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凝視(下)


    或者是這個孩子來得不容易,瑩瑩的滿月禮不僅辦得熱鬧,徐嗣諭還風塵僕僕地從樂安趕了迴來。


    抱著糯米糰子似的女兒,他眼角微濕。


    「很漂亮吧!」十一娘走過去,輕輕地摸了摸孩子烏黑的頭髮,「也很乖。吃飽了就睡,餓了、要拉了就會小聲地吭吭。二嫂說,像你小時候。」


    徐嗣諄咧了嘴笑,把睡著了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給了乳娘。


    「那我小時候呢?」謹哥兒扯著十一娘的衣袖。


    「你小時候,一不如意就大聲地哭。」十一娘攬了兒子的肩膀,「把我們哭得頭都疼了。不知道有多頑皮。」


    謹哥兒鳳目瞪得大大的:「不會吧?」他問徐嗣諄,「二哥,我小時候你一定見過。我乖不乖?」


    「很乖!」徐嗣諭大笑。望著齊十一娘耳朵的謹哥兒:「六弟已經長這麽高了,我卻還是一無所成!」很是感慨的樣子。


    「出了什麽事嗎?」徐嗣諭很少說這樣的話,十一娘不免有些擔心。


    「沒有!」徐嗣諄笑道,「我挺好的!」不由摸了摸頭,「就是覺得……現在都做父親了,明年的鄉試要好好考才是。」像朋友一樣,很自然地和十一娘說著他的心裏話。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十一娘笑道,「這可不是論誰的力氣大的事。」


    項氏親自端了茶進來。


    徐嗣諄親手奉給十一娘。


    「讓小丫鬟做就行了。」十一娘接過茶,吩咐項氏,「你這才剛滿月呢!」


    項氏眼角梢眉全是做母親的喜悅:「躺了一個月,人都要生苔蘚了!」


    公公和婆婆為她的長女取了名字,她心裏很感激。轉身端了碟點心進來:「我讓廚房現做的綠豆糕和蓮子糕。母親和六叔嚐嚐這味道怎樣?」


    綠豆糕是謹哥兒最喜歡吃的,十一娘則比較喜歡吃蓮子糕。


    「嗯!好吃。」謹哥兒嚐了一口,「裏麵好像加的是冰糖。」


    「六叔真是厲害。」項氏笑著點頭,「霜糖容易上火,我特意用了冰糖。」


    謹哥兒對項氏的創意顯然很讚賞,連吃了兩塊。


    徐嗣諭望著謹哥兒嗬嗬地笑,眼底都是笑意。


    「我把我覺得寫得好的文章都謄了一份給嶽父看。」他和十一娘說著話,「嶽父覺得平穩有餘而犀利不足。讓我去他任上看一看。我和薑先生商量過,決定這次迴燕京小住幾日就直下湖廣,秋天再迴樂安。」


    三年前,項大人升了湖廣布政使。


    應試的重頭戲策論,是要聯繫四書五經的內容談對國家大事的看法。與其在家裏畢門造車,不如到處走走看看。


    十一娘微微點頭。


    謹哥兒在一旁道:「二哥要去湖廣嗎?我過幾天要跟著爹爹去大同。」


    徐嗣諭有些意外。


    十一娘笑道:「年前你父親去了一趟保定府。迴來後突然在家裏待不住了。過完年說等瑩瑩的滿月禮後想去趟大同。現在你迴來了,你父親一時半會肯定不會走的。」


    「父親這些年都在家裏,出去走走也好。」徐嗣諭恍然,笑著對謹哥兒道,「你陪在父親的身邊,要照顧好父親的身體。多看看,待你長大了,就知道這樣的機會有多難得了。」


    機會有多難得他不知道,但照顧父親卻是知道的。


    謹哥兒笑道:「我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還幫父親打洗腳水、牽馬呢?」很自豪的樣子。可話音一落,不由冒了頭冷汗。


    這可是父親交待又交待的不讓母親知道的。


    「娘,」他忙向十一娘解釋,「爹爹是讓我學著怎樣服侍人……」這話也不對,又道,「父親的意思,是大丈夫能伸能屈,做個小廝,也要做最好的小廝,做讓人離不開的小廝……」這話好像也不對,「娘,是我自己覺得還挺好玩的……」


    「好了,好了!」十一娘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又好笑又好氣,「我知道你爹爹這是在磨你的性子呢……」


    「對,對,對。」謹哥兒忙道,「爹爹就是這個意思。他說,我要是能做小事,也就能做大事。」


    徐嗣諭看著十一娘笑盈盈的樣子,私下裏吩咐項氏:「你要好好照顧瑩瑩。要是有什麽事拿不定主意,就去請教母親。母親敦厚寬和,胸襟開闊,你看大姑奶奶,再看五弟……女子最要不得的就是小家子氣。」


    項氏連連點頭。


    徐嗣諭花了兩個天的時間去拜訪長輩。


    方冀聞訊而來:「你迴燕京也不來看我!」


    他如今在都察院任禦史。


    「你不是怕連累你嗎?」徐嗣諭打趣道。


    方冀不由訕訕然。


    他先些日子把中山侯給參了,中山侯因此被革去兩年的奉祿,他也算是一戰成名了。


    「和你開玩笑的了!」徐嗣諭握拳輕輕地打在他的肩膀上,「我正準備去看你呢!」說著,拉他進了書房,「我過兩天準備去湖廣……」把他的打算告訴了方冀。


    「你早就該出去走走了。」方冀很贊同,「我還有幾個同科在那裏任縣令。你也可以去看看。」他是個說幹就幹的人,立刻讓徐嗣諭叫小丫鬟進來磨墨,「我這就給你寫幾封信,你到時候也好上門拜訪。」


    接待布政使的女婿和接待同科的朋友又不一樣。


    徐嗣諭大喜。


    接下來的幾天和方冀同出同進,見了一些燕京的文壇名宿,也見了一些經史大家,收穫頗豐,直到四月給太夫人慶了壽辰才動身去了湖廣。


    徐令宜隨後也帶謹哥兒去了大同。


    十一娘突然閑下來。


    徐嗣誡不去上課的日子都陪著她。


    「……這金成色本來就好,隻要稍加打磨,就能熠熠生輝,加寶石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十一娘請了工匠翻修自己的首飾,徐嗣誡給她出主意,「我看,不如打成箔金,做成牡丹花的樣子,隻戴一朵,足以耀人眼目。」針線上的人來做秋衣,「先去東大街看看那些賣蘇樣的鋪子。宮裏還穿著月華裙,外麵的人都開始穿三寸的窄邊襴裙。」又告訴小丫鬟茉莉球掛在羅帳裏,「比玉蘭花的味道淡雅,比梔子花的味道雋永。」


    十一娘覺得自己像養了解個閨女似伯。


    「你的功課怎樣?」


    徐嗣誡翹了嘴角微笑:「常先生說,讓我明年下場試試。」


    也就是說,學得還不錯了!


    十一娘替他高興,親自動手給他做考簾。


    薑氏看在眼裏,提醒徐嗣諄:「父親和六弟都不在家,你有空也多去母親那裏坐坐。」


    徐嗣諄這兩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麽。常常不見人影。


    「母親那邊不是有五弟陪著嗎?」他笑道,「我們兄弟裏麵,隻有五弟能和母親談那些首飾衣裳。我們都插不上話啊!」有些為難的樣子。


    薑氏不由微微蹙眉。想了想,又道:「父親那邊,你可寫信去了?我聽二嫂說,二伯給二嫂寫了封信,讓二嫂想給父親和六弟各做一對毛皮護膝。說父親可能會從大同直接去宣同,要到冬天才迴來。」


    徐嗣諄有些驚訝:「我給父親寫信了。可父親信上隻說一切安好,其他的,什麽也沒有說。」遲疑道,「你會不會聽錯了?你秋天就要生了,父親怎麽可能冬天才迴來?如果父親冬天才迴來,母親應該早就得了信才是。我今天早上去給母親問安的時候都母親說起父親的歸程,母親可是什麽也沒有說!」


    就是母親都不知道二伯卻知道才讓她擔心。


    「相公還是再給父親寫封信吧。」薑氏道,「問問父親這些日子的飲食起居也好啊!」然後問起他這些日子在幹什麽,「……父親不在家,馬上要過端午了,又是母親的生辰。雖然有祖母在不能怎樣操辦,可我們做子女的,也要花些心思才好!」


    「這件事你就別管了。」徐嗣諄笑道,「我自有打算!」說著,去摸了摸薑氏的肚子,「我們的兒子頑皮不頑此?」眉眼間全是愉悅和關心。


    薑氏一時語凝。


    待徐嗣諄去了雙芙院後立刻吩咐袁寶柱家的:「你把我陪嫁的那幾張狐皮找出來。我來給公公和六叔做頂皮帽子。」


    「四少奶奶,」袁寶柱家的不禁猶豫,「燕京天氣冷,沒有皮襖是不成的。那幾張狐皮潔白如雪,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品相。你是嫡房嫡孫,沒有幾件壓箱底的東西怎麽能成?與其動那幾張狐皮,還不如悄悄到外麵去買幾張好皮子來。這裏是燕京,我們願意花銀子,還怕買不到好東西。」


    薑氏想到跟著十一娘在花廳處置家務事的時候,管廚房的黎媽媽婉轉地表示這些日子外院的管事採購不得力。婆婆還笑著說,這管事在養外室的事被正房發現了,家裏正著著火,這些日子採購上的事自然有些督管不力。當時那些常在內、外院走動的管事媽媽們都大吃一驚,顯得是第一次聽說。


    「我婆婆雖然在內宅,外院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別說是內院的事。」她輕輕搖頭,「我有好東西因為是陪嫁就捨不得,到外麵去買了東西孝敬公公和叔叔,到底落了下乘,會讓人瞧不起的。這件事就算了,我再想別的法子。」


    ※


    早上起來,來了電,大喜!


    (n_n)~


    先貼個草稿。


    :補9月2日加更。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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