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佛動了,它張開了大嘴,嘴中無牙,猶如肉袋,一口便把懷孕的妻子吞了下去。


    丈夫跪在地上,念著佛經,神情舉止虔誠無比。


    無緣一手豎在身前,一手捏著潔白如玉的佛珠,滿臉的橫肉也柔和了許多。


    肉佛肚子膨脹收縮,發出咚咚的聲音,如同擂鼓。


    遍布佛堂的血管愈加通紅,鮮紅的血液在裏麵飛速流淌。


    嘔!


    伴隨著嘔吐聲,妻子被吐了出來,大著的肚子,腫脹的身材,恢複了懷孕之前的模樣,隻是眼角多了一絲皺紋。


    丈夫連忙扶起了妻子,然後這對夫妻充滿期盼的看著這尊肉佛。


    嘔!


    又是一聲,肉佛低下巨大的腦袋,接著,一個光著身體的男人被吐了出來。


    他迷茫的睜開了眼睛,看著這對歡欣的男女,叫道:“爹?娘?”


    “誒!”


    丈夫連忙上前,脫掉外衣,裹在了看起來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兒子身上。


    真的可以,這對夫妻狂喜萬分。


    這尊肉佛當真是尊活佛,而無緣,在他們眼中,則是伺候佛陀的菩薩,是守護眾生的金剛,是斬妖除魔的羅漢。


    生兒育女,是何等的危險,稍不注意,就是一屍兩命。


    然而如今,有了活佛,往日的危險,便不再是危險,不僅沒有危險,反而賺大了。


    無緣說出了他們期盼已久的話:“等會兒,貧僧先割點肉。”


    說著,拿起來供奉在佛座之下的屠刀,在肉佛身上割了起來。


    一共,割了三百斤肉。


    “多了,大師,多了!”丈夫叫道。


    “一共三百斤。”無緣渾身染血,笑著說道:“剛好。”


    “可是……”妻子道:“不是隻有200斤嗎?”


    18歲以下,100斤。12歲以下,200斤。


    規矩如此,多了,會讓肉佛難以承受。


    “他可不是12歲以下的孩子。”無緣指著剛出生百多斤的孩子說道:“他尚未出生,就來到了這裏,所以有三百斤肉。”


    如果隻靠夫妻二人,難以拿迴去,但是現在多了一個強壯的兒子,自然可以拿迴去了。


    他們扛著鮮血淋漓的肉,千恩萬謝出門而去。


    無緣麵帶笑容的看著他們,肉佛身上血流如瀑,大片大片的鮮血在地上蔓延,醜陋的臉上卻同樣滿是慈悲,看著一家三口離去的方向。


    “阿彌陀佛!”無緣道了一聲佛號,大門緩緩合上。


    ……


    夜色蒼涼,一行人終於登上了山,累得夠嗆,也冷得夠嗆。


    然而,到了這寺廟的大門前,他們卻躊躇無法前行。


    一股莫名的威嚴,從心頭誕生,是如此的沉重,以至於他們邁不動步伐。


    “怎會如此!”不聞雙目圓睜,鼓起渾身的力氣,雙腿卻慢慢的軟了下去,然後跪在了地上。


    該死!


    所有人不由得冷汗直冒,渾身肌肉顫抖,齊刷刷的跟著跪在地上。


    “不聞,該死的,怎麽迴事?”


    “不知道啊!”不聞急得淚都流出來了。


    “混蛋,這寺廟中曾有真佛的傳聞該不會是真的吧!”


    有人如此叫道,一下子,所有人心頭一跳。


    原本,他們是不相信這世間有真佛的,但是現在,他們是相信的。


    寺廟很簡陋,出了大堂,院牆,以及用來休息的寮房之外,就隻有一座佛塔了。


    佛塔又低又矮,經曆風雨,壞了又修,一遍一遍,雖然有定期打掃,挺幹淨的,卻依舊顯得破敗。


    而就在今夜,這座佛塔頂上迸發五彩光輝,燦爛的光輝之中,一個老和尚坐在上麵,若隱若現。


    “真有真佛!”


    不聞眼眶淚水迸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腦海中,一聲聲的佛音不斷迴蕩,讓他頭痛欲裂。


    不隻是他,其他的人也抱著腦袋淒厲的嚎叫。


    往日種種,一幕幕浮上心頭。其中罪惡,如萬千鋒銳利劍,穿身而過,刹那間,身體就猶如破漏的篩子。


    大地不再是大地,而是苦海,苦海之上,無舟可渡,隻能沉浮其中,苦海之水灌入口中,原本就痛苦的身軀愈發痛苦。


    似癲似狂,如瘋如魔。


    一行十幾人,頭如搗蒜,陣陣驚叫慘嚎,被大門死死擋住。


    藏在林中的金毛猴子呆住了,它第一天才知道,這座寺廟是如此可怕。


    這也是為何王三娘放心將小和尚安置在這間寺廟的緣故,這間寺廟的那座佛塔,上麵供奉著那個老和尚的舍利。


    即便死了,他也要世世代代的庇佑著自己門下徒孫。


    光輝消散,燦爛的舍利重新變迴了原樣,古樸無華,平平無奇。


    不聞十幾人仿佛被奪去了魂魄,雙目無神,形如僵屍,搖搖晃晃的朝著山下走去。


    而林中,金毛猴子手中的棒子落地,盤坐在地,雙手合十,閉上雙目的一瞬,渾身的金毛愈加璀璨。


    它決定,不走了。


    它要留下來,學那佛經,修建那渡人之舟,度過這漫漫的天地大劫。


    ……


    與此同時,鬼哭和王三娘準備整齊,出門,朝著縣衙而去。


    周圍監視偷窺之人連忙通報,縣令大老爺如臨大敵,連忙召集人手。


    等鬼哭和王三娘到了縣衙的時候,縣衙一片燈火通明,圍牆上人影矗立,一張張強弓拉開,冰冷的箭矢對準這二人。


    “叫王仲文出來!”王三娘大叫道。


    王仲文,便是無緣的本名。


    縣衙的大門被拉開,在一夥刀盾手的保護下,縣令大人微微露了露麵,大聲斥責:“大膽!你這個妖孽,居然敢直唿大師本名。”


    “弄死她!”


    “殺了她這個妖孽!”


    一些漢子們大聲吼道,眼中露出狂熱之色。


    “麻煩了啊!”鬼哭手指摩擦著刀鞘,眉頭緊皺。


    他小看這位將軍了,如今看來,對方恐怕不比黑山老妖好對付多少。


    黑山老妖肉身強橫,猶如行於世間的金剛。


    而對方肉身決計沒有黑山老妖這樣強橫,但是周圍的一些狂熱信徒,卻讓鬼哭頭痛萬分。


    這些狂熱的善男信女太多了,一旦和他作對,便是合作現場做對。一旦鬼哭決定以強橫姿態應對,那麽他的刀下,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死的人一旦多了,這座縣城就完了。


    鬼哭眉頭越皺越緊,王三娘的臉越來越冷,一聲洪亮的聲音從縣衙中響起:“不得喧嘩!”


    外麵,那些狂熱的善男信女一下就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冷風嗚咽。


    接著,那個聲音又道:“讓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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