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浩“嗯”了一聲,突然覺得自己早早將許長安打發了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許長安是第二天登上迴明市的飛機。


    飛機的轟鳴聲讓她更是恍惚。這一趟北京之行,可以說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甚至是絕望。


    下了飛機,邵晉恆站在接機口,對著許長安招了招手。


    “你怎麽來了?”許長安係上安全帶,語氣有些踟躇。這一次的分開,和上次去巴黎不一樣。上一次是為了許可,而這一次,卻是自己主動性地逃離,甚至辭去了醫院的工作。


    從另一個角度,她就是想把自己徹徹底底從邵晉恆的世界中抽離出來。


    “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什麽過來?”邵晉恆掃了一眼許長安,又轉過頭,雙目正視著前方,“長安,我就那麽不值得你信任?”


    “可是我們不是吵架了?”


    想著那個晚上邵晉恆說的話,還有自己迴的話,她就覺得有點尷尬。明明那個時候吵的那麽厲害,說的話又那麽冷漠,現在又怎麽能坐在這裏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想到這裏,許長安按了一下安全帶的按鈕,拍了拍車窗:“停車!”


    “係上安全帶!”邵晉恆厲聲說。


    “我說了,停車!”許長安聲音更響,“我說了,我們應該好好思考一下。”


    “我思考完了。”隨著一聲尖利的刹車聲,邵晉恆的車在路邊停了下來,一隻手搭在許長安的椅背上:“我覺得,我們兩個現在是在磨合期,所以還需要繼續磨合。”


    許長安愣了片刻,邵晉恆那麽認真,反而讓許長安有些不好意思:“那,大衛呢?”


    邵晉恆嘴角勾出一個涼薄的弧度:“你和他,發生過什麽嗎?”


    “沒有。”許長安毫不猶豫地否認。兩人本來就沒發生過什麽,她當然不會承認。


    “那不就好了。”邵晉恆重新發動了車子,“既然你們沒發生什麽,就不要再讓他影響我們的生活了。”


    事實證明,邵晉恆簡直就是一個烏鴉嘴。許長安看著許可興奮的表情,臉色蒼白地又問了一句:“小可,你剛剛說什麽?”


    “姐姐,大衛說過兩天就來這裏找我們。”


    明明這段時間她和邵晉恆的關係漸入佳境,然後都要忘記大衛這個人,為什麽在那麽美好的時候,大衛又要出現了呢?


    “那個,小可啊,你知不知道他來明市幹什麽?”


    許可眨了眨眼睛:“好像說,來看姐姐。”


    來看姐姐?許可的姐姐,不就是我?許長安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手微微發抖:“那個,你告訴他,姐姐要工作。不,就說姐姐我去支教,不對不對,啊,應該怎麽說啊?”


    “姐姐。”許可幽幽地抬起頭,“你以前教我,不能撒謊的。”


    “這是善意的謊言。”許長安拍了拍許可的腦袋,努力扯出一個笑。


    許可“唔”了一聲,又埋頭畫畫。


    許長安並不相信許可的承諾,這孩子心思單純,大衛隨便幾句話就能把他給哄出來。


    想了想,還是和邵晉恆備了案。


    “你說,大衛?裏斯要來明市?”邵晉恆好笑地看著許長安一臉驚慌的表情,“既然大畫家來明市,我們當然要好好招待一下。”


    許長安一臉驚恐地看著邵晉恆,默默閉上了眼睛:“我可以,去萬女士家住兩天嗎?”


    “你說呢?”


    許長安被許可硬拖著到了機場,身邊的邵晉恆一臉閑適地站著,風度瀟灑得就像是走秀最後擺的那個pose。


    許可高舉著一個牌子,上麵是色彩繽紛的幾個法文,翻譯成中文就是“大衛我們歡迎你!”後麵跟著的一連串感歎號,頗有邁克之風。


    往邵晉恆的身後縮了縮,說:“我們要麽先迴去準備接風宴?”


    “你接風都還沒接成,就想著接風宴了?”邵晉恆瞥了她一眼,許長安忽的抿住嘴巴,乖乖看著出口的方向。


    大衛很好辨認,拖著一個黑色的登機箱,笑得一臉燦爛。卻在看見許長安身邊的邵晉恆時變了臉色:“安,你和小可來接我就可以了,為什麽要他來?”


    說完,還一臉嫌疑地皺了皺眉。


    邵晉恆一派大度地笑著,拍拍大衛的肩膀:“我來,是給你們付錢的。”


    土豪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大衛環顧了一下四周,嘖嘖了兩聲:“這個地方簡直比我們的宮殿還要豪華。”


    邵晉恆微微點頭:“多謝。”


    “是你的?”大衛驀地瞪大了眼睛,剛剛稱讚的表情頓時消失:“我說你也太沒有品味了,這牆上掛的畫都那麽難看。fake!”說著,還拉了拉許可,“小可,是吧?”


    許可剛想點頭,就看見許長安一個勁兒對自己搖頭。他腦子瞬間就開竅了:“這些畫,好看!”


    許長安讚賞地點頭,轉眼瞪著大衛往他的盤子裏扔了一塊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邵晉恆似笑非笑:“大衛?裏斯,果然名不虛傳。這些畫的確都是贗品,你要麽賞臉給我們畫一幅做招牌?”


    許長安頓時不敢說話。這是挑釁?


    誰不知道大衛?裏斯一幅畫價值千萬,要是因為邵晉恆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送出去,那豈不是太掉價?


    大衛臉上的笑容卻是一直沒下去:“你都請了我那麽一頓大餐,我也不能小氣。”說著,竟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從裏麵拿出一副畫具,把麵前的碟子移開了點,在桌上鋪了張畫紙:“不如,就畫你吧。”


    邵晉恆揚了揚眉:“好啊。”


    大衛作畫很快,甚至沒有描輪廓,直接開始上色。短短的半小時時間,畫就作好了。許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不像姐夫啊。”


    畫麵實在是有點抽象,就像是畢加索畫裏的人,甚至五官都有些模糊。


    許長安有些擔心地看著邵晉恆,就見他拍了拍手。她的心一跳,甚至想到以前武俠小說裏一拍手就會有很多人衝出來的畫麵。該不是邵晉恆惱羞成怒,要把大衛幹了吧?


    要知道,大衛是外籍人士,在國內出了事警察也管不了。


    卻沒想到進來的就隻有阿林一個人,微彎著腰:“邵總?”


    “把這幅畫裱起來,掛在大廳。”


    就連大衛都有些傻了,很認真地問了一句:“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大衛的作品,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想要。”邵晉恆微微一笑,扭頭看阿林,“記得,用最好的畫框。哦,就王鵬傑家裏那個黃金的吧。”


    “你不能侮辱我的作品!”大衛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我的畫怎麽能用那麽俗氣的畫框?”


    許長安也覺得邵晉恆有點過了,藝術家,有人欣賞自己的作品當然是很開心的事情,可是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邵晉恆這樣的行為反而會讓大衛覺得不爽。


    她剛想說話,就聽見邵晉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是我疏忽了。大衛的畫怎麽可以用那麽俗氣的畫框呢。阿林,把我上次拍賣會上買的紫檀木的畫框拿過來。”


    阿林點頭出門,不過一會兒就迴來了,手上是一副紫檀木的畫框,上麵是精致的花紋,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不僅是許長安,就連大衛也看直了眼睛。


    “這,多少錢?”許長安吞了一下口水。紫檀木,就是小小的一塊都值不少錢,更不要說那麽大一塊。


    “還好,當時也沒什麽人跟我競爭,一百萬就買下來了。”邵晉恆輕描淡寫,然後抬起眼看著大衛,“這個畫框,合適嗎?”


    大衛目光有些癡迷地看著那個畫框,對於一個外國友人來說,這種極具中國特色的產品就像是一個強力的磁石,讓他心醉神往。


    聽到邵晉恆的問話,他馬上收斂了臉上沉迷的神色,正色說:“這畫框也就一百萬,和我的畫,嗯,也就一般吧。”


    “那你的意思是,這個畫框配你的畫,沒問題?”邵晉恆一揮手,阿林已經拿著大衛的畫還有那個畫框走了出去。


    大衛的目光一直跟著阿林的身影走,直到門關上,他才收迴目光。


    “邵總好品味。”


    邵晉恆點頭:“謝謝。”


    接下來的一頓飯吃的實在是融洽的不行,一個畫框就拉近了邵晉恆和大衛之間的距離,兩個人就像是許久不見的朋友,相談甚歡。


    許長安坐在邊上,和許可麵麵相覷。原本以為兩個人之間會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


    “誒,那個……”


    兩個人正從佛羅倫薩的畫聊到古羅馬的雕塑,聽到許長安的聲音,大衛迴過頭來:“安,你也喜歡米開朗琪羅?”


    許長安一愣:“米開朗琪羅?就是那個雕塑大衛的人?”


    “對。”大衛連連點頭,“那簡直是一個奇跡。如果有一天,我能夠成為他那樣的人。”


    “你可以。”邵晉恆突然開口,問大衛,“你知道在中國,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什麽?”


    “運營。”


    邵晉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許長安給喊停了:“好好吃飯!”


    “好好好。”大衛舉起手,“吃飯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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