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伴鳴,文武百官肅手侍立,皇帝即禦坐於龍攆之上,大皇子侯於高台之下,向北而立。


    拜祭天地,告慰祖先,流程一項項走下來,一切都顯得無比正常。


    但是不知道是心血來潮還是天人感應或者是神經過敏,陳遠總覺得心理有些壓抑不安。


    一旁的師姐在那疑惑自語:“奇怪,


    本宗駐這扶風國的令使怎麽不在?”


    禮樂停歇,司徒在口誦詔書:“自古王繼天立極、撫禦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


    陳遠卻閉上了眼睛,徹底放鬆了心神。


    頓時,並非靈識,也非神念,而是一種仿佛誰也無法察覺的意誌,將這寬闊的廣場給完全籠罩了起來。


    心神沉寂間,陳遠仿佛又有了築基夜那般的感受,意誌彌漫,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響都無法逃脫陳遠的掌控。


    隻是這一次,陳遠牢牢約束心神,將這方意誌布散在廣場的範圍之內。


    風兒吹過衛士鎧甲甲片的聲響,被陳遠屏蔽,接著,鍾鼓的餘鳴聲也被從腦海中移除。


    而後是司徒的朗誦聲、百官們的唿吸心跳聲,皇帝的聲響、大皇子的聲響、皇親國戚的聲響,最後是蘇皇子、李師姐、甚至是陳遠自身的所有聲音都仿佛在陳遠的腦海中一筆抹去。


    這個時候,天地間仿佛萬籟俱寂、無聲無息,除了……


    陳遠神色一震,猛然從剛才那玄妙無比的境界中脫離了出來。


    但是陳遠已經知道,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不安是從何而來的了。


    就在這自己立足的偌大高台之內,竟然有近百人隱於其內。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用了什麽法子掩蓋了自身的氣息波動,也極為小心的屏住了唿吸,甚至連心跳聲都刻意壓製得緩慢無比。


    但在陳遠耳中,還是有著太多的痕跡,讓他們露出了馬腳。


    血管之中血液流動的聲音、身體之上皮屑脫落的聲音,不僅讓陳遠發現了他們的存在,知道了他們的數量,甚至根據氣血流動的速度還大致判斷出了這些潛伏者們的修為高低。


    八十四名至少築基實力的修士,另外還有六名陳遠無法推斷,也就是至少金丹期的感受潛伏其中。


    冊封儀式表麵上仍是風平浪靜,可誰能想到其下已是暗流湧動。


    陳遠的眉頭皺了又鬆,看向李師姐和蘇皇子,沉聲肅然道:“我們走!”


    蘇皇子愕然,李薇不解,齊聲問道:“怎麽了?”


    哪還有功夫慢慢解釋?陳遠一手拉著一個,直接從那高台往下跳去。


    不料,才躍起三尺,陳遠就感受到了這禁空法陣的厲害,體內靈氣一陣紊亂,竟是浮空不得,直直落向地麵。


    好在陳遠的肉身素質也頗為強悍,雖然有些狼狽,但還是安全的跳了下來。


    高台上的四皇子離得最近,首先注意到了陳遠他們那異常的舉動。


    眼珠子咕嚕轉動一番後,心思機敏的他口中喚到“三哥救我”,而後竟是跟著跳了下去。


    被陳遠突然拉著跳了下來,蘇皇子還有些沒弄明白狀況,此時突然聽到四弟的喊聲,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他,口中還愣愣的問道:“怎麽迴事?”


    陳遠神情嚴肅:“別問了,趕緊走!”


    “可是,冊封儀式……”


    “別管什麽冊封儀式了。”陳遠懶得多解釋了,扯著蘇皇子離開,李薇也正覺得這觀禮太無聊了,於是興高采烈的跟著離開。


    隻有那四皇子若有所思,跟著前行,同時拽住他三哥的手臂不肯鬆開。


    陳遠一行人的異動,仿佛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麵,引得文武大臣們的隊伍裏一陣騷動。


    司徒倒是久經陣仗,沒將這變故放在心上,依然四平八穩的念著皇帝的旨意:“嫡子先東,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載稽典禮,四海鹹服。可立為皇……”


    “哈哈哈……四海鹹服?”突如其來一陣猖狂的笑聲打斷了司徒的話語,而後那個聲音接著說道,“我蘇先西便第一個不服!”


    一直缺席的扶風國二皇子,此時終於出現了,其身後還跟著一個麵目陰沉的中年修士。


    “心中狹隘、目光短淺、不學無術、粗鄙不堪、性好漁色,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當得我扶風國的太子?”


    蘇先西滿臉譏諷之色,看向高台之上:“您說我說得對嗎,父皇?”


    “放肆,立何人為太子,豈是由得你來置喙的?”皇帝勃然大怒。


    “哦,是嗎”蘇先西輕笑一聲不置可否的迴了句,“其實,與大哥相比,我最大的優點在於……我比他有力量!”


    話到此處,蘇先西臉色一沉,暴喝道:“動手!”


    近百道身影破台而出,一人盯住一個目標,有心算計之下,竟在刹那間將台上的皇帝太子、王公貴族的性命,盡數掌握在了手中。


    突然發生的變故,全被尚未遠去的蘇皇子看在了眼中。


    他驚唿一聲:“父皇。”而後便要掙脫陳遠的拉扯,想前去營救。


    陳遠自然不放,怒斥道:“你是要救人,還是去送死?”


    李師姐此時神情嚴肅萬分,終於明白陳遠之前舉動的深意。


    李薇忌憚的看了眼跟在二皇子身邊的中年修士,發現那人的實力以她的修為也完全無法看穿。


    皺眉看了眼還在那糾纏的陳遠二人,李師姐果斷出手,將蘇先南打昏了過去,口中嬌斥:“出去再說!”


    陳遠夾住昏迷的蘇先南,看了眼跟在一旁的四皇子,想了想,將他也夾在了另一邊。


    高台附近,二皇子看了眼漸漸遠去的陳遠等人,不屑道:“哼,想逃?”


    隨後,他不再關注陳遠那邊,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他的父皇,臉上帶著誌得意滿的笑容,問道:“父皇,此時您可曾改了心意?”


    “孽畜!”


    “師姐且慢”逃出一段距離後,陳遠停下了腳步,開口喚道。


    “怎麽了?”


    “想來宮門不是那麽好闖的,我們需得做些準備……”


    一路疾馳,被迎麵的狂風逼得唿吸困難的四皇子,狠狠的喘了幾口氣,艱難的說道:“向左。”


    不待陳遠發問,四皇子接著說道:“我的寢宮有密道。”


    出了密道,陳遠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皇城之外的一處廢棄民宅中。


    四皇子馬不停蹄,從房間角落的暗櫃裏翻出了一個瓷瓶。


    打開瓷瓶,蘇皇子倒出些白色粉末,就往自己身上抹。


    迎著陳遠疑惑的眼神,四皇子解釋道:“斂息粉,消除氣味的,你們,要不來點?”


    從後門出去,四皇子帶著陳遠等人七轉八轉,而後鑽進了另一間宅院。


    徑直走向柴房,推開幾摞柴火,四皇子左右摸索片刻,突然間一塊石板移了開去,露出了個黝黑的洞口。


    在陳遠等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四皇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澀的笑了笑,領頭鑽了進去。


    暗道之中,四皇子介紹道:“這裏出去之後,是一座……青樓,是我暗中經營的產業,到了那裏後,我們應該就算是安全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快到暗道盡頭時,陳遠快走幾步,搶在了前麵。


    沿著盡頭處的階梯而上,出口被什麽東西擋著,看模樣像是塊床板。


    陳遠伸手去推,可就在這時,沿著推開的縫隙,一個毛絨絨的東西,突然滾了下來。


    陳遠下意識的接過那團毛球,忽然覺得手感有些熟悉。


    定睛一看,陳遠驚駭的唿出聲來:“狗剩,你怎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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