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長不高,容貌亦不出眾,隻是一雙眼睛充滿堅毅。


    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尚書右仆射、同平章事,陳康伯。


    同為主戰派,陳康伯要圓滑曲折許多,他不過分違抗趙構之命,也不和秦檜硬剛正麵。更講究成事的方法學,若是都和辛次膺一般直來直去,朝堂上便不會有幾個主戰派身影。


    宰相漏夜而來,必是有軍國大事。陸遊和梁範打過招唿後,便要退下。


    “務觀與臨波莫走,今之事與你們亦有幹係。”


    幾人主次落座,都等著陳康伯開口。


    “起季,此番前來,還是勸你先委屈火器監,等到時機成熟,定然還要迴到蘭台。某當日奏報未得官家應允,反而被湯相公鑽了空子,頗為惱怒,便修書一封與你,過後一想,此不見得是壞事。”


    陳康伯看看幾人表情沒有變化,繼續道。


    “待我迴去轉念一想,或許好事說不準。昔日我主政軍器監,深知軍器重要,想我到時。胥吏蛇鼠一窩,上下其手,不知多少銀錢都進社鼠囊中。幸不辱命,我離任後,總算改善。觀今日情形,怕是不日金兵南犯。若諸位能順利產出比肩金花島效果之猛火藥,於金賊對陣時,必有大用。某此番前來,實是勸起季先行接納,待國朝渡過難關,再行調動。”


    陳康伯說完,看著辛陸梁三人,隻見三人並不言語,而是露出十分高深的迷之微笑。


    這樣他更納悶了,三個大中小狐狸,莫非已經成精,猜到自己來的理由?


    “長卿,不瞞你說,此番話,我在啟程之前與他二人關照過,看來你我還是心有靈犀啊。”


    陳康伯一聽,當即開懷大笑。


    “哈哈哈,看來英雄所見略同,是某以小人度君子之腹了,還怕你不能受,如此甚好,甚好啊!二位既然也是拳拳之心,此番大事必成。他日火器揚威,便是你等飛黃騰達之日!某即便不許你前程,自然有人抬著你們登堂入室!”


    “不過,銀錢人手之事,長卿務必要爭取,如今局勢危急,若是金人突然南下,我等火器監尚未修好,那便是貽笑大方。”


    “起季放心,某家便是舍了這老臉,也要和湯相公們爭上一爭!”


    三人送走陳康伯,簡單交談一番之後各自迴屋。


    梁範發現這主戰派能人果然是來去倏忽,毫不拖泥帶水,就連大老遠見麵,也隻是隨便寒暄後直奔主題,而且,畫餅什麽的,不存在。


    記得以前讀史,畫餅這類事情,可是宰執們最喜歡幹的。


    看來,那是揣摩上意的主和派還有馬屁派才有的特征吧。


    ……


    臨安城。


    前日兩場雪,雖給黎民不便,但瑞雪兆豐年之理無人不知。盡管要費勁鏟雪,但無人罵賊老天,相反,不少人還在焚香禱告,期待雪再大一些。凍死那土中蟲卵,明年也能少些蟲害。


    南宋禦街,此刻不見分毫積雪。


    長一萬三千五百餘尺,闊二百步。


    每三年,皇帝進行為期三天祭天儀式。沿禦街到景靈宮吃齋祭祖,住一晚,返迴太廟住一晚,到城外郊壇祭天,再住一晚後返迴皇宮。


    禦街對百姓極重要,兩旁集中數萬商鋪,臨安城一半百姓都住在左近。十裏禦街分三段:首段寧門到鼓樓,靠近皇宮、中樞機關,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集中,店鋪大多經營金銀珍寶;第二段從鼓樓到眾安橋,商業中心,經營生活用具,正店、老店雲集;最後一段從眾安橋至景靈宮。文化娛樂街段,都城最大北瓦在此地,日夜表演雜劇、傀儡戲、雜技、影戲、說書等,每日有數千百姓在此休閑。


    北宋汴梁皇宮,麵積已經夠小,隻因原是朱溫改節度使衙門建成。地方有限,並且時局動蕩,也來不及擴大。


    等到仁宗想要拆遷時,鄰居紛紛不答應,堅決要做挨著皇家的釘子戶,遂作罷。


    南宋依舊,並且,臨安自始至終也不過是行在,算是行都,滿朝文武上至天家下至黎民,都把恢複汴梁城作為自己誌向。


    自然不能修得太奢華,認為汴京之製侈而不可為訓,聊勝於無也就是了。


    皇宮正門麗正門,麗正門裝飾華麗,門朱紅,綴金釘,頂銅瓦,鐫龍鳳、鏤天馬,遠望光耀奪目。


    麗正門城樓,是舉行大赦之地。


    宮中正殿大慶殿,又名崇政殿,是舉行大典、大朝會之所。


    大慶殿東西兩側設朵殿,皇帝舉行儀式前休息之所,供皇帝便坐視事,即為便殿。規製簡樸,陛階且一級,小如常人所居。


    垂拱殿是皇帝處理日常政務、召見大臣之所。


    天色如墨,依舊未現光明,乃是所謂黎明前的黑暗。


    寒風掠過,但是阻擋不住百官熱情。


    今日逢朔望朝會,比尋常大些。


    所有朝官都會參加,場麵十分壯觀,各色官服雲集,金紫朱紅青綠,配起來倒也算和諧。


    青綠官袍的低級官員,更是神情激動,尤其是初次參加的朝官,此刻已經站立不安,來迴走動掩飾內心性情。


    禦街兩側是邊植花木的河道,河道兩側才是日常通行的走廊,上有黑漆杈子,隔離開來。


    大朝會之時,禦街熱鬧之處便在於此。兩側正店腳店早早開門迎客,便是為滿朝文武提供吃食。皇帝不差餓兵,官員們自是不傻,必然是要填報肚子,一會對噴起來才會立於不敗之地。


    不然噴著噴著因為低血糖倒下,那才是丟人現眼。


    待漏院雖然酒肉瓜果供應,但不見得合口味,隻可作為餐後補充。


    宋製,官員上朝騎馬,至於轎子,那是環境特別惡劣時候才有的事。


    歐陽修曾有詩雲:


    十裏長街五鼓催,


    泥深雨急馬行遲。


    臥聽竹屋蕭蕭響,


    卻憶滁州睡足時。


    參加朝會官員,在禁門外集合。宰執以下,皆用白紙糊燈籠一枚,上書官位,舉在馬頭前。


    燈籠相圍皇城,景象壯觀,稱之“火城”。


    陳康伯壓軸到達,燈籠逐盞逐盞地熄滅。


    等湯思退最後來時,燈籠已然全數熄滅。


    隻是,湯相公看向陳康伯眼神,怎麽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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