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麽不小心?等我迴去問問巫醫,給你要些治扭傷的藥草來。”喜擔憂道。


    扭傷……她從未扭傷過,想象不出扭傷的感覺會有多疼。


    “不用,已經塗過藥了,過幾天就能好了,公主無需擔心。”伊還在推辭。


    喜終於忍不住嗔怒。“騙人,你哪來的藥?”


    下等奴沒有私產,便就沒有藥物,又無資格問請巫醫,怎會有藥可塗?


    “工活勞累,又時常難免受些小傷,便常胡亂采些花草塗傷。久而久之,就懂了些藥理,基本的傷痛,都是可以自己處理的。”


    伊為了打消喜的疑慮,麵上笑得那叫一個雲淡風輕、溫厚和善。


    不過他裝歸裝,此時這句“懂些藥理”的話可確實是實話。


    喜一臉驚愕。“你還懂醫?”


    伊勾唇笑笑。“隻是能治些尋常小傷,算不得懂醫。”


    喜抿嘴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作數!”


    “什麽不作數?”伊挑眉問她。


    “你總是有百說十、有十說一,太過於謙虛。你說你隻能治小傷,我不信。你的醫術究竟如何,我怎麽也要親自試過才算數。等我哪天生一場重病……”


    喜的小嘴張張合合正說得起勁兒,卻忽的被伊的手指壓住,再無法繼續“長篇大論”。


    她怔住,瞬間呆得像塊木頭,撲扇著長長的睫毛傻傻看向伊。


    而在伊修長微糙的指下,那粉紅的唇珠軟似棉桃、嫩如乳膏,仿佛再動一動便可將其揉出水來。


    伊心中狂跳,大驚之下突的將手抽迴,下跪叩首。“公主恕罪!伊並非有意冒犯!伊隻是……不想公主亂說、咒自己生病……”


    他後悔不已,暗罵自己怎會一時不自製、竟對公主做出了如此大不敬之舉。


    突然而來的接觸,喜原本也是有些尷尬的,可當她留意到了伊耳根處的微紅,心情便瞬時莫名大好,將伊扶起,道:


    “起來吧,我怎會因這點小事就怪你?你不希望我生病,那我不病便是。什麽時候你想讓我病了,我再病!”


    伊皺了眉,一本正經。“這是什麽話?伊怎會想讓公主生病?”他隻盼她能永遠健健康康、幸福快樂才好。


    “一生都不想?”喜睨笑著湊近。


    “那是自然!”伊堅定不移。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喜笑嘻嘻的,一連三問,突然頑皮得像個小童。


    伊被她逗得失笑,一遍一遍溫柔迴著:“真的,真的,真的……”


    ……


    這一日的喜不厭其煩的問著伊,又反複聽著伊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迴答。


    其實,她隻是想要將伊對她的那份“在乎”感受得更加真切些,卻根本料想不到在多年之後,她這隨意玩笑的一句話竟當真會有成真的那一日……


    ……


    幾日後的晌午,伊和三五個奴一同將新劈的木柴送去柴房,當他把最後一捆柴擱置柴垛之時,卻忽被其中一人勒住了脖子。


    他一驚,幾乎完全出於本能的雙手抓住那人製著自己的手臂,猛的向前用力一翻,便將其重重甩落在地。


    那人一看便是受過訓練的。他在方才的過程中迅速調整了落點,以至於減輕了自己的疼痛。他快速起身,緊握了拳頭便徑直向伊攻來。伊側身一避,順勢也出拳擊中了那人的左臉。


    但見那人左臉吃力,其上的“奴”字竟也跟著瞬間模糊。那個字原來是臨時抹上的,而並非墨刑而留!


    “你不是奴!”伊俊眼瞠大、驚駭非常。


    此人假扮奴隸來此,難道隻為殺他?而他看向四周,才發現其他的幾人都早已不知去向,此時在這柴房中,就隻剩他與殺手二人。


    被識破身份的殺手眼瞳冷冰,並未與他多言,倏的抽出藏在腰間的骨刃,狠刺而來。


    伊萬萬沒想到,那害他之人竟沒有選擇揭發他會劍術之事,而是換了一個殺手前來。如此,左右他的拳腳早已暴露,便索性在此時也不作遮掩了。


    伊身手輕盈,腦速更是反應極快。毫不費力便巧妙的將殺手的疾攻一一化解,而後更是招招製勝,氣勢強勁,逼得殺手再反擊不得。


    柴房粗糙老舊的木門上有道道縫隙參差不齊。而那些縫隙之後,身形小小的紫葵暗暗盯著裏麵打得激烈的兩個黑影緊緊咬呀。


    雖然裏麵太黑,他看不太清,但見那殺手這麽久還解決不掉伊,便能知曉伊確實是個難對付的。


    紫葵心下微沉,幾經輾轉——


    想不到這賤奴不止真的會些功夫,竟還是個能壓製得住殺手的高手。


    隻要將伊懂劍術的事公諸於眾,他便可令其獲死罪。可伊掩飾得好,很難在大庭廣眾露出馬腳。


    又不能直接告訴父親伊會劍術,否則父親定會斥責他不將心思好好用在課業上,卻因致一口氣而去關注一個不起眼的賤奴,失了他蒙山國少主的身份。


    該如何才能除得了伊呢?要再多派幾個殺手聯手來殺他,還是再等等,以防將此事鬧大……


    紫葵雙眼微眯,忽聽骨刃落地,竟是伊已一掌將其擊飛,隨後便是殺手一聲悶哼,被伊死死按在了地上。


    “可是庖正派你來的?”伊因太過用力而語帶微喘,眸光卻是犀利堅決。“你迴去告訴他,我根本無意與他相爭,望他能還我一個清靜!再這樣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殺手自是沒有迴他這句話,掙脫他微鬆了的禁錮便逃了出去,而在外麵偷看的紫葵卻是一邊閃身藏去了房側,一邊挑起了眉來。


    這伊跟那老庖正還有過節?倒是有趣了……


    瞬間,他黝黑的圓瞳幽光一閃。


    伊走後,他沉聲對身旁的熊尼道:“知道該去查什麽了吧?”


    熊尼一揖。“查庖正與伊有何過節。”


    紫葵冷眸補道:“除此之外,還要徹查他的來曆和身世。”


    “是!”熊尼已不再反駁紫葵竟想要去調查一個連豬狗都不如的賤奴,隻因如今他也知道這奴非比尋常、確有可疑之處。


    紫葵擺了擺手,令其退去,一副稚嫩的童顏上露出了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沉靜和憂慮。


    能令小姑姑如此掛心的奴,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隻是這伊區區下等賤奴,卻竟能善武至此……小姑姑那般信任於他,他可千萬別是有意接近小姑姑、別有所圖的哪國細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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