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自然不會知道他一語成讖,隻是隨口編造的流言卻在不知不覺中接近了某種真相。


    而在千裏之外的寧城,也正有人因為真相被看破而瑟瑟發抖。


    “怎麽,你做惡夢了?”


    風蕭蕭的確是剛從惡夢中醒來,在夢裏他看到為他所殺的幾位同門,披頭散發滿臉血淚的朝他索命,自己想跑可身後卻是萬丈懸崖無路可退。


    剛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的風蕭蕭本就心裏有鬼,這時冷不丁一道聲音自他耳邊響起,頓時幾乎將他嚇了個魂飛魄散。


    “誰?給我出來!”


    風蕭蕭猛的立身而起,執劍亂砍,狀若瘋狂。


    “連我的聲音都分不出了嗎?”


    那道悠悠傳來的聲音繼續說道。


    聽這聲音清越平正,似乎不像是來自厲鬼的索命哀嚎,風蕭蕭這才稍微冷靜了幾分。


    這時,他才聽出來這聲音似乎自己很是熟悉。


    “師父,是您嗎?”


    風蕭蕭話音剛落,這室內靈氣卷動,頓時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現在了這密室之內。


    看見那熟悉的身影出現,風蕭蕭連忙拜伏下來,神態恭敬的說道:“弟子恭迎師父法身。”


    原來這突然出現的並非莫滄行肉身親臨,而僅是一道元神分身。


    但是很快,風蕭蕭突然想起一事,自己剛剛幫惡夢中驚醒的時候,驚懼懺悔之下,可很是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啊。


    風蕭蕭變得緊張起來,微微抬起頭,強顏歡笑試探道:“師父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事先通知弟子一聲呢?”


    莫滄行麵無表情的凝視著拜伏在地的風蕭蕭,並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也沒有去迴答他的問話,而是自顧問道:“執法殿調查成器司之事,是你在背後推動的?”


    不同於上次的長老團合議,上一次雖然也是風蕭蕭的建議,但整個行動卻是莫滄行認可,並且親手執行的。


    而這一次,卻是風蕭蕭利用自己執法殿首座弟子身份的便利,動用了多年折節下交經營出來的人脈,私自做出的決定。


    也正是這一點,讓莫滄行心中不滿尤甚:無論如何,老夫才是執法殿殿主,權柄在我,就算你是我最親近最喜歡的弟子,也不能未經同意擅自動用我的勢力。


    風蕭蕭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師父的忌諱,原本已經趴伏著的身子,更是緊緊的向著地麵貼去,誠惶誠恐的說道:“弟子知錯了,弟子隻是一時衝動,看不得幸進小兒借著僥幸撿來的功勞大出風頭。”


    莫滄行冷笑著說道:“幸進小兒?僥幸撿來的?嗬……”


    莫滄行對風蕭蕭的怒火不過是一時之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事實上,莫滄行很清楚,風蕭蕭之所以背著自己行動,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絕不會同意他的計劃。


    時隔不過三月,再度對陳遠出手,而且做得如此明顯,難免會引起其他諸位長老們的反感和對陳遠的同情。


    更何況,這樣做肯定會會影響許不負的觀感。


    誠然,應天宗下任宗主人選並非由許不負一言而決,但是,他卻有選擇收誰來做門下弟子的權利。


    而這下一任的應天宗主,卻是必須從掌門弟子中選出。


    也就是說,如果惡了許不負,他硬頂著不收風蕭蕭為徒,那麽就算莫滄行拉攏了再多長老也是無濟於事,因為,那種情況下,風蕭蕭根本連被選擇的資格都沒有!


    奈何,風蕭蕭卻是忍不了陳遠功績赫赫,在內心的嫉妒和憎恨下意氣用事。


    莫滄行一副怒其不爭的口吻說道:“我知道你看不慣陳遠一個無名小卒雜役出身,卻在短短幾年間風生水起,風頭甚至將你也蓋了過去。”


    “隻是你卻走上了一條歧路。”


    “你有沒有想過,若想成為下任宗主的競爭人選,需要的是你展示出足夠的才幹和能力,而不是你針對同門,製造內訌的本領。”


    “你以為將陳遠碾碎在地,沒有了競爭對手,這宗主之位就非你莫屬了?”


    “何其天真?何其愚蠢?”莫滄行好不留情的訓斥道。


    風蕭蕭的頭顱深深的埋了下去,他不明白為何往日間對他和顏悅色的師父,今日會如此反常的大發雷霆。


    在他想來,自己雖然激進了些,但做的有錯麽?


    隻要將陳遠打壓下去了,在同輩的師兄弟中,餘者皆是碌碌之輩,還有何人能與他競爭。


    到那個時候,許不負天劫在即,選無可選,為了應天宗的未來,就算他再不喜歡自己,恐怕也隻有捏著鼻子認了吧。


    然而,莫滄行的一番話語卻是打消了他的幻想:“若我是許不負,絕不會理會你的這種脅迫,就算沒了陳遠,大不了強壓下天心子的性子,暫代宗主之位,然後再仔細考察下一任人選。”


    “而若是天心子來競爭這個宗主之位,你認為其他長老們還會有反對的意見嗎?”


    風蕭蕭心裏清楚,那些長老們自然是不會有反對意見的。


    事實上,天心子作為許不負的大弟子,很早之前就是被視為下任宗主來培養的。


    而且他本人不僅能力出色,才幹非凡,更有諄諄君子之風,深孚人望。


    若不是他實在是無心宗主之位,他風蕭蕭和陳遠什麽的,早就該死了競爭宗主之位的心思了。


    念及於此,風蕭蕭終於是泛起了一絲後悔之意,語調顫抖著說道:“弟子知錯了。”


    “從今天起,不管陳遠還有沒有翻盤的能力,你都別再去招惹他,至少在為師將你推上掌門弟子之前,你就當宗門裏沒這個人存在。”


    “此外,把你那些蠅營狗苟的手段給我收起來,把心思用在該用的地方,做出些功績好讓長老們看到你的能力,老夫才好在宗內為你造勢。”


    “是,弟子今後一定謹遵師父教誨,師父的恩情弟子終生不忘。”風蕭蕭抬起頭來感激的看著自家師父:自己能有今日離不開師父的照顧和愛護,就算自己犯了錯,師父也在教訓過後依然處心積慮的為自己著想。


    然而下一刻,風蕭蕭突然變得麵色蒼白。


    隻見莫滄行將一片法器碎片扔到他的麵前——風蕭蕭認出那是自己“發現”的證據,深色複雜的說道:“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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