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也深知李旦的疑心,前有五峰船主汪直的前車之鑒,李旦恐怕一時間難以下定決心。


    但是王承很有信心。


    接受招安對李旦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不止可獲得官方身份和合法的貿易渠道,更可以堂而皇之的以官員的身份返迴老家。


    身為泉州同鄉,王承深知衣錦還鄉對於李旦的誘惑。


    如若招安李旦成功,王承作為陳明峰和李旦之間聯絡的中間人自然水漲船高,更為陳明峰重視,日後步步高升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漂泊多日,終於上岸,這一晚王承睡的極為踏實。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王承方才醒轉,有侍女伺候洗漱,呈上早膳。


    日本物產貧瘠,連幕府將軍也隻能吃點白米飯配上泡菜豆芽以及海帶魚幹之類的海產,普通日本平民能吃上白米飯就像過年了。李旦對王承極為看重,特意安排他和隨從入住後院,竭盡所能的盛情款待。


    王承喝了兩碗粥,想著李旦大約不會這麽快給自己答複,便約了三名錦衣衛護衛出門瞧瞧這日本最大的貿易港的虛實。


    剛走出客房,迎麵碰上一名國字臉的大漢,龍行虎步頗有氣勢。


    “王承先生,我是李華宇。”


    王承拱手說道:“原來是甲必丹華,久仰久仰。我在呂宋便聽聞甲必丹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見,幸會幸會。”


    所謂甲必丹是英語captain的音譯,用以稱唿將校級軍官或者商船船長,李華宇常年與歐洲人打交道,不論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還是荷蘭人都稱唿他為“甲必丹華”。


    李華宇笑道:“先生言重了。”


    王承知道李華宇是李氏家族的二號人物,他此來多半是投石問路探聽自己的口風。既然李華宇來了,他也不忙著出門,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請李華宇進屋詳談。


    三名錦衣衛護衛在門外。


    李華宇暗自點了點頭,錦衣衛踏上日本的國土可以說絕無僅有,尤其是以護衛的身份前來日本。瞧王承指使三名錦衣衛的架勢可見他口中的“王子殿下”的確是有權有勢,他擔任漳州月港提舉司也頗為可信。


    王承和李華宇分主賓坐下,日式房屋並沒有木椅,兩人盤腿席地而坐。


    李華宇開口說道:“先生可住的習慣?”


    王承笑道:“不瞞甲必丹,我們此來遭遇暴風雨,於琉球耽擱了些時日,海上漂泊慣了,踏足陸地睡得格外安穩。”


    “昨日家兄召我言及先生之事,我有些不明還望先生賜教。”


    王承挺直腰杆,正色道:“甲必丹請說。”


    “先生可知道五峰船主汪直否?”


    王承心頭一凜,故作輕鬆的笑道:“五峰船主蒙冤我等俱是扼腕,然我家王子並非大明朝廷的人,兼素有大誌,斷然不會如此短視。我知曉旦公的顧慮,此間再無第三人,我便和甲必丹說些推心置腹的話。”


    李華宇微微點頭:“原聽先生高見。”


    王承笑著搖頭:“談不上高見,不過是事關自身。承與我家王子相逢於微末之時,彼時王子殿下遠渡重洋而來遭受暴風雨,同行船隻水手損失無算,後租借紅毛番的船隻前往泉州朝貢,得聖上賞識留為左右。聖上顧念我家王子忠義,賜玉帶蟒袍,命提督錦衣衛南鎮撫司,賞廈門、金門及周邊諸島以供王子族人棲息。然我家王子在大明並無根基,承一介海商得王子殿下器重保舉為月港提舉司,旦公威名遠播,有財有勢,若是肯投入王子帳下必得重用。我來時,王子殿下說,若是旦公肯報效朝廷,他必保舉旦公為胡建海防參將。”


    李華宇撚須不語,參將是很高職位的武官了,僅次於副總兵和總兵,可謂獨鎮一方。李家若是有人坐上參將的位置,且不說正大光明的貿易,就說在大明公然招兵買馬造艦造炮那可方便的緊。


    王承神態激昂,語氣逐漸高亢,朗聲說道:“不是王某誇口,整個大明朝廷官員皆言海禁,唯有我家王子殿下立誌開海通商。王某投入我家王子門下,便是誌同道合四個字。”


    李華宇點頭笑道:“好一個誌同道合,先生的誠意我已知曉。容我迴稟家兄再做定奪。”


    王承拱手道:“承恭候佳音。”


    一番長談,李華宇獲得了想要的信息,確實如王承所言的話,接受朝廷的招安出任明廷海防參將的確是好事,不過他拿不了主意,還得迴去和兄長李旦商議。


    李華宇辦事向來利落,和王承道別後徑直去後堂麵見李旦。


    “兄長。”


    “如何?”


    “我聽王承所言確是真心,他說那位王子在大明朝廷並無根基勢力,我等若是投靠必得重用。王承說大明皇帝對王子極為信任,賜與他諸多島嶼。若是兄長應承,那位王子允諾保舉兄長為海防參將。”


    李旦微微一笑:“參將?”


    “正是。”


    “我是老了,參將不參將的不感興趣,可我李氏家族若要長盛不衰必定要依靠大明。德川幕府前陣子緝拿西班牙和葡萄牙傳教士,禁止他們傳教。你我在這平戶雖說富貴,可這平戶畢竟是日本國土,難保有朝一日幕府如同驅逐夷人般驅逐我等。”李旦長歎了口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當日我在呂宋風光無限,可恨西班牙人覬覦我之財富誣陷我,使得我數年積累毀於一旦。”


    “每每想起,我便一身冷汗。”


    李華宇感同身受,低聲歎道:“兄長言之有理。我親自去廈門麵見那位王子,與他詳談。”


    “甚好,”李旦欣慰的點頭,抬手吩咐道:“你可與思齊、芝龍同往,我修書一封命他們開墾台灣,作為我們的退路。”


    “還是兄長想的周全。”


    李華宇離開後,王承興奮的想寫封信向陳明峰匯報自己的成績,轉念一想適才自己的說辭似乎打動了甲必丹華,沒準就這幾日就會有好消息,索性等自己親自向陳明峰匯報。


    思慮再三,王承終於放棄了寫信的想法,招唿三名錦衣衛隨同自己出門,一窺平戶海港的究竟。


    日本平戶如同大明的漳州月港一般,是整個國家唯一合法的對外貿易港口,中國商品充斥這裏的市場,京都、屆港等地的日本商人雲集於此,當地人稱之為“西都”。


    李旦與平戶藩主鬆浦隆信交好,深得藩主信賴,他的住宅也是最接近大明城堡,占地頗廣。出了李氏庭院,放眼所及依舊是李旦的商鋪。


    除了裝束,日本商人和大明商人別無分別。


    沿著街道走了大約兩百步,王承在一家商館門前停下腳步,他看見了一麵醒目的西洋旗幟——紅白相間的條紋旗幟,左上角同樣白底紅十字。


    英國東印度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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