艦發出一聲轟鳴,船身忽然從上方破了個大窟窿,一尊龐然大物從船艙中飛出來,被愷撒的力量牽引著飛向他。


    那龐然大物,正是通體石質的傳送門!之前那戰艦無人登船卻吃水極深,原來是因為紫冰和帕尼爾將傳送門提前安置在了船艙裏。


    大統領沒想到愷撒說動手就動手,根本不在乎隨時可能出現的蘇珊。


    他更沒想到,愷撒居然一動手,就直接衝著傳送門去了?當著他的麵,搶奪北國的鎮國重器,同時也是如今世界局麵下的關鍵之物,愷撒此舉簡直狂妄到了極點,根本沒將大統領放在眼裏!


    “好,你很好!”大統領怒到極處,反而笑了,“既然你自己非要找死,那好,今天你就永遠的留下,別迴去了吧!”


    大統領並不著急去搶奪傳送門,反而深深吸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悲無喜,平平淡淡,空空洞洞。


    他左手抬起,在麵前畫了幾個圈圈,然後提起右手,捏成拳頭,一口氣穿過那一個個圓圈的中心,最後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拳轟向了愷撒的麵門。


    這拳頭打得平淡無奇,但沒人會真的認為其威力差勁。因為拳頭出的瞬間,以大統領的身體為中心的方圓千米的範圍內,空間好像瓷器般,砰的一聲,碎掉了。


    大戰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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