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8

    靖海侯望著徐徐走來的阿漁,看著她屈膝行禮,觀她神態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實難想象她在欺淩貧困中長大。心裏不由添了幾分喜愛,他本以為見到的會是個膽怯卑弱的孩子。雖然妻子來信對女兒誇了又誇,但瘌痢頭兒子自己的好,為人父母看自己孩子哪哪都好。

    一個照麵打下來,靖海侯終於相信了妻子的話,他們的女兒很好,比他想象中好。就是瘦了點,矮了點,氣色也不大好,到底受苦了。

    “好孩子,起來吧,”靖海侯放柔了聲音,“這些年你在外麵受苦了,眼下你迴家了,再也不必擔驚受怕。”

    阿漁直起身,似是動容地紅了眼眶。

    遊氏眼睛發酸,時隔十三年,一家人終於團聚。

    略說幾句,靖海侯道語氣如常地說道:“你祖母在溫泉莊子上養病,過幾日,再帶你去向她老人家請安。”

    蕭老夫人帶著蕭雅珺去了溫泉別莊上,有時候靖海侯也不懂老母親在想什麽,事已至此,對蕭雅珺最好的安排就是送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再怎麽樣,看在這十三年的感情上,他都會把蕭雅珺的未來安排好,是不能像以前那樣風光,但是衣食無憂富貴一生不難,可母親一定要把人留在身邊,讓她承受流言蜚語之苦。

    遊氏略有些擔憂地看一眼阿漁,怕她多想。

    阿漁抿唇笑了笑,輕聲道了一聲好。以前蕭老夫人就不喜歡原身,這輩子肯定更加不喜歡她。畢竟要不是她,她的心肝肉怎麽可能從雲端掉到了泥濘裏。

    接下來,遊氏帶著阿漁認識家裏人。

    蕭家人的眼神或好奇或憐憫,無論哪一種,態度都是友好的。唯獨長房的嫡幼子蕭邯,小臉板得挺挺的。

    在遊氏的眼神下,蕭邯不甘不願地叫了一聲八姐。

    真論序齒,她在姐妹裏行七,隻不過七姑娘是蕭雅珺,縱然已經將她在族譜上移除,可人人皆知蕭家七姑娘是蕭雅珺,若是頂了七姑娘這個名頭。行走在外,也要引人誤會,更容易招來比較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正好蕭家八姑娘剛序齒便夭折了,阿漁便成了八姑娘。

    阿漁對臉臭臭的小男孩笑了笑,隻是笑容有些落寞。

    遊氏隱晦地瞪了一眼小兒子,趕緊介紹下一個人。

    蕭陽也不瞞地看了弟弟一眼,小弟和雅珺關係最好,怕是聽下人說了什麽。

    蕭邯臉更臭了。

    認了親,遊氏領著阿漁去看她的院子,時間匆忙,遊氏自己看著都不大滿意,挑了好幾處讓人整改,數次對阿漁道:“哪裏不喜歡,你隻管說出來,咱們改,這是你自己個兒要住的地方,務必要讓自己住的舒服。”

    阿漁失笑,遊氏恨不得她提出十個八個要求才開心,這麽想著,阿漁提了兩個要求。

    遊氏果然更高興了,女兒願意向她提要求,說明她不見外。

    遊氏讓她趕緊洗漱,養足精神參加之後的家宴。

    家宴後,在靖海侯擇下的良辰吉日,開祠堂將阿漁正式記入族譜,蕭氏雅瑜。祭過祖宗,她便成了蕭家名正言順的八姑娘。

    遊氏還準備了一名先生一名嬤嬤教導阿漁文化知識以及世家禮儀,她倒是想親自教導女兒,奈何作為侯夫人,她需要主持中饋交際應酬,分身乏術。

    阿漁便開始了無聊的學習生活,雖然不甚耐煩,但是為了讓遊氏高興,她還是態度良好地認真學習,隻能安慰自己溫故而知新。

    “少爺,少爺。”

    上完了課來園子裏透透氣的阿漁抬眸,就見一個絳紅色的小團子,吭哧吭哧地在雪地上跑,啪嘰一下,摔倒在地,砸出一個五短人坑。背在身上的包袱散開,糖果點心玩具灑了一地。

    阿漁:“……”

    “少爺,您摔到哪了,哪裏疼?”小丫鬟驚慌失措地扶起胖團子。

    胖團子呸呸呸吐出嘴裏的雪,心痛大叫:“我的糖!”

    撿著撿著,胖團子終於看見了不遠處的阿漁。

    四目相對,阿漁點點頭,還以為自己要被無視到底了呢。

    胖團子兩道眉毛皺起,也不管地上的糖果糕點玩具了,抱著包袱皮走過來,仰著臉氣哼哼道:“我要去找祖母和姐姐。”

    忽然眼淚汪汪,胖手握成拳頭:“你趕走了姐姐,我不要喜歡你。”

    小丫鬟差點要嚇暈過去,香草姐姐被打發到了莊子裏,因為被夫人發現她對小少爺說一些有的沒的。

    阿漁垂眼望著氣鼓鼓的小東西,前世,這小家夥就不喜歡原身。不過也得承認,原身很多時候是在無理取鬧,對蕭雅珺從擠兌刁難到陷害,手段也不高明,每次都被拆穿,弄得自己狼狽不堪。

    後來,她一針對蕭雅珺,都不用蕭雅珺自己反擊,身邊人就會替她指責原身。這孩子就越偏激,越加怨恨蕭雅珺,惡性循環。

    原本是蕭雅珺虧欠了她,可由於她不擇手段地打擊報複,漸漸地,身邊人不再同情她,轉而開始同情蕭雅珺被一條瘋狗纏上。就連她的親人也被她親手推到蕭雅珺那邊。

    “誰跟你說我趕走你的姐姐?”阿漁語氣淡淡的。

    蕭邯:“她們說的,她們都這麽說。”

    阿漁蹲了下去,平視氣唿唿的小團子:“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啊!”蕭邯愣了下,掙紮掙紮,勉勉強強道,“你,你說吧,我聽聽看。”

    阿漁波瀾不驚地哦了一聲:“那謝謝你賞臉。”

    蕭邯瞅瞅她,覺得哪裏不太對,可不知道哪裏不對,轉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阿漁:“杜鵑鳥,你見過嗎?”

    蕭邯想了想,搖頭。

    阿漁:“杜鵑這種鳥有一個特點,她不願意自己築巢養育小鳥。”

    蕭邯驚得瞪大了眼,還有鳥不築巢的?

    阿漁繼續說道:“她自己懶得築巢養小鳥,就偷偷地把自己的鳥蛋生在喜鵲窩裏。為了防止喜鵲發現窩裏多了一個蛋,杜鵑就把還在蛋裏的小喜鵲推到樹下摔破。”

    “怎麽可以這樣!”蕭邯憤怒,“小喜鵲的娘會傷心的。”

    阿漁嘴角露出一抹笑:“她不傷心,因為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以為小杜鵑是自己的孩子,每天辛辛苦苦孵蛋,終於把小杜鵑孵了出來。她每天早出晚歸找食物喂給小杜鵑,把小杜鵑養得白白胖胖。大喜鵲很開心,因為她以為小杜鵑是自己的孩子。在小杜鵑幸福快樂地享受著大喜鵲照顧的時候,大喜鵲的孩子小喜鵲卻好幾次差點死掉了。小喜鵲運氣好,摔下去的時候掉在了柔軟的草地上,僥幸活了下來。她沒有娘親的照顧,好不容易才從蛋裏爬出來。她又瘦又小,還沒有娘親,所以小鬆鼠小猴子小燕子都欺負她,罵她是沒娘的孩子;她沒有娘親,所以隻能睡在草地上,被風刮被雨打;她沒有娘親,隻能自己找食物,經常一整天都找不到食物,常常挨餓。她沒有娘親,一個人受了好多好多苦。”

    蕭邯眼淚汪汪,難受的小臉皺成一團。

    “有一天,小喜鵲終於找到了大喜鵲,大喜鵲才知道,原來窩裏的小杜鵑不是她的孩子,眼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小喜鵲才是她的孩子。”

    蕭邯轉悲為喜:“小喜鵲找到娘親了,以後就不用受苦了。”

    阿漁微微笑著問:“那你說

    小喜鵲該不該跟著大喜鵲迴到窩裏?”

    蕭邯用力點頭:“當然應該,那是它家呀。”

    阿漁又問:“那麽小杜鵑該不該離開那個家。”

    蕭邯再點頭,義憤填膺:“那不是它的家,那是小喜鵲的家。”

    “所以,你姐姐走了,因為這不是她的家,這是我的家。”阿漁不緊不慢地總結陳詞。

    蕭邯傻住了,眼淚要掉不掉地掛在睫毛上。

    阿漁一笑,七歲的小娃娃,感性遠遠大過理性,他根本弄不明白這件事,隻知道蕭雅珺是疼他愛他的好姐姐,自然維護蕭雅珺。不過當故事換上小動物的皮,屬於小孩子的天真善良又會讓他很公平。

    阿漁給予會心一擊:“你姐姐就是那隻小杜鵑,我就是那隻小喜鵲,娘就是大喜鵲。”

    蕭邯含著一包淚,世界觀搖搖欲墜。

    “九少爺還這麽小,八姑娘怎麽能和他說這種話!”

    斜刺裏冒出來一句話。

    如意壓著不滿走了過來,蕭老夫人留她在家裏觀察情況,省得當了睜眼瞎,卻沒想到正聽到新迴來的八姑娘詆毀七姑娘。老夫人的擔心果然不是無的放矢,八姑娘對七姑娘有怨氣。

    阿漁站了起來,認出是蕭老夫人跟前的大紅人,眼神逐漸變涼。這府裏頭有個破規矩,長輩跟前的貓貓狗狗晚輩都得敬著,以致於一些下人比不得寵的主子還有臉麵。像是如意這樣的大丫鬟,在老夫人跟前當差隻需要動動嘴皮子,迴到自己屋裏還有小丫鬟伺候,與其說是下人,不如說是副小姐,脾氣可不小。

    “有人告訴九弟,我趕走了蕭雅珺,我總不能背著這個黑鍋吧,還是你覺得我就該背下這個黑鍋?讓九弟恨上我,親近蕭雅珺?”

    如意就感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泛著涼氣,如意不由自主地心底一寒,萬沒想到一個鄉下丫頭竟有這等氣勢。

    如意別過眼避開目光,訕訕:“八姑娘誤會了,奴婢怎麽敢。”

    “你怎麽就不敢,我知道我是鄉下來的,說是主子,其實日子過的還不如侯府的下人體麵,你們瞧不起我。可我再落魄,也輪不到你一個下人橫加指責。”

    阿漁聲音很平靜,平靜到如意後背發涼。

    如意麵色微微泛白:“姑娘言重了,奴婢豈敢。”

    阿漁嘴角勾出一個若有似無地冷笑:“敢不敢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見麵至

    今,口口聲聲奴婢不敢,可你連膝蓋都不屑彎一下,在你眼裏,我算哪門子姑娘!”

    如意心頭一跳,之前還能辯駁,這一點確實是她大意了。如意急忙屈膝:“姑娘恕罪。”

    “我哪有資格恕你的罪。”阿漁嗤笑一聲,旋身要走,“爹!”

    阿漁佯裝驚訝地看著從假山後麵走出來的靖海侯。

    靖海侯背著手,臉色微沉,聞言,重新換上笑容。他早就站在那兒,看見幼子胡鬧,想出來喝止,卻又想知道失而複得的女兒會如何應對,以後這樣的情形未必不會出現。她的應對出人意料卻又行之有效,對她充滿敵意的小兒子被她說服了。

    正欣慰著,如意橫插一杠,這丫頭被她母親寵壞了,失了分寸。百歲奴事一歲主,再有體麵,她也隻是個奴婢。

    如意驚得花容失色,膝蓋徹底軟了下去:“侯爺。”

    “如意對八姑娘不敬,拖下去杖責二十。”靖海侯輕描淡寫地吩咐。

    “侯爺!”如意淒厲地叫了一聲,二十板子要不了命,卻會令她顏麵盡失。

    靖海侯沒再多看她一眼,他身後小廝上前扯著如意離開。

    驚慌失措的如意忽然想到了前幾天,蕭老夫人處置了兩個編排七姑娘的小丫鬟,與今日何其異曲同工,侯爺處置她,是在替八姑娘立威,連她都被處置了,以後還有哪個下人敢不敬著八姑娘。

    阿漁朝著靖海侯福了福,兩邊唇角微微上翹,眸光帶笑:“謝謝爹。”

    靖海侯笑著點了點頭,是個通透的孩子。

    殺雞儆猴之後,阿漁就發現下人對她更加恭敬。

    阿漁有一搭沒一搭地擼著懷裏的貓,前世今生,靖海侯對親生女兒都是疼愛的。隻是,前一世,靖海侯對蕭雅珺一如既往的疼愛,這一世,靖海侯舍棄了蕭雅珺。

    區別在於……恭王。

    阿漁輕輕地歎出一口氣,靖海侯是蕭雅瑜的父親,同時也是蕭陽三兄弟的父親,是蕭氏家主,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兒去得罪前途不可限量的恭王。

    這沒什麽可指責的,隻是阿漁心疼原身。那個小姑娘受盡折磨迴到自己家裏,看見的卻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蕭雅珺,這一切本該屬於她,可她要不迴來。

    你失去的,親人、地位、榮譽……我會替你堂堂正正地拿迴來,隻多不少。

    看一眼更漏,阿漁放下貓,起身走向屋外,

    今天她要隨靖海侯和遊氏去溫泉別莊向蕭老夫人請安。不知道這位偏心眼的老太太會以何種態度迎接她,想想還有點小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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