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書房後,安華錦前麵走著,蘇含後麵跟著,二人誰也沒說話,走出一段路後,安華錦才停住腳步,迴身看著蘇含。


    蘇含對她笑,「安小郡主,百聞不如一見吶。」


    安華錦揚眉,「蘇世子今日特意進宮來瞧我,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蘇含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小姑娘這樣看起來清清瘦瘦的身段柔軟,很是無害的樣子,但是天下誰人不知道她的厲害?若是他不知道她是安華錦,隻看她的模樣,恐怕也會被她騙了,覺得這是個與別人一樣的小姑娘。


    他笑著道,「我隻是對小郡主十分好奇,一直想見見小郡主,如今總算是見著你人了。」


    安華錦「哦?」了一聲,「見了我人,然後呢?」


    蘇含彎起嘴角,「在想鎮北王府可有與顧家一爭的實力,畢竟,昔年,我娘與你娘曾笑言若你是女兒家,兩家可結親。」


    安華錦笑了一下,「那你覺得有嗎?」


    「有吧!」


    安華錦轉過身,繼續往前走,沒再說話。


    蘇含上前兩步,追上她,與她並排,偏頭看她,「你怎麽不說話?你覺得呢?」


    「你也說了我娘與你娘,昔年是笑言,既然是玩笑話,做不得數。」安華錦攏了攏耳邊的髮絲,「否則,八年前,玉雪嶺一戰後,我爺爺與顧家爺爺訂下婚約時,鎮北王府就應該跳出來。那時沒跳出來,這時候蘇世子還想什麽不著調的呢?」


    蘇含一噎。


    他看著安華錦,見她語氣淡淡,憋了片刻,才說,「當年風聲傳到漠北鎮北王府時,安家和顧家的婚約在陛下一力促成下已成定局。但是我進京這些日子,也看出來了,陛下是打算取消安顧聯姻。」


    安華錦偏過頭,笑的不懷好意,「所以,蘇世子沒見到我之前,就打算借著陛下想取消安顧聯姻的心思,籌謀著想娶我了?」


    「那時隻是好奇多一些,如今見了安小郡主,覺得可以試試。」蘇含很直接。


    安華錦抿著嘴笑,眼底卻很清涼,「我勸你別試。」


    「為何?」


    安華錦轉過頭,看著宮門外,那裏停著她來時坐的馬車,是顧輕衍的馬車,「鎮北王府也許有與顧家一較高下的能力,但是你沒有與顧輕衍一較高下的能力。你可別得罪他,他那個人,若是誰得罪了他,怕是被他抽筋扒皮,骨頭都不剩地化成灰。」


    蘇含震驚,「你說的是顧輕衍?我沒聽錯?」


    「自然,你沒聽錯。」


    「他、不會吧?」蘇含搓搓手,「天下誰人不知道顧七公子溫文爾雅,知書達理,風骨翩然?怎麽從你口中,說出來的他,這麽可怕?」


    安華錦大笑,「天下人哪裏有我這個未婚妻了解他?」


    蘇含:「……」


    他沉默了片刻,撓撓耳朵,「你一直待在南陽王府,即便上一迴入京,也沒待多久吧?能了解他多少?」


    「若是我不了解他,你更不了解了。」安華錦不介意與這個天真的鎮北王世子好好說說顧輕衍壞話,「我告訴你一件秘密怎麽樣?你若是聽了後,還想跟他搶我,那我敬你是一條漢子。」


    蘇含覺得這話聽的不太對味,她與安小郡主剛認識一麵,她就對他說秘密,這樣好嗎?


    噢,剛認識一麵,他就說要跟顧家顧輕衍搶人想娶她,似乎也不太好。


    他點點頭,「你說。」


    安華錦壓低聲音,「三年前,我揍的楚宸三個月下不來床,這事兒你知道吧?」


    「知道。」天下就沒人不知道。


    安華錦笑的別有深意,「促成這件事兒的人,就是顧輕衍,他在背後下了黑手。不過,我們都吃了啞巴虧,還不敢將他抖摟出來,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的手裏攥著我和楚宸的把柄。」


    蘇含:「……」


    他震驚,「這事兒真的假的?你不會糊弄我吧?」


    安華錦瞥他,「你覺得我有必要剛見你一麵,就糊弄你?你有什麽值得我糊弄的地方?」


    蘇含默:「……」


    這話他沒法反駁。


    安華錦對他擺擺手,「所以,蘇世子,別再拿當年你娘與我娘的玩笑話說事兒了。南陽王府至今的確是欠著鎮北王府一個人情,若是鎮北王府想要南陽王府還,隻要與當年的恩情等同,南陽王府別無二話。至於我的終身,就請蘇世子懸崖勒馬,別再上心了。否則你逃過了來京路上的殺手劫殺,但若是得罪顧輕衍,你怕是死在京城都不稀奇。念在你不討人厭的份上,這是我給你最珍貴的忠告。」


    蘇含:「……」


    顧輕衍有多麽可怕,讓她這般剛見麵,就狠狠地給他忠告?


    還最珍貴的!


    安華錦不再理會蘇含,出了宮門,直接上了顧輕衍的馬車。


    顧輕衍的馬車挑著簾子,他下了朝後,沒立即離開,而是在馬車上等著安華錦。他的身子平靠著車壁,懶散地依靠著坐著,一腿平伸,一腿支著,手裏捧了一卷書卷,聽到動靜,他同樣懶散地抬起頭向外看了一眼,目光從安華錦的身上掃過,落在了她後麵出宮門的蘇含身上,眯了眯眼睛。


    蘇含心裏有點兒懵,臉上沒來得及掩飾也帶了點兒懵,當看到安華錦利落地上了宮門外的馬車,他定睛一看,那輛馬車上,顧輕衍就坐在那裏,正三品的朝服,是真真正正的緋袍高官,哪怕懶散地坐在那裏,也給人一種得天獨厚的壓勢。


    他腳步一下子頓住,睜大了眼睛。


    他來京這麽多日子,也不是沒見過顧輕衍,隻不過,也就見了一迴,還是遠遠的,彼時,他沒穿著官府,穿了一身湖水色的錦繡長衫,周身氣質溫潤,因距離的有些遠,他與顧輕衍不認識,便也就沒上前打招唿。


    如今,一身緋袍官服的顧輕衍,與上次他遠遠看來十分不同。


    這一刻,他雖然不是十分地承認安華錦說的話是對的,但也隱隱約約地覺得,顧輕衍如此年輕,官居三品,是大楚歷史上最年輕的吏部尚書,而他,還未及弱冠,隻比他大了三歲。


    不說與顧輕衍同等年歲的人,就說滿朝文武,有多少比他年歲大的多了的人,一大把還混著五品六品甚至七品芝麻官。


    這一刻,他深深地察覺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哪怕他是世襲的鎮北王世子,他背後有鎮北王府是沒錯,但他這個人,目前還什麽都不是,但是顧輕衍,他不止背後有顧家,且還是官居正三品,真真正正能立在朝堂上的人。


    他似乎還沒靠近,就一下子被打擊了,他此時頗有些後悔剛剛不該跟安華錦說那一番話,若是他不說那一番話,安華錦也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對他說顧輕衍如何如何,他此時也就不會多想這麽多自己不及顧輕衍之處。


    他舌尖抵著腮幫子,很是牙疼了一陣,但還是深吸一口氣,走向了顧輕衍的馬車。


    安華錦本來上了車後要落簾子,眼角餘光掃到顧輕衍細微的神色,她動作一頓,迴頭瞅向宮門口,攸地笑了。


    蘇含來到馬車前,對顧輕衍拱手,「顧大人。」


    顧輕衍麵色含笑,目光中的異色早已不見,很是溫潤平和,「蘇世子。」


    蘇含笑問,「顧大人是在等安小郡主?」


    「正是。」顧輕衍語氣微微一改,落向一旁安華錦的目光帶了顯而易見的溫柔,「我帶她進宮來,自然要平安將她送迴安家老宅。」


    蘇含牙更疼了,「自從我入京以來,還未與顧大人打過照麵,改日我做東,請顧大人喝一杯,攀個交情,顧大人可否賞臉?」


    顧輕衍微笑,「蘇世子遠道而來,哪裏用你做東,改日我做東請蘇世子。」


    這是答應的很痛快了!


    蘇含出乎意料了一下,想想也沒什麽不對,傳說顧輕衍與人打交道,從來都是十分溫和的,想必就是這樣。他點頭,也痛快,「好。」


    二人定下改日下帖相約之後,顧輕衍落下簾幕,吩咐車夫離開。


    直到馬車走出很遠,蘇含也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但總歸是渾身不對勁,雨後剛冒出的太陽都不能曬化他的不對勁。他仔細地想了想,忽然想起來,顧輕衍在與他說話時是沒什麽不對勁,但他剛踏出宮門口時,那道淩厲的視線,帶著幾分危險,就是來自他。


    他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得後背涼的透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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