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斜,置於天地之間。


    微風吹過,當出頭的嫩芽微擺。


    嘹亮的歌聲在這山水間響起:“伸手摸姐麵邊絲,烏雲飛了半天邊,伸手摸姐腦前邊,天庭飽滿兮癮人……”


    歌聲中還夾雜著清脆的鈴聲,合著歌兒的節拍,唱得理直氣壯。


    幽幽樹林之間小路中,一戴著鬥笠的漢子,坐在一匹又黑又大的瘦馬背上,還帶了一把長的嚇人的刀。


    鬥笠的帽簷壓得很低,讓人隻能看見他眼睛以下的半張臉。他時不時揮舞著手中的刀,拍開前方的樹枝與蛛網。


    大黑馬垂頭喪氣,慢吞吞的踱著步子。而坐在它背上的人,也不催促,隻是開心的大聲唱歌。


    漸漸的,天邊的太陽已經沒了半張臉,一朵朵紅雲仿佛烈火,影子被拉得老長,樹林之中也暗了下來。


    前方,一棵樹下,坐著一人。樹的影子蓋下,剛好將他蓋個嚴嚴實實,讓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麵容。他身材幹瘦佝僂,骨節粗大,穿著一身破舊的麻布衣,褲腳高高挽起,露出了青筋遍布的雙腿,沒穿鞋,上麵滿是幹涸的泥巴。一把鋤頭一頭擱在他肩膀上,一頭擱在地上,他正用雙手將鋤頭上的泥巴掰開。


    這副形象,應該是個農民老伯。


    騎著馬的漢子在老伯身邊停了下來,抬了一下帽簷,露出了狹長的雙眼,這漢子,就是鬼哭。


    雖然他長相不善,卻很有禮貌的問:“老伯,請問這附近哪有歇腳的地方。”


    老伯低個頭,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哈?”


    鬼哭又大聲說了一遍,老伯抬起手,往小路盡頭指了一下,繼續掰在自己鋤頭上的泥巴。整個過程,都沒有抬起頭來。


    鬼哭笑了笑,道了一聲謝,壓下帽簷,將自己雙眼遮住。然後,雙腿輕輕一夾馬腹,大黑馬慢悠悠的往前走去,鈴聲響起,豪邁的18摸再一次迴蕩在林間。


    轉了兩個彎之後,前方豁然開朗。


    一條蜿蜒的小溪流淌而過,兩旁是大片大片的農田,阡陌交錯,將農田隔開,而田中,綠油油一片,風吹,波浪起伏。


    而在這大片大片的農田包圍中,一棟棟茅草屋拔地而起,形成一座村莊。餘暉下,孩童的歡唿聲中,仿佛世外桃源。


    鬼哭一拉韁繩,大黑馬停了下來。麵帶著微笑看著這一切,佇立良久。然後,緩緩開口道:“這秧苗,長得還真快啊!”


    他翻身下馬,挽起褲腿,脫下布靴置於馬背,牽著馬涉溪水而過,沿著田坎,往那村莊走去。秧苗濃鬱,輕輕的刮蹭著腳踝,有些癢,又讓心中極為舒坦。


    見到有外人來,一個小孩歡快的圍了上來,被大人驅趕開。一青壯走上前來,問鬼哭:“你是何人,來這幹什麽?”


    鬼哭一抱拳:“在下鬼哭,隻是一介路過的旅人,天色已暗,想求個住處。”


    青壯漢子又看向鬼哭的刀:“那你為何帶刀。”


    鬼哭笑道:“防身之用。”


    “原來如此,你且在這裏不要走動,我去叫村長前來。”


    一村長,通常都是一族之長,由德高望重之人擔任,因而很多村的村長都是老人,這個村也不例外。


    這村長一看就很老,拄著長長的杖,彎腰駝背,兩眼長出白膜,一開口,就能看到隻剩下幾顆的泛黃的牙齒。


    “老漢便是王家村村長,客人來自哪裏。”


    “老人家,小子來自巴蜀。”


    “哦!”村長點頭,又問道:“最近發生什麽事,怎麽這麽多外鄉人都來這裏。”


    “好叫老人家知道,最近陛下開恩科,都是讀書人前來趕考。”


    “原來如此。”村長恍然大悟:“你也是讀書人?”


    “小子哪是什麽讀書人,我隻是來這裏賺點錢養家糊口。”


    “哦,天色不早了,老漢這就為客人安排住處。”


    “多謝老人家。”鬼哭鞠躬行禮。


    鬼哭被安排在了王癆鬼的家,王癆鬼具體叫什麽不知道,隻知道他生了癆病,看起來骨瘦如柴,病殃殃的,經常咳嗽。他有一個婆娘,被稱之為王陳氏,年紀也就20出頭,長得很漂亮,是一個很有風韻的偉岸人妻。他們膝下無子,隻是兩夫妻相依為命。


    鬼哭送了房錢,王陳氏高興的收下了,熱情的為鬼哭收拾了屋子,還言飯一會就好。


    她那病癆鬼老公在廚房,邊燒火邊咳嗽,就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鬼哭不喜歡那樣的聲音,到了院子,脫掉衣服隻剩下件短褲就衝涼。此刻天還很冷,鬼哭渾身冒煙,又打了水為大黑馬洗澡刷毛。做完了一切,鬼哭身上水分已經風幹,這才穿衣。


    穿衣穿到一半,他猛的迴頭,便看到一片黑暗的屋中,王陳氏趴在門框上,直勾勾的看著他。鬼哭快速的穿好了衣服,王陳氏衝他笑了一下,轉身消失在一片黑的屋中。


    太陽落山了,飯也燒好了。村長送來油燈,米粒大的火珠在堂屋方木桌上微微晃動,光線昏暗。


    三人坐在桌上,彼此都隻能看到對方的臉。


    作為主人,王癆鬼始終在不停的咳嗽。王陳氏巧笑嫣然的為鬼哭挑著菜,共有兩份菜,一份野菜,一份葷菜,野菜毫無半點葷腥,一吃進嘴裏,卻酥脆香甜。而葷菜似乎是兔肉,看起來鮮嫩可口。


    鈴聲響動兩下,鬼哭刨了幾口飯,吃了幾口野菜。至於葷菜,他是半點也未動,然後就起身告辭,到了屋後糞坑,將嘴裏飯菜吐了出來。


    迴到堂屋,王陳氏道:“大哥身體強壯,怎滴隻吃這點,難道不合口味?”


    鬼哭笑著說:“怎麽不合口味,隻是長途跋涉,身體不適,沒有胃口。”


    “原來如此。”王陳氏不再說什麽,鬼哭到了客房,坐在床邊,不脫衣服,就這麽抱著刀合身躺下。


    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響動。


    鬼哭一坐而起,大聲道:“是誰?”


    “大哥,是奴家。”王陳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鬼哭起身,開個門。


    王陳氏端著個木盆他拿了個油燈走了進來:“大哥還沒睡呢?”


    鬼哭搖頭:“睡不著。”


    王陳氏將油燈放在窗上,木盆放在床邊:“洗個腳吧,洗了就能睡個好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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