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王這麽多年的確沒有好好看過大楚百姓們的生活境況。


    有安家鎮守大楚邊境,為大楚百姓們豎起一道太平的屏障,這是安家人為大楚百姓們做的最有力的支撐。安家人隻管鎮守邊疆,不涉足大楚內地民生,但他以為,大楚邊疆安穩,百姓們自然該是安平富足的。


    當今陛下不是一個多麽勤政愛民的皇帝,疑心大,但也隻是針對安家,他還是寬和愛民的,雖沒有什麽大作為,但也沒苛責百姓們怨聲載道。


    老南陽王一直是這樣想的,直到,顧輕衍讓他沿途多看看風景,順便也看看他守護了一生的大楚百姓們的民生,他親眼見了,才知道,原來,百姓們真實狀況,沒有他以為的過那麽好,有的人的確安樂富足,但也隻是少數人,多數的百姓們,都過的很苦,食不飽腹,衣不蔽體。


    老南陽王震驚了,不敢置信,問顧輕衍,「懷安,你可知道,這是怎麽迴事兒?」


    顧輕衍溫聲說,「若是我沒有出京前往南陽沿途十八千裏走這一趟,我也不知道百姓們真實狀況竟然是這般,直到月前與小郡主離京前往南陽這一路所見所看所聞,才了解了七七八八。」


    老南陽王看著他。


    顧輕衍嘆了口氣,「咱們這位陛下繼位二十年來,處理政務,若是讓我評一句,那就是無功無過,但是,奈何每一年大大小小,都有天災人禍,陛下本人尚求無功無過,那麽下麵的朝中官員呢?效仿陛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樣一來,天災人禍雖然治理了,但也沒妥善到最好的治理,所以,百姓們長年累月下來,疲於應對,日子便越來越艱難了。」


    老南陽王聞言沉默下來。


    「陛下住金屋華殿,瓊樓玉宇,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瓊漿,不曾出京到民間體察過民情,官員們慣於阿諛奉承粉飾太平,陛下自得自樂,覺得隻要南齊南梁不侵犯,大楚邊境安穩,臣子們乖順沒反心,百姓們安居樂業,天下就是太平盛世好極了。他也會被後世人稱讚一句仁德之君。」


    老南陽王哼了一聲。


    顧輕衍笑笑,「京中太繁華了,皇宮更是集天下繁華之最。陛下空有對江山對臣子的掌控欲,卻沒有更大的強國野心,這麽多年,隻防著南齊和南梁侵犯大楚,卻從沒想過要主動去打南齊和南梁。」


    顧輕衍話落,又補充了一句,「我去南陽時,路上也很是奇怪訝異百姓們竟然如此現狀,便問了小郡主,這一句話是小郡主對我說的原話。」


    老南陽王又哼了一聲,「臭丫頭,乳臭未幹,便想著主動攻打南齊和南梁了,哪是那麽容易的?那兩國素來穿一條褲子。豈是我們大楚能打的了的?」


    「我當時也說了與老王爺您差不多一個意思的話,但小郡主卻說,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而陛下,陰謀詭計多,卻從來不用在想這個上,隻想著對付臣子。大楚幅員遼闊,周邊除了南邊盤踞的南齊和南梁強大外,東邊很多小國,依附大楚,歲歲納貢,年年稱臣,南齊和南梁能聯合,為何大楚就不能聯合其餘小國?雖然小國國力小,但也不是無兵無馬,這麽多年,享受大楚庇護,一直休養生息逕自繁衍,到了如今,大楚的確依舊高高在上,但附屬小國就差成腳底泥了嗎?不見得。」


    老南陽王這迴倒是點頭,「這話說的倒也沒錯。」


    「若是大楚的下一代再沒有一個勵精圖治的君主,那麽,大楚江山還能支撐多久?百年怕是難。」顧輕衍輕嘆,「安爺爺,您不必難受,安家對大楚百姓來說,已做的極好了,如今百姓們這般狀況,不是安家的錯。」


    老南陽王心中的確很是難受,安家一直支撐著鎮守邊境,不讓南齊和南梁侵犯大楚一尺一寸土地,以為把百姓守護的很好就夠了,可是誰知道,事情遠沒有如此簡單。


    「治國之道啊。」老南陽王也嘆息一聲,「我老了,就算有豪情壯誌,也都無用了。懷安,你正值好年華,大有可為,這天下啊,還是要靠你們這一代來圖強,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為己任。」


    顧輕衍點點頭。


    他忽然想起,他曾經年少時,也是有過誌向的,那個誌向在這一刻忽然清晰起來。彼時,他麵前還有一個人,身懷憂國憂民之心。


    他靜站了片刻,迴過神來,溫聲說,「安爺爺,快到京城了。」


    老南陽王點點頭。


    老南陽王走了一個月,在十月二十這一日到了大楚京城。此時,距離安華錦殺了花似玉惹得陛下大怒要對她問罪那日,已過去了七十天。


    若不是陛下鬧的動靜這麽大,七十天足夠百姓們把這件事情忘的一幹二淨。但因為陛下不依不饒,這件事情雖然過去了七十天,反而更讓人矚目了,尤其是南陽王入京分辯,更是將此事推向了一個新的方向。


    很多人都揣測不知老南陽進京是好還是壞,好奇這件事情該怎麽收場。


    老南陽王的車馬距離京城還有半日路程時,楚硯在七皇子府內派人向宮裏遞了兩個月以來的第一封摺子,請旨出城去接老南陽王。


    皇帝看到了楚硯的摺子,不想批準,這個兒子他如今一點兒都不想看見,若是他但分像他些,也不至於讓安華錦這個他送到他嘴邊的肥肉跑了,且還牽累花似玉和她腹中的皇嗣被殺,他身為皇子,一點兒也不為君父分憂,簡直大不孝。


    可是老南陽王畢竟勞苦功高,為大楚立下赫赫戰功,身份擺在那裏,理當有人去迎,的確是楚硯去更合適。


    可是,他實在不想放楚硯出府。


    正在他不想批準又為難時,敬王來到了南書房。


    敬王是聞風來的,見皇帝臉色不好,心裏便有了譜,試探地問,「父皇,您可是為了七哥上的摺子而為難?您既不想放他出來,又不想南陽王的身份不派人接應落下話柄?不如兒臣替您分憂可好?」


    楚瀾這一陣子的確是為皇帝分了不少憂,讓皇帝很是有時間緬懷花似玉。


    皇帝對楚瀾很是滿意,最起碼,這是個最聽話的孩子,他指東,他打東,他指西,他打西,他沉聲文,「你能如何為我分憂?」


    「父皇下旨,派我出城去迎接南陽王,兒臣是您的兒子,身份上也是夠了。禮數上也挑不出錯來,不是嗎?正好也告訴南陽王,您雖然派人去接應他了,但安小郡主未緝拿歸案之事您是十分不滿的,對七哥,也是不滿的。這也算是個下馬威?」楚瀾看著皇帝,「父皇,您說呢?」


    皇帝深覺有理,煩心一下子解除了,扔了楚硯的摺子,對楚瀾吩咐,「好,朕命你去接應南陽王,今日朕先不想見他。他能在路上走了一個月,朕也不能急哄哄的見他。」


    「父皇說的極是。」楚瀾附和。


    皇帝對他擺手,「好了,你去準備吧。」


    敬王如願地得了這個差事兒,出了南書房。


    楚硯沒等到宮裏批閱的摺子,便知道皇帝駁迴了他的請旨,不會放他去接應南陽王,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兒,倒也沒有什麽失望的。


    府外的消息傳出,敬王得了聖旨,奉旨出城迎接南陽王,七皇子府的幕僚們對看一眼,都嘆了口氣。敬王實在是太會見縫插針了。隻能盼著老王爺來京後,別太忍讓了吧,否則,他們殿下不知要思過到什麽時候。


    一個月時,他們心焦慌亂,如今已兩個月又十天,反而也被磨了性子,遇到事情都不那麽激動了。


    半日後,隨著老南陽王的車馬來到城門,沉寂了許久的京城,似乎霎時也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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