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昏暗,晃動的燭光下,是布滿血跡的案台。


    被大卸八塊的屍體在夥計麻利的手腳下,被裝入籃子裏,朝著另一邊搬了過去。


    砰!


    又是一個人被擺到了案台上,兩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夥計麻利的將他衣服扒去,摁住他的手腳,用鐵環將它固定在了巨大的案台上。


    一個渾身是膘的壯碩漢子走了過來,燭光下,他黝黑的皮膚發著亮光。


    在掌心啐了一口唾沫,他一把拽起了卡在案台上的剁肉刀,高高的舉起。


    被扒光了衣服,固定在案台上的那人無力的掙紮起來。


    壯碩漢子雙目閃著紅光,巨大的屠刀毫不猶豫的落了下去。


    咚!


    血液噴的老高,鬥大的頭顱從案台上滾落下來,剛好落在了下麵的籃子裏。


    壯碩漢子毫不停歇,一口氣舉起屠刀連跺下去。


    咚咚咚咚……!!!!


    屠刀和案台碰撞,發出一連串的巨響。


    地麵震動,頭頂天花板的木板縫隙中,塵土刷刷的往下掉。


    角落裏,籠子中的青衫書生躺在裏麵,瞪大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渾身發抖。


    他還記得,那一日,一場連綿的細雨從天而降。


    他和一群難民為了避雨,慌亂之中,走進了樹林。


    走著走著,起了大霧。


    然後,莫名其妙的,就和五個難民到了一家客棧門口。


    這家客棧來得突兀,就擺在大路邊,而周圍方圓十裏,除了這家客棧就沒別的建築了。


    渾身補丁的青衫書生和五個難民不疑有他,又或者顧不得其他了,隻是向客棧的老板祈求避個雨,討碗水喝。


    老板一身是膘,膀大腰圓,皮膚黝黑,看起來兇神惡煞。


    青衫書生一看就覺得他不是個好人,不過一想起姐夫那麵貌,雖然他不大喜歡姐夫,卻又不得不承認姐夫是個好人,所以覺得不能以貌取人。


    看起來兇神惡煞的老板卻出乎意料的和善,不但讓一群難民進客棧避雨,還送上了湯水以及剩飯供他們填飽肚子。


    青衫書生和難民們感恩戴德,由於腹中饑餓,也顧不得其他,狼吞虎咽起來。


    吃著吃著,青衫書生頓時感覺渾身無力,眼皮直往下垂。


    然後,在那個老板笑臉盈盈之中,倒在了桌上,湯水潑出,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


    當青衫書生再次醒來,他已經被困在了一個籠子中。


    接著,眼睜睜的看著那個長得兇神惡煞,卻偏偏習慣性的帶著一臉和善笑容的老板舉起屠刀,將那個擺在案上,和自己一起逃難的難民肢解。


    頓時,心髒砰砰直跳,青衫書生眼前一陣發黑。


    這店,是黑店!


    不僅是黑店,他們還吃人!


    就這樣的恐懼中,青衫書生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肢解了兩個人。


    然後,那個強壯的夥計朝自己這邊走來。


    青衫書生渾身發冷,他不住的顫抖著,想要掙紮,卻渾身無力,勉強像條蠕蟲一樣動彈了兩下。


    然後,眼睜睜的看著夥計打開了籠子,那隻大手朝著自己抓來。


    “好了。”老板開口說道:“夠了,吃完了再殺。”


    “好咧!”夥計笑著關上了籠子,重新鎖上。


    兩個夥計抬著一籮筐的肉出了門,老板吹滅了蠟燭,關上了門,這間屋子,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在“嘎吱嘎吱”的聲音中,老板踩著樓梯到了上麵。


    逃過一劫的青衫書生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躺在冰冷潮濕的地麵,隻感覺一陣發冷。


    他卷曲著身體,在這黑暗中,無聲的流淚。


    他小時候,有父母照顧。


    父母去世,有姐姐照顧。


    姐姐離開了,又有姐夫照顧。


    他敬重父母,敬重姐姐,卻不大看得起姐夫。


    首先是姐夫的麵相不佳,一看就麵相不善,像個壞人。


    其次,他是中原人,生活在大宋首都洛陽,而姐夫是巴蜀人,是他們口中的南蠻子。


    最後,他是個讀書人,而姐夫隻是個武夫,讀書人天生就瞧不起武夫。


    文官可以指著皇上的鼻子罵,可以噴皇上一臉唾沫星子。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更何況文官。


    隻要不叛國,再大的罪,最多也是官職被罷免而已。


    而武官呢?


    在文官麵前天生就低了兩級,一旦離開軍營,又要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個差錯,被言官揪住,犯上牢獄之災。


    因此,他和姐夫隻是維持著表麵上的互相敬重。


    他沒能力掙錢,得靠他姐夫的俸祿養活。


    他覺得,有朝一日,自己榜上有名,報答了姐夫就是。


    然而,突然的一場戰爭,打破了數十年的和平。


    姐夫,他口中這個武夫,戰死之後,生活一落千丈,他這才發覺,相比起武夫,自己這個書生是何等的無用。


    而現在,他更是想念姐夫。


    如果姐夫在這兒,以姐夫掌中之刀,直接就可以血洗了這家黑店,而他哪裏還會被困在籠子中,像隻豬玀一樣,在擔驚受怕中等待著宰殺。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遲了。


    青衫書生呆呆的幻想著,而頭頂,穿的凳子的摩擦聲、腳步聲、以及那些惡魔的歡笑聲。


    ……


    清晨,秋雨還在連綿的下。


    路邊客棧,一身膘的黑壯老板坐在門檻上,望著被籠罩了一層薄紗的道路,一口一個包子的吃著。


    悠揚的鈴鐺聲傳入耳中,老板站了起來,對裏麵吼道:“吃快點,有客人來了。”


    夥計幾口喝掉了稀粥吃掉了包子,一個收拾碗筷,而另一個走到門邊,移開了門板。


    至於老板,到了廚房,忙碌起來。


    賬房慢吞吞的從樓上下來,抓了兩個剩下的包子,到了桌子後麵,一邊吃著,一邊打開抽屜,拿出賬本。


    等到,客棧收拾得差不多時,悠揚的鈴鐺聲越來越響,一個穿著蓑衣、牽著瘦馬的人出現在泥濘的道路盡頭。


    這人和別人不同,他腰間挎著一口刀,手中還拿著一把長刀扛在肩頭。


    他身後的馬和尋常的馬也是不同,雖然瘦,但比別的馬高大許多,這是一頭戰馬。


    此人正是鬼哭,他一路來到了附近,然後遁尋著心中的感覺,沿著道路買到了這裏。


    客棧前,有一個青石砌成的小院,被雨水衝刷的幹淨。


    上麵擺放著兩張桌子,用幾根竹竿撐起了一個棚子,用來避雨。


    鬼哭走到了院前,踢掉了草鞋上的泥,走上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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