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在漢口見到宋哲武。何應欽就已經從心裏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能力出眾,絕對不比黃埔出來的人差,在許多方麵甚至還要更強。比如說,宋哲武的戰略眼光絕對是比那些黃埔學生要強很多,雖然他所說的日本問題還有待事實來驗證,但黃埔學生裏可沒有想得這麽多的人。至於部隊訓練那就更是出類拔萃了,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能把一群農民訓練成合格的士兵,而且還是一群能征善戰的士兵,那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做得到的。


    如果說這個年輕人有什麽不足的話,那就是他好像沒有什麽城府,很容易相信人,這從他竟然把胡宗鐸的參謀長放在身邊重用,而且還是主管作戰的副參謀長,就可以看出這一點。雖然他何應欽也不是深謀遠慮的人,可他這些年吃的虧太多了,他可不能再讓這個出色的甚至他這個四十多歲、黃埔係二號人物都有些妒忌的年輕人有什麽閃失。


    何應欽略一思索,對蔣介石說:“委員長,文戈這一年多來,不僅在冀南收拾了韓複榘和石友三的部隊,還率兵長驅直入湖北。逼得桂係在湖北的部隊紛紛棄械歸降。隨後,又奉委員長的命令阻擊孫良誠部於鄭州,接應韓複榘東歸,文戈可是對中央的命令從沒有含糊過。這次如果文戈肯出兵東北,定能為黨國再立新功。有這樣一支勁旅在河北,北方安定指日可待,我建議委員長同意張學良的請求。”


    蔣介石自然聽得出這是何應欽在提醒他,宋哲武這一年來可是為他蔣中正賣了不少命,而且每次對他的命令都是堅決執行,從沒有講任何條件。還有就是告訴他,這北方的事情還要有很多地方借重宋哲武的第四路軍呢。


    楊永泰看林蔚張嘴也要說話,知道林蔚也要給宋哲武講情,他也相信宋哲武不會和張學良勾連到一起,如果宋哲武真要有異心,他可用不著現在去聯絡遠在東北的張學良,閻錫山就在近在咫尺的山西。如果此時為宋哲武講情,何應欽和林蔚一定會感激他,現在陳氏兄弟係正在找他的政學係麻煩,如果有這兩個人幫他一把,那可是莫大的助力。


    想到這裏,楊永泰忙搶著說:“委員長,這一定是張學良病急亂投醫,他不願意中央軍進東北,可又怕東北軍打不過蘇聯人,沒有辦法才想到了第四路軍。”


    見楊永泰也為宋哲武說話,林蔚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他知道有何應欽和楊永泰兩人為宋哲武說話已經足夠了。他如果再說那就是過猶不及,甚至還很有可能惹來蔣介石的反感。


    蔣介石的臉色漸漸的迴複過來,初一聽到張學良的電報,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張學良和宋子文私下有來往。這些地方勢力同中央的關係疏遠,相反他們之間的來往卻很密切,現在張學良和閻錫山的來往就很多,張學良的親信葛光庭就已經去閻錫山那裏幾次了。雖然現在還沒有情報顯示雙方有聯合起來一起反對他蔣中正的跡象,可也不能不防,要知道現在閻錫山已經把馮玉祥扣在了山西,雖然閻錫山對馮玉祥心懷歹意,可畢竟兩人有隨時真正聯合起來對付他蔣中正的可能。


    本來蔣介石已經對態度不明的張學良很是頭痛,這個時候如果在參雜進來這個宋哲武那還了得,他們四人現在就是中國最大的四支地方勢力,他們的軍隊加在一起可就是120多萬。蔣介石心裏不知暗自盤算過多少次,這麽多的軍隊他是對付不了的。所以他一麵在努力穩住已經隱隱有地方勢力之首之勢的閻錫山,一麵又大力擴軍備戰。可是擴軍是需要時間的,就是從國外購進的武器裝備也要等上幾個月才能到。


    對於何應欽和楊永泰的話,甚至還包括欲言又止的林蔚,蔣介石是很清楚他們的意思的,那就是要他不要猜忌宋哲武。


    其實蔣介石自己也認為宋哲武跟這些地方實力派有很大不同。這些地方實力派沒有一個不是對他蔣中正的命令推三阻四,或者陽奉陰違、百般拖延。唯獨這個宋文戈可是痛快得很,絕無半句二話。雖然第四路軍和自己的弟子們帶領的中央軍還有差別,可是指揮起來差別不大,幾乎就跟指揮一直跟著自己的朱培德的部隊一樣,應該說就是半個中央軍,隻不過宋哲武表現得更隱蔽一些;再者,蔣介石相信,“天下攘攘,皆為利來。”這句古語。在他看來,世界上不會有什麽人會做對自己沒有任何利益的事情。同張學良,甚至同閻錫山聯合,宋哲武不會有什麽好處,就是把他蔣中正趕下台,張學良和閻錫山的手下都有很多親信部下,宋哲武能看的上眼的位置就那麽為數不多的幾個,那些位置還不夠他們的親信們分的呢,能到他宋哲武的手中的還能有什麽?他相信一個能把國內國際大局看的很清晰的人,是不會這麽短視的。


    蔣介石點點頭,平靜地說:“我從沒有懷疑過文戈對中央的忠誠,文戈是黨國精英,以他的智慧,他怎麽會做與黨國不利的事情呢?”


    “不過,僅就這件事情本身來講,張漢卿一定是和文戈有過聯係的。”蔣介石很確定地說。


    宋子文雖然年紀隻有三十五歲,可他很小就生活在美國,在美國接受的正規教育,受西方精英思想影響很深,所以他對張學良和宋哲武這兩個年輕精英很有好感。他喜歡張學良的豪爽和宋哲武的多才多藝,當然也包括宋哲武偶爾表現出來的出眾智慧。


    雖然他反應的沒有何應欽、楊永泰、林蔚等人快。可是何應欽和林蔚一說話,他就明白了。宋哲武很清楚自己這個妹夫的為人,蔣介石最忌諱的就是有人拉幫結夥的對付他,如果僅僅是個人行為,他有時倒是表現得很寬容,如果讓蔣介石認為張學良和宋哲武串通一氣,那對他們兩人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宋子文笑著說:“漢卿不願意讓中央軍去東北,可他又怕打不過蘇聯人,一定是聽說文戈的第四路軍能打仗,這才請委員長下令調文戈的部隊出關。他們兩人不一定有什麽聯係。”


    蔣介石冷笑一聲說:“子文,你在金融財政方麵非常出色,國民政府裏能出你之右者現在還沒有人。不過,你在政治權謀上可是差得太遠了,這一點,文戈可是比你強多了。你剛才的話隻說對了一半,那就是張漢卿聽說第四路軍驍勇善戰這才提出讓他出兵。可是,我敢肯定地說,他們私下裏一定聯係過了,甚至文戈已經同意出兵了。”


    見何應欽要說話,蔣介石搖搖手說:“張漢卿所以來電要我下令,一定是文戈有話,我不同意,他是不會去東北的。如果我猜得沒錯,文戈的電報很快就會到了。”


    仿佛特意要印證蔣介石的判斷一樣,剛出去不久的晏道剛又手拿電報進來報告:“第四路軍總指揮宋哲武來電。”


    在眾人敬佩的目光中,蔣介石極力掩飾著得意的心情,用不帶任何表情地聲音說:“念吧。”


    晏道剛猶豫了一下,還是念道:“委員長均鑒:日前,東北邊防司令長官公署所屬葛光庭來淶源,轉交東北邊防司令長官張學良親筆信一封,謂及‘中東路事件’及東北邊防之狀況,懇請職部出兵相助。哲武以為,東北之事乃國家之大事。國人皆需同仇敵愾,萬眾一心,共禦強敵與國門之外。哲武身為黨國軍人,亦有守土抗敵之職責,哲武願率十萬勁旅東去禦敵。然哲武之部屬非哲武一人之軍隊,乃國家之軍隊,大軍行止須尊委員長之軍令,何去何從,懇請委員長示下。哲武必謹遵委員長之軍令。職部哲武敬上。”


    “委員長料事如神,對文戈的判斷尤其準確,沒有委員長的命令,文戈是絕對不會擅自做任何事情的。”


    何應欽少有的恭維讓蔣介石心裏很高興,正要開口說話,見晏道剛又拿出第二封電報,有些詫異地問:“還有誰的電報?”


    晏道剛一邊把電報遞給蔣介石,一邊說:“第四路軍宋哲武同時發來兩封電報。”


    “兩封電報?”不僅蔣介石詫異,其他人也是一樣,如果是一前一後的兩封還可以理解,可同時發來兩封就讓人有些費解了,這樣的電文完全可以合為一封來發。


    蔣介石沒接晏道剛遞來的電報,而是說:“念吧,看看文戈還有什麽事情。”


    蔣介石因為張學良同意讓宋哲武的第四路軍去東北,這讓蔣介石心裏一直懸著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雖然他並不認為宋哲武可以打敗蘇聯人,可他相信有宋哲武在東北,就是敗了也不會很難看,對於第四路軍的戰鬥力,他還是很認同的,畢竟桂係和西北軍都吃過他的大虧。


    晏道剛,拿著電報的手並沒有縮迴去,而是低聲說:“委員長,這封電報指明要您親閱。”


    “哦”,要他親閱的電報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蔣介石看看屏聲靜氣的眾人,遲疑了一下,向前探了探身子,結果電報。


    這封電報一定還是跟出兵東北有關,可是為什麽一起發來兩封?眾人都在觀察著蔣介石的表情。都努力想在他的臉上琢磨出電報的大致內容。


    電文很長,有四頁,蔣介石剛看了幾行,臉色就猛然沉了下來,飛快地看完數頁電文後,有馬上從頭又看第二遍,隻是第二遍看的極慢,從蔣介石皺起的眉頭可以看出,蔣介石在緊張地思索著,仿佛每一句電文都隱含著許多深意一般 。


    看完第二遍後,蔣介石陰沉著臉,並沒有把電報遞給晏道剛,仿佛拿著一枚炸彈一樣,緩慢而小心地親手把電報放到桌上的文件夾裏,想了想又把文件夾放到抽屜裏。這才用深邃的目光掃了晏道剛一眼,晏道剛轉身退了出去,他自然明白蔣介石目光中傳達的意思,許多事情是永遠也不能說的,否則就不是未知的問題,而是腦袋的問題了。


    蔣介石站起身,背著雙手在地上緩緩地來迴走動,蔣介石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對於他們這些人還好,對黃埔係學生基板上都是板著臉,看到笑意都難得。從他不同尋常陰沉的臉色上,大家都感覺得到,蔣介石現在的心情很焦慮,甚至還有些憤怒。不知道這個宋文戈什麽事情惹到了委員長,都替這個年輕人捏了一把汗。


    林蔚看了何應欽一眼,正好何應欽也看向他,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焦慮,何應欽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蔣介石真要發起怒來,那可是他也勸不了的。


    蔣介石這時已經走到窗前,背對著眾人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


    蔣介石這樣站了足足有十多分鍾,這才慢慢地轉過身來,中緊張地看著蔣介石都希望能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麽,可是轉過身來的蔣介石表情出奇的平靜,好似什麽事情都沒有一樣,淡淡地對林蔚說:“蔚文,給文戈去電。”


    林蔚飛快地打開文件夾,取出紙筆準備記錄。


    “文戈吾弟:兩電均已收悉。吾弟雖處江湖之遠,然心懷廟堂之事,憂國憂民之情不可言表,有古忠臣良將之遺風!吾心甚慰!弟應發揚我**軍人之氣概,不避艱險,不畏讒言,以封狼居胥之氣魄,以竟全功。待弟凱旋之日,中正必不吝冠軍之侯矣。中華民國主席,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


    聽了蔣介石給宋哲武的電文,林蔚、何應欽、宋子文都不進暗中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們還不知道宋哲武第二封電報的內容,甚至也不知道蔣介石為什麽生那麽大的氣,不過從蔣介石口述的電文裏,可以感覺到蔣介石已經不生氣了,甚至可能還在心裏很高興。蔣介石雖然在電報裏一字未提是否同意宋哲武出兵,可是他們知道蔣介石的意思是同意的。


    這封電報裏,蔣介石引用了宋代詩人範仲淹在他的名篇《嶽陽樓記》中的一句名言和漢代的一個典故。


    《嶽陽樓記》中的原文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意思是‘不因為外物好壞和自己得失而或喜或悲,在朝廷做官則心懷百姓,不在朝廷上做官則心憂國事。不管在高位還是平民百姓都在天下人擔憂之前先擔憂,在天下人享樂之後才享樂。’


    《漢書.霍去病傳》記載,元狩四年,霍去病率大軍5萬北進兩千多裏,越過離侯山,渡過弓閭河,與匈奴左賢王部接戰,殲敵70400人,俘虜匈奴屯頭王、韓王等3人及將軍、相國、當戶、都尉等83人,乘勝追殺至狼居胥山(今蒙古境內),在狼居胥山舉行了祭天封禮,在姑衍山舉行了祭地禪禮,兵鋒一直逼至瀚海(今貝加爾湖)。經此一戰,“匈奴遠遁,而漠南無王庭。被武帝封為冠軍侯。


    不過,他們都認為蔣介石用《嶽陽樓記》中的名言來誇讚宋哲武有些過了。特別是關於漢代名將霍去病的典故用的更是不妥,不要說宋哲武此去東北不一定能打敗蘇聯人,就是大敗蘇軍,也僅僅是守土之功,那裏能跟霍去病相提並論,人家那可是開疆拓土。不過,不管怎麽看,大家都很高興,由於宋哲武的介入,東北的事情基本上可以有一個好的結局了。


    與眾人高興得神態不同,楊永泰眼裏不為人察覺的閃過一絲憂色。


    蔣介石又對何應欽說:“敬之,把剛剛購進的高射機槍都給文戈,另外汽油、柴油也要給他盡量多些。這些東西要盡快運到淶源。”


    蔣介石的話讓何應欽有些愕然,猶豫了一下提醒蔣介石:“高射機槍那可是按德國顧問的要求給教導師購進的?還有柴油,文戈那裏的汽車用不上,發電用不了很多?”


    蔣介石的目光看向窗外,幽幽地說:“蘇聯人有很多飛機,在草原上無遮無擋,沒有高射機槍是不行的。關於柴油麽,你可能不知道,文戈高了一百多架飛機,也許他會用得到。”


    眾人出了息廬不久,一直沒有發言的戴笠又被蔣介石派侍衛叫了迴來。戴笠知道蔣介石這是有事要交代,在晏道剛的引領下迴到蔣介石的辦公室。見蔣介石正在桌上鋪好的宣紙上揮毫疾書。戴笠看到蔣介石寫的正是“封狼居胥,冠軍之侯。”八個大字。


    蔣介石放下筆,意猶未盡地看看寫好的那八個字。抬起頭來,看著戴笠平靜地說:“雨農,叫你迴來是有件事叫你辦。”


    “學生謹聽校長吩咐。”戴笠恭謹地迴答。


    蔣介石一字一頓地說:“你要想盡辦法,盡快查處張學良和文戈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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