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簡庭濤和關心素已經談了將近七年的戀愛。

    盡管嘴緊的心素從未跟老爸明說,但女兒大學時代在自己眼皮底下待了四年,工作之後還是住在家裏,對於她的一言一行,對於她跟簡庭濤的交往,關定秋教授嘴上不提,心知肚明。他已經從蕭珊口中得知這個家世顯赫的簡庭濤並非別人,就是當年那個發帖的小男生。而且,女兒節假日經常借故外出,家裏經常收到不具名的鮮花,間或,還會收到花店送來的名貴花卉。

    他清楚,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嗤之以鼻。幾盆花就想拐走他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裏的女兒,老貓聞鹹魚——嗅鯗啊嗅鯗(休想)!

    偶爾在校園裏,會看到女兒跟那個簡庭濤走在一起,偶爾心素加班,無論多晚,總會有一輛車送她夜歸。更重要的是,柯軒跟女兒的感情,一直都維持在淡淡的兄妹之誼的階段,沒有絲毫的進展。學識廣博而心細如塵的關教授,早已暗中把前後關係理得清清楚楚。他看在眼裏,記在心底。他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而且,妻子早逝,女兒是他的唯一,愛女心切的他,一心要為女兒踏踏實實謀幸福。但心素的脾氣他知道,於是,他且裝聾作啞,不動聲色地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中文造詣已臻化境的關定秋教授,十分明白什麽叫做以靜製動。因為很明顯地會有人先沉不住氣的。

    而且,還不止一個。

    事實上,以賈月銘為首的所有簡家人,都很有些迫不及待了。以賈女士一貫說一不二的派勢,以及跟兒子簡庭濤如出一轍的固執,她看上心素做兒媳,就是看上了,一錘定音,不做他人之選。再加上一年前故去的簡非凡先生,生前亦很欣賞心素的單純秀雅,沒有異議。更重要的是,主要的當事人簡氏集團新任總裁簡庭濤,早就已經望穿秋水。

    既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而且雙方兩情相悅,那麽由男方上門提親,自然順理成章。但聰明若賈女士,怎麽會不明白以關定秋教授一向的個性,屬意的並非自己的兒子。她縱橫商場多年,練就一雙慧眼,跟關教授相處次數雖不多,但已經看得足夠清楚,祖上出過兩個宰相,五個翰林,一幹親戚絕大多數在高校或是學術界任職,且都頗有建樹的關定秋教授,比起一般人更講究門當戶對,幾近嚴苛。

    隻不過,跟一般人不一樣的是,若說虛榮,倒也未必,畢竟他看重的是書香門第,其他的倒在其次。而簡家盡管外麵架子搭得足夠大,看在祖上曾經散盡家財捐資助學的關

    教授眼中,大抵還不如孤零零的一個小小講師——柯軒。

    事情看來有點棘手。

    因為之前,在兒子語焉不詳的隻字片言和略帶懊惱的神情中,她已經知道了柯軒這個人物的存在。從兒子口中,她也知道心素對老父十分崇敬,她的終身大事,自然首先必須得到關教授的讚同。心素的孝順和固執不相上下。所以,一向機智的簡庭濤也有些束手無策。

    但在賈女士心目中,她賈月銘的兒子,論相貌論才幹論人品,絕不會輸於任何一個青年才俊。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因此,斟酌又斟酌,她最終還是決定單槍匹馬,前去投石問路。丈夫已逝,其他閑雜人等也不方便在場,並且,人多不一定好辦事。

    於是,在一個晴朗的天氣,趁心素上班,又打聽到關教授在家,她獨自一人,帶上厚禮,殺上門去拜訪。才一開門,關教授對賈女士的來意,就心知肚明。但是他仍舊禮貌地將她迎了進去,還沏上了上好的龍井。

    坐在關家樸素高雅的客廳,聞著幽幽的花香,看著關定秋先生從容淡定的泱泱氣度,賈女士心生感歎,錢,果然不是萬能的,腹有詩書氣自華,古語說得一點不錯。

    但是有些話,還必須得說,所以,她喝了一口茶,緩緩開口:“關教授,其實,這次我來,是為了心素跟庭濤這兩個孩子……”

    話還沒說完,關定秋先生已經淡淡一笑,直接截住她的話,斬釘截鐵地道:“簡夫人,如果您是跟往常一樣閑談家常,我十分樂意,如果您是為心素而來,那麽,我隻能說抱歉。”

    賈女士一向給人捧慣了,沒想到他這麽幹脆利落地拒絕,一時有點發怔,臉上頗有些掛不住,“呃——”但是,僅僅片刻之後,她還是迅速恢複慣常的鎮定,微笑著,“心素這個孩子,不僅庭濤喜歡,就連我,也喜歡得很。”她唇邊的笑紋加深,“落落大方,知書達理,小小年紀,更有一種難得的淡泊,著實難得。”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她相信沒有人可以例外。

    關教授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早就豎起了滿身的盔甲,偏偏不吃這套,略略思忖之後字斟句酌地開口:“感謝您的厚愛,但是,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再加上心素還小,有些事情,考慮得不一定周到,所以……”他很誠懇地看向賈女士,“很抱歉,簡夫人,我知道您一直對心素很關心,我也一直很感謝,再加上您教子有方,令公子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將簡氏企業這麽大的集團接掌得有聲有色,我也很是佩

    服。”他略帶歉意但極其堅決地道,“但心素從小喪母,我又對她太過溺愛,凡事都由著她,順著她,再加上心素從小就一直生活在學校裏,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待人處事也學不會通融。”他略略沉吟,“做父母的,隻希望兒女過著單純普通的生活,平安幸福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真的很抱歉,簡家也好,令公子也好,心素恐怕高攀不起。”

    簡家家族關係複雜,那個簡庭濤是賈女士唯一的獨子,說銜著金湯匙出生絕不為過,以後又是簡氏企業唯一的繼承人,他的生活軌跡,跟書香為徑,杏壇為據的關教授離了十萬八千裏,他絕不放心讓女兒涉足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再說,關家欠柯家已經很多,他看得出柯軒對心素的情意,以柯軒才華人品又是他心中當仁不讓的東床之選,所以,他迴複得十分幹脆。

    拚著狠狠得罪眼前這個腦子轉得比眼珠子還要快的賈月銘。

    賈月銘是何等玲瓏剔透之人,立刻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關教授,聽說您藏有瘞鶴銘的摩崖別刻拓本?”

    關定秋有點意外,怔了一怔,隨口答道:“是啊。”

    賈月銘的眼前一亮,立刻出言央求:“能容我看一看嗎?我自幼酷愛書法,瘞鶴銘字勢開張、雄偉俊逸,一向是我心頭所好,為此我還專程去鎮江焦山碑林博物館觀賞過幾次,”她越說越欣喜,笑容可掬地道,“難怪陸遊要踏雪觀看,米芾要夏天觀山樵書,其筆勢之磅礴,實在令人陶醉。我苦苦找尋好多年啦,一直都沒找著,後來我轉念一想,在咱們這塊地兒,如果您關教授都沒有,大概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眼光跟胸襟配得上啦。”

    在關定秋數十年來的豐富珍藏中,明代顧宸家藏摩崖別刻拓本是他此生最得意最心愛的藏本之一,他輕易從不示人,但藏寶人最講究惺惺相惜,賈月銘一番話實在太說到他心坎裏去了,他也不由得滿麵堆笑,當即便迴房。

    賈月銘如願以償,嘖嘖豔羨稱讚了好半天,又東拉西扯了幾句,欣賞了一會兒關教授愛逾性命的奇花異卉,便起身告辭。

    事情還得一步一步來,她相信,即便一時半會兒難以轉圜,以他們目前的交情,關教授不會不歡迎她經常上門聊聊天拉拉家常的。

    賈女士的固執和不服輸,完全不亞於她的兒子。

    況且心素正在跟她兒子談戀愛,光看這點,關教授已經輸了先機,敗了泰半。

    因此,與簡庭濤聽到她轉述關教授的話之後的垂

    頭喪氣不同的是,賈女士胸有成竹地一邊專心插花,一邊點撥自己的兒子,“庭濤,媽該做的已經做了,你放心,在禮數上我一定讓關教授挑不出任何瑕疵。但是,有一點你一定要記清楚,不管怎麽樣,事情的最終決定權在心素跟你身上,父母的意見嘛……”她站起來,閑閑走向花園方向,半晌,她的聲音略帶模糊地飄了過來,“你應該記得一句古話:關心則亂,十個做父母的倒有九個半太過多慮……”

    以兒子的聰明機智,一定會懂她的意思的。

    雖然有點對不起關教授,但孰輕孰重,她向來分得清楚。

    簡庭濤當然不負其母所望,所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即刻開始行動,派人去訂名家設計珠寶,提前去t市最豪華高檔的餐廳訂燭光晚餐,另外,他還親手安排了一係列的秘密活動。

    而且對不起,似乎不便透露。

    很快,他們相識七周年紀念日就到了。

    那一天的下午,他撥通了心素的電話:“心素,前兩天我忙,沒空陪你,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心素的聲音,在話筒的那頭傳來,輕柔而略帶躊躇:“今晚啊,我有點事呢……”

    簡庭濤心裏一沉,“什麽事啊?”語氣中不無試探。最近以來,他心裏一直有點忐忑。

    心素又是一陣躊躇,好半天,才遲遲疑疑地道:“如楓最近心情不太好,晚上,我想陪她聊聊天。”

    簡庭濤心裏一陣惆悵。他知道那個溫如楓是心素的同事,一個很是瘦弱的女孩子,看上去永遠心事重重。

    因此,他竟然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於是,他想了想,又開口:“在哪兒,大概幾點可以出來?”

    心素的聲音還是那麽輕柔,但仍然有點遲疑地道:“在……悠閑雅築茶館,大概……十點吧。”

    簡庭濤簡潔地道:“十點我來接你。”

    十點,簡庭濤準時去接心素。在車子裏,一路上,他的表情都有點沉重。

    心素悄悄覷了他一眼,又覷他一眼,他恍若未見,專心開車。心素想了想,開口了:“簡庭濤——”

    “嗯。”迴答她的是悶悶的一聲低哼,接著就不再開腔,依舊沉默地開著車。

    相交數年,心素幾乎可以斷定,此人現在的心情不好,很不好,極其不好。於是,她的手,悄悄探了探隨身小包包裏的那個紙盒,想想,

    又縮了迴來。

    過了好幾個街口,簡庭濤終於開口了,語氣還是悶悶的:“肚子餓不餓?”

    他可是餓得很,也都快慪死了。自從打過那個電話給心素後,他就一直臉色有些陰沉地在辦公室裏處理公文,渾身裹挾著北極風暴,不僅前來匯報的部門經理們麵麵相覷無所適從,就連素來大嗓門的小鄺秘書也自動自發地降了不止一個音調。

    此時,車剛好停在紅燈口,心素偷瞥過去,那個人還是一副“我心情很差,最好別惹我”的模樣,於是,她咬了咬唇,悄悄地從包裏拿出一包裝得極其精美的禮盒,放到車子駕駛座前,“送給你的,七周年紀念。”

    簡庭濤迅速地轉過頭來,不能置信般看向心素,有點傻傻地道:“你記得?”

    心素臉紅了一下,想起了前些年的糗事,“我記性有那麽差嗎?”

    簡庭濤不理會她,他的眼睛一直都盯著那個盒子。

    片刻之後,兩人坐在那個小小的餛飩店。一入座,簡庭濤就顧不上周圍的一切,飛快地打開那個盒子。陶土捏的兩個小人,一男一女,笑眯眯的憨態可鞠。內裏還附著一個小小的卡片,上麵寫著幾行娟秀清雋的英文詩:aslongasyourenearthefirsttimewemet,icouldsee,thatyouandi,weremeanttobe.youreyesweresogentle,yoursmilesotrue,whenyoufirstheldmyhand,ijustknew.nowthetimehasgoneby,througughterandtears,thesedaysishallcherish,foryearsuponyears.thosememorieswehave,shallneverfade,forthosearethesteps,thatwehavemade.thatwasthepast,thefutureisnear,ianxiouslywait,forwhatwippear.newhomes,morughter,andchildrensodear,everyth

    ingwillbewonderful,aslongasyourenear.

    (cristysmith,《我不會離開》)

    心素看著他舉起那兩個泥人專注看著的模樣直發窘,有些囁嚅地道:“我跟著如楓斷斷續續地學了好久,都學不會,好容易到現在才做成這樣……”

    不過,在簡庭濤看來,他就愛那種樸拙憨厚的韻味。他表情有些怪異地瞄了她一眼,立刻發問:“你今晚不是跟溫如楓喝茶,對不對?”

    心素臉紅,低頭。

    簡庭濤眉開眼笑地誘哄著:“說吧說吧,”他的臉色滿是得意和調侃,還有著一絲絲的寬宏大量,“放心,我不會笑話你的。”

    心素的臉更紅了,頭埋得更低了。

    簡庭濤的眼光在那兩個拙拙的泥人跟心素的臉之間來迴梭巡。越看越得意,越看越開心。方才的鬱悶早就不知忘到哪個九霄雲外去了。不過,他還是沒有忘記繼續逼供:“快說,不然……”他半帶威脅地將身子傾了過來,“我就要……”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心素連忙伸手,隔住他湊過來的臉,一咬牙一閉眼,飛快開口:“如楓帶我去悠閑雅築旁邊的陶吧學的,學了有一個多星期了。她學得可比我快多了,”有些忸怩地道,“一直到今天才算完工,你……”

    簡庭濤摸了摸下巴,大言不慚:“嗯,手藝的確很差,手法也很粗糙,嘖嘖嘖,造型更是……”他看著心素羞愧難當的模樣,咧開了嘴,舉起那張卡片,“不過,看在你這麽真心告白的分上,我可以考慮……”他裝模作樣百般為難,“……勉強接受一下吧。”

    心素差點被口水嗆住,臉一陣紅一陣白,“告、告、白……”

    臉紅得發燒之餘,心裏一陣懊惱。

    早知道不要聽如楓一個晚上的慫恿,一時頭腦發熱,隨手在裏麵寫上一份什麽勞什子卡片了!換作平時,打死她都做不出來!

    簡庭濤不理會她,轉而看向一旁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們的老板娘和四周零星的食客,用手指大聲叩了叩桌子,“諸位——”眾人頓時鴉雀無聲地看向他。他微微一笑,極不害臊地道,“今天是我跟我女朋友認識七周年,然後呢,她送了我一份diy禮物。”他有些誇張地將那兩個陶土玩偶托在手上給大家一一欣賞,然後,向眾人擠了擠眼,“你們說,我應該怎麽辦?”

    眾人立刻善意地

    哄堂大笑起來,幾乎是立刻七嘴八舌地說——

    “那還用說,送花吧。”

    “送花好像有點俗氣啦年輕人,還是買什麽別的禮物送給她吧!”

    “不然,帶她出去旅遊吧!”

    ……

    片刻之後,一個小女孩清脆而憧憬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哥哥,向大姐姐求婚吧,好浪漫。”

    眾人一齊扭頭看她。

    小女孩年輕清秀的媽媽微微漲紅了臉,輕斥道:“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小女孩眨了眨眼,很是無辜地道:“可是,電視上都這麽演的啊……”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瞄簡庭濤兩手空空的模樣,小小聲地道,“可是,叔叔好像……”

    一時寂靜。眾人的眼睛齊刷刷對準了簡庭濤。

    簡庭濤的表情頓時很有些沮喪,大力拍了拍腦袋,“對啊,我怎麽事先就沒有想到?”他看向心素,“對不起。”

    心素還在狀況外,有些呆呆地道:“啊?”她微微蹙眉。如果不是簡庭濤一臉發自內心的歉意,她簡直都要懷疑這一幕是由他導演的了。

    不就一時興起來吃個餛飩嗎?怎麽一下子扯到求婚上去了?

    小小的餛飩店裏,目前經曆著一個小小的事件。形勢有點嚴峻。

    事件的男主角看上去一臉的沮喪。

    事件的女主角看上去一臉的鬱悶。

    路人甲乙更是有點訕訕地生怕自己一時的有口無心會造成偏頗和差池。一時間,氣氛開始尷尬。有幾個好心的食客蓄意打破這種沉寂,起身去櫃台那邊付錢去了。眾人三三兩兩地,注意力重又迴到自己麵前的食物上。

    心素也低頭準備開吃。突然間簡庭濤把頭湊了過來,在她耳邊低低地道:“我出去一下,等我。”緊接著,將玩偶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轉身向外奔去。

    見事件似乎有了戲劇性的轉機,眾人的眼睛重又睜大。這下連已經結賬了的幾個客人都不舍得走了,笑著又坐了下來。

    有好戲,自然是要看的。

    僅僅片刻之後,心素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兩大束大得幾乎進不了門的鮮花緩緩向她移動。一束玫瑰,一束桔梗。不一會兒,那兩束花在她麵前停住了。緊接著一張笑臉從花束背後露了出來。然後,一雙手將那兩束大得實在很過分的花遞給她,再然後,一個人影在她麵前單膝跪下,“心素,嫁給我。”說著,緩緩

    打開了一個藍絲絨小盒。

    裏麵,是一顆璀璨奪目得極其耀眼的鑽石戒指。

    心素完全呆住了。她沒想到簡庭濤竟然來了這一手,這下,是傻子都知道他根本早有預謀,怪不得剛才那麽不開心。

    四周一片喧囂聲,而且,聲浪越來越大。

    “好樣的年輕人,有我當年之勇!”大嗓門胖大伯一臉讚許。

    “女兒都小三十了我還不知道幾時才能盼到這一天,換作是她我不知道多開心呐,唉,快答應吧——”五十多歲的大嬸念念有詞地一臉遺憾兼豔羨。

    “叔叔好棒好棒,好棒好棒——”小朋友興奮得巴掌也幾乎拍紅,口中磁帶跳針般就隻會重複這一句。

    ……

    心素有些惶惶然地看向四周那些比她亢奮百倍、千倍、萬倍的臉,再看向玻璃窗外,也已經聚集了越來越多含笑的臉孔,再看向原本站在櫃台後算賬的老板跟老板娘們,用手撐著下巴,興趣盎然地看著她。

    等她迴過神來的時候,一枚戒指已經套上了她的手指。

    恍惚中,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原本想選一個氣氛更好環境更優雅的地點跟你說這句話。”

    特別包廂,法國大餐,小提琴伴奏,提前定製的絢爛焰火。還有,特別製作vcd光盤,包括二人相識以來的照片和sh。

    他百忙中抽空,數個夜晚不眠不休,埋頭在電腦前親手製作的。可惜,統統泡湯。

    但是,不是有句老話嗎,過程其實不重要。

    重在結果。

    於是,他雙眸亮亮地對準了心素,“相信我,從我認識你開始,從今往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愛你,一直愛你,永遠愛你。”他屏著息,“所以,嫁給我,好嗎?”

    心素低頭不語。

    簡庭濤察看著心素臉上的表情,有點不確定地道:“心素,沒關係,如果你覺得今天太倉促的話,可以改天……”再怎麽灑脫的女孩子,都還是應該喜歡溫馨浪漫的吧!

    在這個小小的,充其量隻能算是幹淨的餛飩店裏求婚,的確是委屈了心素一點。

    心素仍然低著頭。

    她看不見簡庭濤的臉,但是,她可以感覺到他凝視的目光。

    過去七年來,這個目光,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她,圍繞著她。她的心頭,湧上了一陣溫馨和甜蜜。在那一瞬間,很奇妙

    地所有的思緒全部拋之腦後。

    父親也好,其他也好,包括……包括,柯旭也好,在她的腦海裏,都顯得那麽的不真切。她麵前的那雙眼眸,占據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於是,她低低地說:“不用。”

    淡卻雙峨,哭損秋波,自此以後,隻為一人。

    簡庭濤怔了一下之後,旋即狂喜,站起身來笑逐顏開地對著門裏門外的眾人大聲宣布:“謝謝大家,今晚所有消費全算我的,大家隨便點,繼續吃,通宵都沒關係——”

    心素忍俊不禁地看著他站在這個小小的店鋪裏揮舞著手臂,語無倫次地發著顛。

    隨便點,繼續吃,通宵都沒關係?

    也不看人家老板願不願意。

    再加上,這個小本經營白手起家的店,點來點去,還不是就兩個品種?

    大餛飩,還有小餛飩。

    這個簡庭濤,連求個婚都與眾不同。

    現在的簡庭濤,站在客廳看著懷裏的心素。

    兩人四目相對,竟然不約而同地都想到了那年小餛飩店裏的那一幕。簡庭濤更是不由低低一笑。原來,從頭至尾,瘋狂的人,都不僅僅是他。

    他一邊抱著心素上樓梯,一邊繼續低低地笑將開來。

    片刻之後,待到簡庭濤再次下樓來的時候,葉青嵐仍然站在客廳中央。她的臉上,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蒼白。簡庭濤安靜地穿過她身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臉色沉重勉強鎮定的葉父看了看自己女兒傷痛欲絕的模樣,終於忍不住了,也顧不上賈女士在場,沉著臉,厲聲相叱:“庭濤,你做得太過分了!”

    原本,他跟妻子對這件事就一直不看好。跟簡家熟稔是一碼事,賈月銘相交頗歡是一碼事,簡庭濤年輕有為則是另一碼事,畢竟,他是一個曾經結過婚的人。葉父雖然是做生意的,觀念保守,對妻子家庭忠心耿耿,最瞧不上這種視婚姻感情如兒戲的人。再加上他對當年的事情仍然心有餘悸,原本是極其不願讓自己才貌雙全的女兒受此委屈的。

    妻子生性溫文懦弱,一直管不住女兒,他又一直忙,無暇多管,以至於養成了女兒任性倔強一意孤行,聽不進別人勸告的壞脾氣。好容易她在國外站穩腳跟,學業有成生活穩定,原本他已經打算睜一眼閉一眼地等著她帶一個金發碧眼的洋鬼子上門了。可她偏偏要歸國發展。

    好吧,迴就迴來吧,再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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