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飛陽把這句話說出來,整棟房子裏的空氣都好似凝固一般,壓的人喘不上氣來,安然原本掛在臉上的笑意,也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她盯著茶幾,盯著茶幾煙灰缸裏還沒完全熄滅的紅色火星。


    有些事她早就知道,也可以說沒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隻不過一直都壓在心裏,實在壓不住了,就像今天一樣,自己躲在家裏喝兩口,不讓自己爛醉如泥,隻是有微微醉意即可。


    “說什麽?”


    安然沒抬頭,盯著茶幾問道。


    兩隻手在不斷交叉著,像是幼兒園裏即將被老師懲罰的小朋友,緊張而忐忑。


    事實上,劉飛陽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坐在身邊的這個女人,從中水縣的胡同裏,那時冬天為了保暖還要在窗戶上貼一層塑料布,再到海連的黑石村,每天起早貪黑和麵剁肉,都說愛情到最後變成親情,劉飛陽捫心自問,他每次見到安然都會有嘭嘭心跳的感覺,隻不過有些心跳在特定的時間,就會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中已經下了很久決心,發現有些話還是沒辦法直接說出口,苦笑的搖搖頭,緩緩道“咱倆在一起這麽多年,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沒有啊,什麽想法…”


    安然迴答的很快,緊張兮兮,神經都已經繃緊,隻是在劉飛陽剛把話說出來,她就已經脫口問出,仍舊沒抬頭。


    這位早就經曆過人情冷暖,就連自己親叔叔在自己母親病危一刻,還在算計自己家房產,可以笑對一切女孩,本不懦弱,在公司裏鮮有人看到他發火,但她生氣起來可是敢動柳青青和陳清如的女人。


    隻有幾個人知道的一次是在商場裏,模特走秀,主辦方把模特拉倒地下停車場裏,要占便宜,發起火來的安然自掏腰包把整個停車場買下來,又租了兩輛豪車給堵住,直到現在那車還沒開出來。


    她隻是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人麵前,無法堅強起來而已。


    劉飛陽見她的樣子,就知道所有的事情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


    咬咬牙道“我可能在短時間內不會娶你,或者…長時間也不會”


    安然身形一顫,這一刻好似把頭壓的更低,聲音變得有幾分哽咽“沒事,我能等,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都可以,對了,山頂那棟別墅已經裝修完了,你要盡快搬過去,畢竟你的身份也不適合在這裏,一是不安全,二是也不方便,電梯上了星期…”


    “安然!”


    劉飛陽聲音低沉幾分,有些煩躁,雙手抓起安然的肩膀,硬生生把她抬起來一下,扭過甚至,讓她看向自己。


    安然的頭發有些淩亂,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也布滿水霧。


    一直含著,隻要眨眼就會掉下來,可她就是倔強的不肯眨眼。


    劉飛陽看著親吻過的每一寸肌膚,從最初的如煮熟雞蛋清一般的臉蛋,到現在眼角有些皺紋。


    在他印象中安然不是這個樣子的,哪怕表現的像個小女人,也從不會孱弱,哪怕自己摔倒了,她也能站在旁邊說前麵還好有花兒…


    她能告訴自己:賣餡餅賺錢。


    她也能說:我們賣盒飯吧,你去送,工人我找。


    “幹嘛!”


    安然輕笑出來,確實是春天裏的風,此時已經摻雜著細語。


    “你知道我說的事什麽意思!”


    劉飛陽死死盯著她的眼睛“我和徐璐、我和白夢潔,還有在省會的緋聞,我已經變了,變得不是當初那個自己,曾經想的隻是泰山壓頂不彎腰,可現在才知道隻有一天沒占到頂峰,就不得不仰視別人!”


    安然的眼睛在眼眶裏動了動,好似突然之間沒有了剛才嬌弱,變得有幾分心疼倒“不累麽?”


    這樣的反問讓劉飛陽猝不及防,心裏最深處的東西仿佛被刺了一下,讓他不得不把手鬆開,轉過頭,再點起一支煙。


    安然盯著他的每個動作,抬手用手背把眼淚擦掉,剛才的三個字,也像是觸碰到她的神經,把頭扭向另一邊,坐在身邊的男人變沒變,她不知道,但她非常確定一點,劉飛陽做了這麽多,隻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覺得他變了!


    不再如以前那般專情。


    不再如以前那般剛正不阿。


    不再向最開始的時候,穿著軍大衣連肚子都填不飽,就敢偷偷的坐在窗根底下哼著,今夜我又來到你的窗外…


    安然在想,或許他要背負所有罵名,隻為了有勇氣說:我配不上你了,你走吧!


    她懂,但她不想說出口。


    一個男人對於女人的意義,要比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意義重要的太多太多,至少在安然的世界裏,早就被那位有著高中畢業文化卻在礦井裏挖礦的父親,添上了不一樣的格言。


    好女從一而終!


    她見劉飛陽一口接一口的吸煙。


    知道他內心正在極度煎熬之中,罵名不重要,或許這一切都不如自己主動說離開,來的更為狂野,她開始一點點鼓起勇氣…


    兩個人,在夕陽餘暉映射進來的客廳裏靜坐著。


    安然不想再從理解他的角度出發了,或者說,等了這麽長時間,劉飛陽也沒把累或者不累說出口,也就沒有意義再去追問。


    她緩緩扭過頭。


    這才看到窗外已經成了墨色,旁邊近在咫尺的麵龐,竟然看不清。


    開口道“很奇怪,咱們在一起這麽長時間,我居然沒做過關於你的夢,好的壞的、你生氣蹙眉的都沒有,不過沒做過夢也好,證明睡眠質量很好,山頂那個房子床和家具已經買完了,拎包就能入住,現在人們都說甲醛什麽的,我讓人檢測過,不超標…”


    安然說著說著,覺得很無趣,就自顧自的停下來,又沉默半晌。


    “你明天帶我去照相吧,婚紗照,我想為你穿上婚紗…”


    劉飛陽吸煙的動作一停,他也不知道吸了多少隻,反正煙灰缸裏已經被煙頭填滿,也沉默了半晌,開口道“我現在打電話讓人安排…”


    安然快速道“不用,就咱倆,明天就當放個假了!”


    劉飛陽迴道“好…”


    “睡吧…”


    安然說完,站起來走迴臥室。


    劉飛陽沒動,又點上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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