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兒發了高燒,由感染而引起。


    不知道是傷口外周感染,還是上行感染,情況可輕可重,危機十分。


    若是外周感染好處理,隻需要在傷口外周塗抹上藥膏,再打個幾天消炎藥,保證不用幾天就能好。


    但若是上行感染,感染真菌到達腦內,高燒不退,容易引起許多後發病症,情況便是不可估計,輕重都難料。


    首先高燒的並發症,就有癡呆,有死亡,有各種難預料的後果。


    醫生把所有最壞的結果都跟江萱萱說了個遍,讓江萱萱嚴格注意這幾天孩子的情況,尤其退燒方麵一定要做好措施。


    江萱萱是哭著答應下的,後來孩子從清創室內處理完傷口出來,江萱萱便陪在一邊,哪裏也不去,就跟著哄,邊哭邊哄。


    凱兒已經醒了,但高燒的難受,脾氣不好,也很會哭。緊急住了院後,情況依然沒有好轉。


    一個中午的時間,孩子哭著,鬧著,什麽都不吃,什麽都不想要,也害怕生人。


    跟陸步城待在一起的時間裏,孩子到底受了什麽樣的折磨,沒有人知道。


    顧明琛也一步不離的陪在他們母子倆身邊,護士過來打針的時候,凱兒鬧的厲害,整個人用最大的力道撲騰著,踢著雙腳,仰頭哇哇大哭。


    當時,江萱萱真是被他的哭聲震的心都碎了。


    孩子哭,她也在哭,顧明琛在邊上按住孩子,一時還顧不上她,看到自己妻兒這幅淒慘的畫麵,他這心裏揪的生緊,也是疼的不行。


    好不容易,鹽水掛上了,凱兒又吐了一陣,吐了江萱萱一身,還抱著江萱萱不放,怎麽也不放開她。


    “媽媽……哇……媽媽…”他那胖乎乎的小手臂一直緊緊摟著江萱萱的脖子,不肯有一絲鬆懈。


    天知道,當時在陸家,隔著一層玻璃都碰不到江萱萱的時候,孩子心理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好不容易可以像這樣抱住江萱萱,紮紮實實的抱著,凱兒就是哭的昏天暗地,手指頭都不肯鬆。


    江萱萱也是。


    她心疼極了!


    想到當時在陸家,孩子也哭的有現在這麽傷心,她卻不能陪在身邊,現在能陪著,哄著,她自然也不想離開一秒。


    vip病房內,她就抱著孩子坐在病床上,邊拍著孩子的後背邊哄,邊無聲落淚,“乖乖,不哭不哭,媽媽在這兒呢,千萬不哭哦。”


    “媽媽知道你疼,知道你特別難受,但是稍微忍一下,越哭越疼的,知道嗎?”她拿著紙巾去給凱兒擦滿臉粘乎乎的淚痕,擦完,紙巾落在他小鼻子間,“擤一下,把鼻水水醒出來。”


    小家夥聽話的頓住了哭聲,“哼”著擤了一下鼻子水,完後,江萱萱扔了紙巾,“別哭了寶貝,告訴媽媽是很難受,還是很疼?”


    “疼…媽媽…哇——”又張嘴大哭了起來,小家夥的肉臂攬在江萱萱的脖子上,小身子軟軟的直往她肩膀上靠,嚎啕大哭著,嘴裏還喊著“媽媽”,把江萱萱抱的那麽緊,那麽緊。


    “媽媽在,寶貝。寶貝哪裏疼,指給媽媽看看好嗎?媽媽給你唿唿。”


    江萱萱拍著孩子軟軟的小後背,別看她說話這邊冷靜,實際上,是孩子一喊媽媽,她就跟著流淚,這哭的太多,眼睛都成核桃了,還是忍不住的落淚。


    坐在她們對麵的顧明琛難受的說不出話,他隻能默默給江萱萱擦眼淚,擦完,不是很有力道的哄她,“你也別哭了,你身體也不好。”


    江萱萱現在的身體也虛的很,來醫院做了簡單查體,醫生告訴她,絕對要好好注意休息,一定不能再受刺激,不能再情緒過於激動,最好就是絕對臥床養身體,什麽時候養到體內不出血了,什麽時候才能下床。


    江萱萱擔心著凱兒,顧明琛擔心著江萱萱跟凱兒,可偏偏,江萱萱不聽他的話,凱兒也是鬧定了一定要江萱萱抱。


    顧明琛的手一朝他伸出去,馬上被他的小手連連拍打,哭著嚎著讓他走開。


    孩子對母親的依賴大,尤其在生病的時候,這一點體現的更加明顯。


    幫不上一點忙的顧明琛,頭一次覺得自己太無用。平時放了太多重心在工作上,家裏真正出了點事兒,他就跟廢人一樣,賴在旁邊起不了任何作用。


    凱兒的小手指指著他的後背,五根短肉的手指抓住衣服,想往上拉,“疼,媽媽…要唿唿……嗚嗚…”


    “媽媽給你唿唿,唿唿就不疼了,唿唿寶貝就不哭了好嗎?”


    還是後背那傷口造的孽,給孩子帶來了不小的傷害。


    江萱萱絕對不會再允許孩子做這種操作,即便是配型成功,她也不會再讓孩子去冒這種險。


    顫顫著撩開孩子的後背,江萱萱讓顧明琛給孩子唿唿,她又繼續拍著孩子的後背,顧著哄孩子。


    當時在陸家,隔著那扇玻璃,孩子想得到個唿唿都成了癡心妄想。


    如今顧明琛給他吹著後背,颼颼涼風吹襲過傷口,雖然隔著一層紗布,還是讓孩子感受到了涼爽的暢快感,哭聲漸漸低了下來。


    顧明琛吹太久,也得換口氣,那換氣的一陣停歇時間,凱兒馬上抖著肉乎乎的小身子鬧了起來,“要唿唿,要~媽媽~”


    “好,好,馬上。”這一邊,江萱萱哄著孩子,那邊,顧明琛又繼續吹,盡著此刻他能做的,微薄的力道。


    就這樣,孩子鬧了許久許久,鬧到累了方才安安靜靜地睡下。


    他睡在江萱萱的懷裏,睡的也不安穩,抓著她的衣襟,隻要有一點小動作就馬上攥緊抓她衣服的手。


    江萱萱不在的這段時間,孩子受了不少罪,想江萱萱也想的不行。


    很難受,看著孩子這缺乏安全感的表現,江萱萱自責又難受。


    “那天晚上,我接到華哥的電話說幫忙,離開前,凱兒抱著我就是不肯放,怎麽也不讓我走。我當時還跟他生氣,還怪他不懂事。”給凱兒拉來毯子蓋在身上,說著這種事,江萱萱眼淚跟斷了的弦似的,唰唰落下,“要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當時就應該說什麽都不走,怎麽也不離開凱兒,現在凱兒成了這樣,我好後悔…嗚嗚~”


    顧明琛真看不得她這自責的可憐樣兒,瞧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他被哭的心都要碎了。


    脫了他的外套,往江萱萱身上批去,顧明琛又坐迴她對麵,伸手擦拭著她被眼淚沾的粘乎乎的小臉,“別哭了,孩子都睡了,再哭又得吵醒他。”


    顧明琛一向不會哄人,可有的時候,又必須要哄。


    他拙劣的哄人伎倆,顯然不夠用。一句話落下,江萱萱眼淚更是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別哭了,萱萱。”坐近了好些距離,顧明琛皺著眉頭,長歎一口氣,“是我的錯,我也沒有想到這麽多,沒算到會發生這種事。不怪你,萱萱。”


    “不……都是我的錯,是我…”心內對自己的自責很深,江萱萱也因此哭的格外傷心,“是我沒有注意,才會讓人鑽了空子……嗚嗚~是我,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


    “萱萱,不是。”


    實在不會哄,顧明琛眼睜睜看著她眼淚一斤一斤的落,心裏是又急又難受,那會兒抱上她的小臉,他真想直接吻她,吻的她沒空哭泣最好。


    可是又怕他動作過大,會誤傷到她,畢竟她身體不好,一個不小心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他無法承擔。


    顧明琛無奈地隻能用手擦著她的小臉,擦的自己的手指也是濕黏的淚,“萱萱,別哭了。”


    “別哭了…”歎了口氣,傾身,將她一舉攬進懷裏,顧明琛拍著她的後背,竭盡全力的哄就。


    “孩子不是好好睡著嗎?你這麽傷心,萬一氣到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他抱緊了江萱萱,寬大的手掌摁在她後腦勺,瞑閉上眼,“萱萱你哭著,我也很難受,知道嗎?別哭了…”


    江萱萱咽嗚不斷,本來這陣雨還有加大的趨勢,卻聽到他說他難受,她吞下了眼淚,哭聲漸漸停下。


    “真的別哭了。你越哭,越讓我內疚。”顧明琛隻能說這種話,來試著哄她,他猜想著,她那麽在意他,應該不會舍得他難過吧?


    “要不是我為了工作成天出差,也不會讓家裏就剩下你們兩人。是我沒有把家裏安頓好,沒有把危險因素考慮進去,這才讓你們相繼出事。所以,你不要哭了。這時候,應該哭的,是我…”


    他低沉的嗓音,道著這般卑微喪氣的話,這完全不像他這麽高傲的成功人士應該說的話,從他嘴裏出口,給了江萱萱很大一陣觸動。


    她也心疼上顧明琛來。


    開始站在他的角度,為他去想事情。


    “對不起…”


    沒一會兒,江萱萱便咽嗚著道了歉,卻是盡量不讓自己太悲傷,免得他看了難受。


    “對不起,明琛,對不起…”


    “是我對不起你,萱萱。別說了…”低頭,顧明琛滾熱的唇瓣貼上她的腦袋,貼的緊湊,心內也泛過一層酸楚,不該輕彈的男兒淚,在這一刻冒了一陣出來,酸了鼻子,辣了眼。


    “我們一起把這難關給過了,以後好好生活,一切都會好。”


    他的手掌一下一下拍著江萱萱的後背,盡管不會哄人,卻也是說著說著,把江萱萱的哭聲說止住了。


    抱著江萱萱的那會兒,身心都難受,卻也是身心滿足,她跟凱兒在懷裏,全世界都圓滿了。


    隻希望這一刻的美好能永久持續,持續到未來的未來,不要再給他的家庭什麽打擊了。


    顧明琛從學著接受江萱萱,學著接受與她湊成的臨時家庭,學著努力經營婚姻,再至此,他學著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


    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裏,他也成長了許多。


    他開始慢慢摸到了婚姻的門道,開始越來越清晰自己在這個家裏的位置,開始知道他身上擔負的責任為何。


    現在他上的話,都很有說服性。


    江萱萱一下子就被勸服了,她點點頭,點的很用力,也騰出一隻手來抱上他的後背,趴在她肩膀的那一霎那,眼淚滾滾滑落,那是幸福與安心的眼淚,她知道。


    午後,諾大的病房內,一家三口擠在一張床上,手機全關了機,保持著整個房間的安靜。


    在這一個下午,他們就隻想得到一個安靜的午休。


    三個疲累的人,腦袋對腦袋的窩在一處,畫麵和諧的美好。


    凱兒睡在兩人中間,側著小腦袋,肉乎乎的小手抓住江萱萱的內衣肩帶,抓的生緊生緊。


    唿吸聲平平穩穩地,顧明琛時常睡一陣睜眼,看到這幅畫麵,然後給江萱萱跟孩子拉一拉被子,又摸上孩子的額頭,確認無事後,繼續安睡。


    偷得浮生半日閑,說的大抵就是這種時刻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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