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流水姝雲色,玉落天河青山雪。


    顧輕衍是安華錦的一見傾心,哪怕恨的要死,哪怕他給她個殺他的機會,她也對他下不去手。


    安華錦自覺自己沒多大出息,所以,很有自知之明。


    她出了攬芳閣,打算迴安家老宅。


    長公主府暫時是不能去了,免得長公主抓住她一個勁兒地勸說讓她嫁給顧輕衍,同時覺得她不知好歹,眼瞎心瞎連顧輕衍都敢看不上。


    她哪裏是看不上?她是太看得上了!


    在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看見了他的臉,她擅長丹青也沒一紙畫作將他的畫像送到陛下的玉案前告他牽扯大皇子私造兵器案,在知道了他是誰後,恨的牙癢癢,也沒想將他如何。


    安華錦抿唇,似身上也沾染了他的冷冽梅香。待她還想仔細嗅一番時,夜晚一陣涼風吹來,將她周身的熱度吹散,同時也將冷梅香的餘韻吹散了個幹淨。


    她蹙眉,在涼風中站了一會兒,才狠狠地甩了甩袖子,翻身上馬,出了八大街紅粉巷。


    顧輕衍在安華錦離開後,坐在原地,久久沒動。


    直到一人從屏風後出來,輕聲提醒,「公子,夜深了。」


    顧輕衍點點頭,端起麵前的酒慢慢喝盡,才溫聲開口,「善親王將楚宸帶迴府後,都做了什麽?」


    「善親王將楚宸關進了祠堂,讓他靜思己過。」


    顧輕衍笑了一聲,「善親王也是有意思,小瞧他了,能留在京城過活的王爺,且過的如善親王府這般滋潤的,本身就該刮目相看。」話落,他站起身,「她剛剛說的話都聽到了吧!明日讓人拿著單子去善親王府,讓善親王親自按個手印結今日的帳。」


    「是!」


    「真是不能得罪她。」顧輕衍又笑笑,須臾,笑容收起,揉了揉眉心,「若是早知道她這個脾氣,當初……罷了,走吧,迴府。」


    夜深人靜,不適用於八大街紅粉巷,這裏是不夜的繁華地,茶樓酒肆依舊紅火熱鬧。


    更鼓敲響,京城陷入了沉睡,也不包括八大街紅粉巷,這裏依舊燈火通明,笙歌奏樂。


    顧輕衍出了攬芳閣,沿著暗路迴到了顧家。


    幾百年的世家古宅透著濃濃的厚重底蘊,古鬆古柏在深夜裏遮天蔽月,深宅大院,處處是幽靜深沉。


    顧輕衍沿著青石路走向自己的落雪閣,推開院門,一眼看到了站在廊簷下的顧老爺子,他腳步頓住,喊了一聲,「爺爺!」


    顧老爺子已兩鬢花白,但人很強健精神,背著手看著顧輕衍,語氣慈和,「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顧輕衍對老爺子行了一禮,溫聲道,「有些事情耽擱了,爺爺找我有事讓人知會一聲就是了,夜深露重,您怎麽這麽晚了還等在這裏?」


    「今日安家那小丫頭來京,你與她相看,我左右等你不迴來,反正也睡不著,便來你院子裏走走。」顧老爺子看著顧輕衍,「今日你與那小丫頭見著了?」


    「見了。」


    「如何?」


    顧輕衍淡笑,「很好。」


    顧老爺子仔細地看了顧輕衍兩眼,麵上露出訝異,「這麽說,你同意這門婚事兒?」


    「嗯。」


    顧老爺子一時無言,片刻後道,「那小丫頭自小在軍營裏長大,做不來大家閨秀,脾氣也不好,連楚宸都敢打的三個月下不來床,我還以為你見了她會不樂意。」


    顧輕衍麵色溫和,「顧家太安靜了,如一潭死水,進來個她熱鬧熱鬧,也未嚐不好。」


    顧老爺子挑眉,「這麽簡單?」


    顧輕衍笑,月色下容顏如玉,眉眼落了清風月華,「爺爺,你想要我如何的不簡單?」


    顧老爺子看著他,忽然笑罵,「混帳東西,長大了,心眼更多了,連我也想糊弄過去。行,你說簡單就簡單,反正,這門婚事兒,需得盡早落定,你既然同意,那就盡快些,別拖著。」


    顧輕衍低咳一聲,「爺爺放心。」


    顧老爺子頷首,對於顧輕衍,他是放心的,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沒讓人操過心,「明日請小郡主來府做客,爺爺也見見她。」


    顧輕衍搖頭,「明日怕是不行。」


    「嗯?」


    「她還沒進宮拜見過陛下和皇後娘娘,先來家裏不太妥當。」


    「也是,那就等幾日。」顧老爺子見天色已晚,不再多待,「既然你中意,爺爺也沒什麽可說的了,早些休息吧!」


    本來,若是孫子不同意,他是要勸勸或者想想法子怎麽幫他的,如今省心了。


    「爺爺也早些休息。」


    顧老爺子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又頓住,對他問,「你剛剛突然臉紅什麽?」


    顧輕衍:「……」


    顧老爺子笑看著他,「看來那小丫頭挺得你心意,讓你的腦瓜子裏裝進了風花雪月,這樣我就放心了。」


    顧輕衍:「……」


    深夜裏的安家老宅如顧家老宅一樣的幽深安靜。


    安華錦縱馬來到安家老宅,剛叩響門環,老管家便帶著人迎了出來,滿臉的激動,「小郡主您迴來啦?老奴就猜到您今夜會迴老宅來,特意等著給您開門。」


    安華錦將馬韁繩遞給門童,笑看著老管家,「孫老伯您老猜的真準,可以擺攤算卦了。」


    老管家笑的滿臉慈愛,「老奴哪裏能擺攤算卦?是命人打聽了一番,得知您已經離開了長公主的桃花園,就猜測您今夜會迴來老宅。」


    安華錦抬步往裏走,「這麽說您將我的屋子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您進府立馬就能歇下。」老管家笑嗬嗬地,「您又去喝酒了?」


    安華錦點頭,「攬芳閣的胭脂醉,讓人一念三年,今日喝了個盡興。」


    老管家笑道,「您愛喝胭脂醉,趕明兒派人去給您多買些擱在府中。」


    「不要!胭脂醉還是要在攬芳閣喝才有滋味。」安華錦擺手。


    老管家嗬嗬笑,「聽您的。」


    二人說著話,老管家一路陪著安華錦進了老宅,來到她的楓紅苑。


    對比老宅裏處處空空蕩蕩,她的楓紅苑裏種有一片紅楓樹,初夏時節,夜風吹的枝葉搖擺,輕輕刷拉作響。


    安華錦打著哈欠睏倦地說,「我是累死了,這就歇了,您也去歇著吧。」


    「好嘞。」老管家點頭,小郡主從小長在軍中,不喜人伺候,他也不再多言,轉身走了。


    老宅裏本就沒幾個人,夜裏尤其寂靜。


    安華錦進了屋,掌了燈,寬衣梳洗,一個匣子從袖子裏掉了出來,她一愣,這才記起攬芳閣的小夥計給她的東西。


    她彎身撿起來,匣子巴掌大,很輕,沒多少重量,若是不掉出來,她都將它忘了。


    匣子落著鎖,小夥計沒給她鑰匙,大約是沒鑰匙,不過沒鑰匙也難不住她,她從頭上拆下一支簪子,對著鎖扣搗鼓了一會兒,鎖「啪」地一聲打開了。


    匣子裏麵用帕子裹著一樣東西,她打開帕子,是一枚玉佩,玉佩晶瑩剔透,是一塊古玉,觸手溫潤溫滑,一麵雕刻著山水祥雲,一麵刻著一個「衍」字。


    帕子是一塊青色的絲錦帕子,繡著幾株竹葉。跟今日她在醉花亭裏用的帕子一模一樣。


    毫無疑問,這送給她東西的人就是顧輕衍了。


    帕子已有些陳舊,若說已有三年,還真像。


    她心中忽然升起惱怒,他三年前給拐著彎的給她玉佩是什麽意思?


    她將玉佩扔迴匣子裏,玉佩砸進匣子底部,發出「叮」的一聲響,她蹙眉,又拿出玉佩,拿起匣子,對著底部看了一會兒,從底部的底層裏抽出一片金葉子。


    金葉子很薄,同樣巴掌大,她將燈挪近,仔細瞅了瞅,發現上麵用細針刻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其中,她看到了大皇子楚賢的名字,以及十幾個她熟悉的朝廷官員名字,幾個南陽軍中將領名字,幾十個她不認識的人名。


    能上這個名單,顯然這些人都是人物。


    她看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大皇子私造兵器案牽扯了這麽多人。


    這份名單若是拿出去,陛下估計得氣駕崩。


    她默然地看了半晌,恨恨地扔了金葉子低罵,「顧輕衍,你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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