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公子現在開始活躍起了了,說的話也多了。但是長久一直不愛說話的習慣帶來的跡象還是明顯的,雖然木公子開始說話,而且話也不少,但是他說出來的話是缺乏美感與藝術的,有時甚至結結巴巴,很是吃力的樣子。比之他在寫作方麵的高度真可謂望塵莫及。但是木公子從不逃避自己的弱點,他願以多說來彌補、來鍛煉口才,好像要把過去隱藏了的話都放閘講出來似的。木公子也是聰明的,是善於發揮自己說話上的哪怕是一點兒的長處的。之一就是:木公子很善於講冷笑話,曾經的沉默讓他的幽默也是如此沉默。

    木公子同同學們談著一切,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都是敞開了心扉的那種交流,但是對於同學們問起的“木公子”的由來秘密,他還是有所“忌諱”的。他有時說這不過是人家隨便叫叫的綽號,沒有什麽意思;有時候則隻是笑笑,大有“不屑談起,一笑置之”之勢。也許是唯菲的故事讓他印象深刻:走自己的路,管別人怎麽看怎麽說呢?他走的也許正是故事裏的“小偷——聖徒”,的確這樣的效果還是比較顯著的,幾次問下來得到的是同樣的迴答,過了不久也就沒有人再問了。後來偶爾幾個不知情的別的班級的人問起,用不著木公子親自迴答,早已有人將那固定答案供出了。

    但是,大家還是叫他木公子。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木公子的事情至此也算是可以告一段落的了。可是又出事了,不過這次是唯菲。

    這天正在上著語文課,突然政教處主任急匆匆地來到了木公子這個班級,叫出了正講得起勁的語文老師(同時也是他們的班主任),先說了幾句,然後又把唯菲叫了出去,語文老師又迴來繼續上課了。但是木公子並沒有收迴他轉移了的目光,他看見政教處主任跟唯菲正說著什麽,雖然聽不見在說什麽,但是看到唯菲的表情一點點變了,越來越難看,甚至開始兩眼通紅,眼淚也快流下來的樣子。他們當即轉身,留下了匆匆沒有說完的話語的痕跡,也留給了木公子一襲急匆匆的身影以及擔心的心情。他知道唯菲家裏或者什麽肯定出了什麽事了。可是不能出去,他想啊想,一節課也算是給開了小差了。

    唯菲一離開就是三天,看著左邊空出的位置,唯菲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唯菲的話語仿佛就在耳邊。唯菲不在的三天也是木公子不在的三天,木公子無時無刻不為唯菲擔心,他多麽想飛向唯菲的身邊,而他的靈魂早已經跟著唯菲離開不在了,如果真的有靈魂的話。

    三天之後,唯菲迴來了,此時的唯菲較之剛離去的那會兒明顯憔悴了很多,深深的黑眼圈顯示了唯菲三天來的日夜未眠,一直洋溢臉上的笑容為一臉疲倦所替代,從她進入教室起,她就沒有說多少話,她一定很累,也一定還為之前的事影響著。對於同學們善意的詢問,唯菲也不過勉強吃力地笑一笑,算是禮貌與迴應了。看到唯菲這個樣子,木公子感覺真的好心疼,三天下來的焦慮使得木公子好想問問唯菲究竟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木公子知道唯菲此時很累,有什麽比休息更重要呢?友誼是相互的,木公子主動幫助唯菲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幫她提下水,幫她排隊打飯,就這樣,又是三天,木公子隻是默默地做著這一切,並沒有主動跟唯菲說過什麽話,因為他知道自己嘴笨,弄不好還會添亂。當然那天塞的那張紙條例外。

    “你沒事嗎?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是你的朋友”。話不在多,短短幾句亦足見心中所思所慮。

    時間的確是種好藥,三天了,唯菲的倦容慢慢消失了,又開始恢複了之前的笑臉與活力,畢竟我們知道唯菲是個堅強的孩子。看見唯菲這個樣子,木公子別提有多麽開心了!這天,木公子又塞給了唯菲一張紙條:

    很高興你現在沒事了,但是作為你的朋友,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了。如果你願意跟我講的話。下午五點前,到湖邊,我等你。自從跟唯菲一天比一天親近依賴,唯菲塞紙條的習慣好像已經“傳染”給了木公子,也許這正是那個年代的人的“時尚風”,是人們都樂於接受與使用的方式。

    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也正是因為等待,時間更顯得漫長,感覺時間的節奏是如此的慢而停頓,是如止水般的,雖然它依舊是一分30秒,一秒還是一秒。

    終於熬到了下午放學,木公子快速地在食堂吃了飯,就去湖邊等著了,他是一直走著的,大概是因為此時湖邊石塊上的夏日餘溫猶在,大概是希望唯菲一出現就可以盡快地看到,盡可能地看清,而此刻的時間是4:30剛過幾分鍾。顯然在心裏木公子是期望唯菲來的,也相信她是會來的。早點時間去等待意味著多點時間可以期待。落霞與孤“木”同在,湖中盡現人日影。來迴轉於湖畔,本是件放鬆悠閑事情,但是我們從木公子的步履中可以知道他心中是不平靜的,他一會兒快步走,一會兒慢步踱,過會兒又稍微停一下,在想什麽呢?誰知道!

    不管你是希望時間快點過去還是慢一點,時間是從不因為你而打亂自己的腳步的。十幾分鍾畢竟不長,也就很快過去了,看看表已經4:55了,木公子應該開始緊張起來了吧?唯菲會不會來?她願意跟我分享心事嗎?唉,不來也沒有關係啦,隻要她好好的就好了,反正也沒事了。萬一勾起她迴憶的傷,把她弄哭怎麽辦啊?往往人越是焦慮,心中越是矛盾;往往時間越擠,要想的事情反而覺得越多,這是對於本來就緊張的人而言的,結果當然隻會越來越緊張。在這急促的思索間,已經邁入59分了,看來是不會來了,木公子開始倒計時:10,9,8,——5,4——即便裝得再多麽不在乎,你的表情、細微之處足以出賣了你。

    倒計時不就是你期待某一個時刻到來的象征嗎?明明抱有很大的希望,雖然這種希望已是極具渺茫,可人有時候就這樣,卻裝得自己多麽不在乎。“3,2,1”即便一秒已當作兩秒來數了,還是很快就數完了,木公子原地轉了一圈,依舊沒有看到唯菲的出現。真的不來了啊?明明看到了我的紙條了的啊?莫非她不把我當朋友?不會啊!會不會有什麽事給耽擱了啊?會不會食堂排隊排了很長時間啊?會不會忘了啊?——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都被木公子想到了。又是十分鍾,終於死心了!落幕的夕陽,拉長了的背影,猶如落幕的英雄拖著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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