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之後,彭城中的天空三三兩兩有煙火,也隻是在黑夜中閃了一下,很快就隱了過去,這裏不似洛都城那樣能從入了夜就絢爛到子時後,普通百姓家孩子們玩都是街上放的炮仗,也不會花這些銀子去買煙火迴來放。

    已經會蹣跚走路的涵哥兒要奶娘帶著自己出去看那外麵一閃一閃的東西,現在他隻會說單個字的話,說的最多的就是‘去’,他要去這兒,他要去那兒。

    十二月初時涵哥兒的周歲在知府舉辦,請了些這邊的客人,洛都城那隨著年禮迴來的送給他的周歲禮可不少,玩的穿的,他呢就盯著吃的。

    邵子鈺準備了一些煙火等著子時將近放,李媽媽那已經準備好了香火紙錢,林清苒換過一身衣服要前去彭城中的老夫廟上香,給家人祈福。

    “真的不用我陪著一塊去。”邵子鈺抱著兒子陪她上馬車,林清苒笑著摸摸涵哥兒的手,“不是讓十一和阿九陪我去麽,你在家陪兒子看煙火。”

    涵哥兒沒心沒肺的揮手和林清苒說再見,一扭頭,小手往天空中綻放的煙火對著邵子鈺喊到,“爹,去。”

    邵子鈺看著馬車遠去了才進去,涵哥兒拍著手看著天上時不時在閃爍的煙火,笑的十分開心。

    邵子鈺命人準備點火,把他抱到了屋簷下,摟著邵子鈺的脖子,涵哥兒好奇的看著遠處那個閃著火星子的煙火筒,伴隨著砰的一聲,火光竄起到空中,隨即綻放出五彩繽紛,涵哥兒張大嘴巴看著,直到那光芒消散,他指了指那個煙火筒,催促他們趕緊點,還要繼續放才行...

    這邊林清苒到了老夫廟,司棋扶著她下了馬車。

    十一和阿九一前一後護著她進了老夫廟,這廟裏的人非常多,住在彭城的人都會來這裏上香,廟宇不大,進門眼前就有個大香爐,裏麵插滿了百姓們上的香。

    再往前一些是一個小香爐,這裏的香少了些,但樣子比底下大香爐裏的富貴的多,這邊是彭城中大戶人花錢燒的香,一點到天亮的。

    林清苒去了主殿給邵子鈺和涵哥兒都求了平安符,出來的時候,快到子時了,廟裏的人越來越多。

    林清苒走到觀音堂,這邊清淨了些,不遠處有姻緣樹,許多人在那求姻緣簽,林清苒看著十一和阿九笑道,“來都來了,你們可以去那求個符,好了過來就行。”

    這觀音堂裏進進出出也都是祈福的,阿九和十一跟進去顯得多奇怪,對看了一眼,那姻緣樹也不遠,點

    點頭過去了。

    司棋跟著林清苒進了觀音堂,跪下來祈福。

    半響,身後忽然有人吟詩,這聲音在安靜的觀音堂裏顯得格外的突兀,林清苒眯了眯眼繼續祈福,但這似乎沒有要停止的意思,遂她睜開了眼,一旁忽然飄來這麽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側頭,那是一個身著白色錦袍的男子,站在旁邊的蒲團前不知是要跪還是要拜,腰上還別了一支玉笛,嘴角含笑,容貌俊俏。

    林清苒淡淡收迴視線,身後的司棋見這麽一個男子如此放肆的看著自己家小姐,出言提醒道,“這位公子,這裏是觀音堂。”你老盯著我們家小姐做什麽。

    男子笑了笑,“我知道這裏是觀音堂,隻是沒想到這兒竟還有此道美景。”

    司棋臉上一抹惱怒,怎麽會有人這樣當中出言不遜,林清苒心平氣和的祈禱完了,三拜後站了起來,看他這麽側站著自己走過去必定是要靠近他的,抬頭看他,神情淡然,“讓開。”

    “這位夫人,在下是否有幸能得知夫人的芳名。”男子側身讓了讓,林清苒直接走了過去,理都沒有理他,走出這觀音堂,這男人竟然直接追出來了,“這位夫人,在下。”

    司棋迴頭瞪了他一眼,“這位公子,你要不要臉,這樣跟著別人。”

    似乎是沒有這樣碰壁過,這男子臉上先是錯愕了一下,繼而剛剛在觀音堂裏還正經的神情,一下就變得有些輕佻。

    他甚至走到林清苒前麵要攔著她,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這三對二,穩穩是要被調戲了。

    隻不過沒等這男子上前再調戲上兩句,忽然他的眼前一柄劍橫住,繼而那劍往這男子的胸口一拍,把他擊退了幾步,十一和阿九攔在了林清苒麵前。

    男子身後的小廝也急忙上前來護住,可這身板與十一相比差的也太大了,那男子也是個識時務的,看到這樣兩個人護著林清苒,知道自己肯定是踢鐵板了,笑看著十一和阿九,“誤會,這都是誤會。”

    十一直接拉開了那兩個小廝,一拳直接打在了男子的臉頰上,“膽敢對我們夫人出言不遜。”

    十一還想來幾腳呢,阿九攔住了他,這裏這麽多人看著,難道真要讓人家知道他們是誰,看笑話不成。

    送著林清苒下了觀音堂的台階,十一這暴脾氣,衝著那男子揮了揮拳頭,模樣可兇狠...

    迴到了知府,涵哥兒已經睡了,林清苒沒

    與邵子鈺提起這件事,阿九和十一住在衙門中,當下也沒有和邵子鈺說。

    初五這天,衙門裏的人都還沒迴來,這大清早的,忽然有人擊鼓喊冤。

    十一前來知府稟報,邵子鈺趕去衙門,換了官服,把擊鼓的人帶進堂內,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狀告殷家少爺調戲良家女子,逼的他女兒撞在了櫃子上,受了傷,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事情是昨天夜裏發生的,就在一間小鋪子裏,大過年的王掌櫃沒關這鋪子,賣些油鹽醬醋的,天黑了就想去買點牛肉迴來,晚上醃著,明天家裏來客人可以燉肉吃。

    但這鋪子不能沒人看,於是王掌櫃就讓自己女兒玉鳳看一會,自己出去買牛肉,隻是昨天的牛肉攤上生意很好,排隊的人太多,王掌櫃等了很久,等買迴來之後一看,自己鋪子像是遭了賊,醬醋油鹽翻了一地,他的閨女倒在櫃台旁邊,頭上磕破出了血,昏迷不醒。

    一問對門的人,剛剛看到那殷家少爺路過,看到玉鳳一個人在鋪子裏就直接進來調戲了,把人逼急了撞傷後,直接逃走了。

    王掌櫃趕緊請了大夫,一個晚上女兒都沒醒過來,王掌櫃又氣又急,自己去殷家討不到公道,一早就直接來了衙門裏告狀。

    這殷家的公子是這彭城中一大商戶家的獨子,上頭有幾個姐姐,嫁的都不錯,一家上下十分寵著他,平日裏沒少調戲良家女子,少女婦女都不放過,凡是他覺得好看的喜歡的,都能上前戲言幾句,雖然沒有實質性的動手搶人,就隻是言語上的調戲,但遇上王掌櫃女兒這樣的,覺得被羞辱了反抗激烈,這就出事了。

    邵子鈺派人去殷家直接把人請過來了,殷天磊當然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把人家姑娘給逼急的撞暈過去了,忙求助殷老爺。

    但官差要帶人,殷老爺也攔不住啊,於是隻得跟著官差一塊來了衙門。

    等著殷天磊跪下,主簿那把這案子的經過說了一遍,殷老爺還覺得,這塞點銀子是能解決過去的,就是多塞少塞的問題。

    站在邵子鈺身後的阿九一看那跪著的殷天磊,眼熟啊,低頭在邵子鈺身邊說了幾句,邵子鈺這臉色刷一下就黑了,沒等殷天磊說什麽,直接一拍板,“鑒於犯人殷天磊所犯之事眾多,未免錯判,此案等查證之後擇日再審,犯人殷天磊,暫行收押,帶下去!”

    殷家兩父子都愣在那了,所犯之事哪裏眾多了,不是就一個王掌櫃前來報官麽,受了傷賠點銀子道個歉不就完了

    ,為什麽還要擇日重審,還要暫時收押!

    “邵大人,等等邵大人。”看兒子被帶下去,殷老爺趕緊追上了邵子鈺,大腹便便的跑的還氣喘。

    邵子鈺停下,他追了上來,“邵大人,犬子頑劣,我殷家願意出所有的看診銀兩,還會賠償這銀子。”

    “那是你們應該做的。”邵子鈺冷冷瞥他。

    殷老爺急忙點頭,“是是是,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邵大人,那這收押一事是不是。”

    “重審之前,不得探視。”邵子鈺扔下這麽一句,直接走了。

    殷老爺愣在了當場,他沒有得罪邵大人啊,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殷天磊被關了三天,初八等著衙門辦公的人都迴來了才重審,在牢獄裏呆的這三天,殷天磊度日如年。

    他就是開口調戲過女子,可從來沒有把別人怎麽樣,誰知道那女的會剛烈成這樣子,直接一頭撞在櫃子上。

    這也不至於要關他,牢獄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這三天他吃不好睡不好,裏麵到處是蟲子,味道又難聞,這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地方解決,簡直是活不下去了。

    殷天磊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被關的原因是什麽,調戲誰不好呢,竟敢調戲知府大人的夫人。

    初八再審的時候,衙門外可圍觀了不少人,邵子鈺怎麽會說自己是公報私仇因為他戲言了自己妻子幾句。

    他派人打聽了這殷家二世祖以前做過的一些事,著重選了幾件出來,殷天磊調戲了人家女子,害人家名譽受損,在村子裏嫁不出的,也有殷天磊調戲了人家婦人,害的這婦人被夫家責罵,更有嚇哭別人小姑娘的事情,王掌櫃女兒這件事是最後說的,邵子鈺一拍案板看著堂下的殷天磊,“犯人殷天磊,屢次調戲良家女子,損毀女子名譽,絲毫沒有悔改之意,直到今日險些害死王掌櫃女兒,你可認罪。”

    殷天磊有些懵了,什麽調戲誰家的女子,這麽久遠以前的事情他自己都記不得了,可邵子鈺就是把證人一個一個帶上來問了,門口還有人出聲補充,他還調戲過誰家的女子,完全沒法抵賴。

    “若是這彭城中多幾個你這樣的人,百姓們的生活如何安居,女子要如何安心外出,你亦不是初犯,此事必定要嚴懲不貸。”邵子鈺說的正氣淩然。

    最後判案的結果,殷天磊直接被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打完之後,還要在牢獄中關上三個月,罰了銀子,這才算完事。

    三十大板下去人都能給打傷了,躺在床上養傷都得好兩月,再關牢獄裏去,這條命可真給折騰殘,於是一等案子審完,殷老爺急匆匆找邵子鈺求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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