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熙熙攘攘的藥王廟迴來,隻是黃昏時分。


    十一娘不由長長地透了口氣。五夫人也有些疲憊不堪,隻有太夫人和二夫人,兩人興趣盎然地說藥王廟裏的道場。見十一娘和五夫人強打起精神在一旁斟茶,太夫人嗬嗬笑著指了兩人對二夫人道:「看見沒,都是錦繡堆裏長大的。受不得一點點折騰。」


    十一娘抿了嘴笑。


    五夫人卻不依:「說得您好像是從那湖田鄉下來的。」


    二夫人看了直笑:「您是看門道,她們是看熱鬧,自然不知道今天的道場有多宏大。」


    太夫人直點頭:「這兩個,還是適合去慈源寺!」


    屋裏的人都哈哈地笑。


    太夫人也滿臉的笑容,朝著兩人揮手:「都迴去吧!這裏有怡真陪著我就行了!」


    十一娘和五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五夫人就挨著太夫人在炕沿上坐了,嘟著嘴正要撤嬌,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太夫人,三爺迴來了。正在外麵候著呢!」


    太夫人臉上的笑容慢慢斂了去。


    屋裏的氛圍一冷。


    五夫人立刻乖巧地站了起來:「娘,那我就先迴去了。明天一早再帶了歆姐兒、詵哥兒來給您問安!」


    太夫人輕輕地「嗯」了一聲。


    十一娘也忙站了起來,曲膝給太夫人行了個禮,和五夫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婆子們正要上燈。


    三爺站在屋簷下。


    寶藍底直裰上紫金色團huā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十一娘和五夫人齊齊曲膝行禮,隨著孩子們尊了聲「三伯」。


    三爺笑容雖然依如往昔般的憨厚,卻透著幾分落寂。他地和她們打招唿:「弟妹陪娘去藥王廟迴來了!」


    「嗯!」五夫人笑著搶在十一娘前麵道,「娘說有些累了,讓我們先迴去歇了!」


    三爺的笑容平添了些許的尷尬:「跑了一天了,是要早點迴去歇了……」話說到這裏,有小丫鬟站在台階上笑道:「三爺」太夫人請您進去!」三爺聞言,匆匆朝著兩人點了點頭,撩了袍角,快步進了堂廳。


    五夫人就拉了十一娘的衣袖:「這個時候三爺怎麽突然迴了燕京?你肯定知道!」


    這件事瞞也瞞不住,暴光隻是遲早的問題。


    十一娘簡潔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五夫人聽著眼珠子直轉,就看見玉版帶著屋裏服侍的幾個丫鬟退了出來。


    她突然「哎呀」一聲,一手扶了腰」一手拽了十一娘的手:「我的腰一可能是剛才下馬車的時候閃了一下……」叫了立在屋簷下的小丫鬟,「快去,跟荷香說一聲,讓她抬頂小竹轎來。」然後一副剛剛發現玉版的樣子,「噫,你們怎麽都出來了?」不等玉版迴答,迴頭對十一娘道,「四嫂」你扶我到屋裏坐坐吧!我實在是站不住了。這腰像斷了似的。」


    十一娘看著暗暗好笑。


    她分明是想知道太夫人會對三爺說些井缸十一娘也有點好奇,想了想,索性扶了五夫人:「既然閃了腰,你應該早點說才是!怎麽能強忍著?」吩咐玉版,「姑娘差個小丫鬟去跟竺香說一聲,讓竺香把侯爺前兩天賞的紅huā油拿過來,我來給五夫人揉一揉。」


    玉版急急應「是」差了小丫鬟去報信」上前扶了五夫人。


    自有機敏的小丫鬟打的打簾,問候的問候。


    五夫人忙道:,「別驚動了太夫人,免得她老人家又擔心。」


    大家這才放鬆了手腳,由玉版扶著進了廳堂。


    廳堂裏沒點燈,模模糊糊的。


    守在廳堂的杜媽媽看了不由奇怪。


    玉版低聲說了一句,立刻退了出去。


    五夫人深諳瞞上不瞞下的道理。


    她朝著杜媽媽眨眼睛,笑著快步去了西次間。


    「我想看看娘都說了些什麽?」五夫人撩了內室的簾子朝裏張望。


    杜媽媽並沒有阻攔同樣是媳婦」太夫人既然沒有讓二夫人迴避,也不會在意其他兩位媳婦知道的。


    她用溺愛的目光望著五夫人的背影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對十一娘道:「五夫人都是做母親的人,還這麽孩子氣……」


    杜媽媽的話音未落,內室突然響起「哐當」的拋物聲」隨後傳來太夫人厲聲的喝斥:「你還在這裏胡言亂語。徐令寧,我還沒有老糊塗!我就是老糊塗了,你這點小小的伎倆隻怕也瞞不過我……」


    竟然一副雷霆之勢。


    十一娘和杜媽媽麵麵相覷。兩人不約而同地快步進了西次間」湊到了五夫人身邊朝裏望。


    內室已點了燈。


    因為角度的關係,他們看不見坐在炕上的太夫人」隻見三爺跪在地上,滿頭滿臉的水漬,頭髮、眉毛、肩上都是茶葉,膝邊還滾動著太夫人慣用的掐絲琺瑯huā鳥茶盅。


    「娘,我沒有瞞著您。這件事,是我的不對。你要打要罵都是。


    隻求您別氣壞了身子!」


    他說著,磕起頭來。


    「咚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迴蕩,聽得人心裏添堵。


    「怡真!」良久,太夫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去幫你三弟打盆水來淨個臉。」老人家的聲音有點疲憊,「老三,你也起來吧!這些年我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該打的時候就打,該罵的時候就罵。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十一娘聽著心驚。


    既然當是親生兒子,打了就打了,罵了就罵了,怎麽說出「委屈」兩個字來。太夫人分明是心裏有了芥蒂。三爺聽了,心裏肯定會惶恐不安起來……「……思付間,三爺神色大變。


    「娘」他打斷了太夫人的話,急急地道,「我從來沒有覺得委屈。您對我恩重如山,打我、罵我也是為我好……」


    說話間,屋子裏響起二夫人略帶幾分清冷的聲音:「三叔。你擦把臉再說話吧!娘把身邊的人遣了出去就是不想讓您失了顏麵。您這樣走出去,豈不是辜負了娘的一片苦心。」


    三爺麵帶蓋慚地應了一聲「是」起身去淨了臉。


    太夫人則道:「你這些日子趕路也累了,早點迴三井胡同去歇了吧!過些日子,我再找你說話。」


    聽口氣會見到此結束了。


    為了不讓太夫人發現。三人急急地退出了西次間。十一娘和五夫人更走出了廳堂。


    「真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三伯還護著三嫂。」五夫人小聲對十一娘道,「聽娘的口氣,三伯之所以辭官,全是因為三嫂放印子錢奪了山陽那些閑幫的生意,這才惹出事端來。」又道,「也不怪三嫂這樣的輕狂,要是我有這樣一個護短的相公也會不知道東南西北的!」


    「你說這樣的話,我可要為五爺叫奐屈了。」十一娘打趣她,「也不知道五爺還要怎地,我們五夫人才能輕狂的起來?」


    五夫人臉色一紅:「看你這樣老實,沒想到也會說這樣的話。」


    兩人邊說,邊站到了院子裏。徐令寬帶了抬著小竹轎的婆子走了進來。


    在大紅燈籠的照射下,五夫人嬌艷的如一朵春huā。


    十一娘揶揄地笑:「瞧瞧,這是誰?」


    五夫人不說話眼角眉梢全是柔情蜜意。


    而看見五夫人好生生站在那裏的徐令寬不由滿臉的錯愕:「不是說腰閃了嗎?」


    五夫人就橫了十一娘一眼,笑道:「四嫂幫我揉了揉,我感覺好多了!」徐令寬聽了給十一作揖:「多謝四嫂!」


    十一娘落落大方地受了徐令寬的禮:「五叔不用客氣。」朝著五夫人笑。


    五夫人杏眼圓瞪。


    三爺神色沮喪地走了出來。


    「三哥」不明所以的徐令寬又驚又喜,「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怎麽之前也沒給家裏來封信?這個時候迴京,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三爺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徐令寬,愣了愣然後訕訕然地笑了笑。


    「我剛迴來。」他避重就輕地道,「五弟這些日子還好吧?」


    「我還好!」徐令寬笑道,「就是前些日子差點升了都指揮起……「……」他興致勃勃地和三爺說著話。


    杜媽媽出來。


    「五爺過來了。」她笑盈盈地給徐令寬行了禮,朝十一娘輕輕頜首,「四夫人太夫人請您進去!」


    十一娘應了一聲,跟著杜媽媽進了內室。


    屋子裏已收拾幹淨,太夫人和二夫人一左一右地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兩人神色平靜,和她出去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湖州那邊還沒有消息來嗎?」太夫人並沒有避開二夫人。


    「這兩天應該就有消息來了!」十一娘恭聲道。


    太夫人點了點頭:「那邊你盯緊點。一有消息就來告訴我。」然後端了茶。


    十一娘低聲應「是」退了出去。徐令寬等人已不在院子裏了。她迴了自己院子。


    路上遇見竺香:「夫人,藥瓶放在庫裏,所以遲了些……」


    十一娘擺了擺手,笑道:「不用了。五夫人已經好了。」


    竺香鬆了口氣,陪著十一娘一起迴屋。


    「夫人」她低聲和十一娘說著話,「今天早上,二夫人差了迴事處的馬管事,讓他幫著送了個錦匣去欽天監。」


    馬管事是二夫人當家時提起來的,沉穩幹練,是趙管事手下最得力的人。


    「知道是什麽東西嗎?」十一娘神色有些凝重。


    「聽說是本書。」竺香道,「但不知道是什麽書。」


    十一娘心中一動。


    有時候,能打動人的,不一定是錢財。特別是那些讀書人。


    ※


    加更有點晚,大家明天一早起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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