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位腳踩黃膠鞋,身上八九十年代藏藍色破布衣衫的年輕人,走在人流中準備踏入海港,雖說當下國內的經濟還沒有後來那麽發達,但他這身衣服實在太過顯眼,誰都會多看幾眼,要不是臉洗的還算幹淨,也沒有麵朝黃土背朝天,農民伯伯的膚色,別人都會說他是地地道道的農民。


    不得不承認,這位在夜裏幹活的盜墓賊,很少被陽光曬到,多數時候都是曬月光,極少接觸紫外線,使他臉上的皮膚很白,白到沒有血色,讓人感覺恐怖。


    坐在大巴車上,過了大約兩個小時左右,終於來到目的地。


    麵前是一家早茶店,地處繁華熱鬧大街,馬路中間有車,兩邊的人行道上還有過路行人,一片繁華熱鬧景象。


    “咯吱…”


    他伸手把門推開,剛進門,嘈雜聲隨之傳來,百十平左右的大廳裏,坐著十幾桌客人,都在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他進來沒有別人注意,隻是服務員過來詢問,一雙看不到任何朝氣的眼睛,讓服務員噤若寒蟬。


    吳三件沒向前走,站在原地也不答話的先掃了一圈,一身與年代格格不入的衣服,更讓服務員想這人是不是個瘋子。


    這時,正在後廚忙碌的老板恰好走出來,一眼看到吳三件,錯愕過後麵色沉下來,顯然認識,開口喊道“小麗,把客人帶過來…”


    服務員聞言,見到老板的表情如釋重負。


    以前也有瘋子走進來的經曆,最後都成功被她趕出去,可眼前這人偏偏讓她無法繼續說話,隻是站在身邊,就覺得頭皮發麻。


    趕緊道“先生,這邊請…”


    吳三件點點頭,隨後穿堂而過,向老板所在的方向走過去,老板見他過來,也轉過身率先離開,能看出走路一瘸一拐,左腿顯然壞掉。


    兩人穿過後廚,從後廚的門離開。


    門外是兩棟樓中間的胡同,間隔很小,一人通行正好,兩人並排走都擠得慌,抬頭向上是各式各樣的晾衣架,上麵掛著形形色色的衣服,有些還在向下滴水,陽光照不到,使這裏陰暗潮濕,還有發黴的味道。


    走出一段距離,並沒走出胡同,向左一拐進了一條更加狹窄的胡同,隱隱能聞到絲絲傳來的尿騷/味。


    老板身體搖搖晃晃的帶路,吳三件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


    終於,老板停住腳步,推開側麵一扇刷著紅油漆的木門,房間裏不大,隻有十幾個平方左右,亮著昏暗的粉紅色燈光,側麵有一張鐵架子支的木板床,床上坐著一位年輕人。


    “人在這…”


    老板說話間,迴頭把門關上。


    “就是你要買貨?”


    年輕人看向吳三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他渾身不舒服。


    “對”


    吳三件簡潔迴道。


    海港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前些年內地的金主不敢碰他手裏的東西,嫌土腥味太重,萬一哪天響了犯不上,那時他的多數物件都流到這裏。


    年輕人看了眼老板,見他已經把門關好,隨後打開外套,雙手一伸,從衣服裏懷的兜裏掏出兩柄手槍,動作熟練的把槍頭對準自己,把槍把手位置遞過去。


    吳三件接過,熟練的把的梭子推出來,裏麵是空的,沒有子彈。


    年輕人解釋道“最近查的嚴,必須得謹慎點,你先看貨,如果可以我再把子彈給你!”


    吳三件檢查一番,隨後開口道“可以!”


    “這是國外貨,每把五千,咱們是第一次合作,我這個人喜歡先兵後禮,子彈一千塊,如果以後還有合作,免費贈送!”


    年輕人說著,又從兜裏掏出一盒橙黃色子彈遞過去。


    “可以!”


    吳三件點點頭,隨後打開盒,熟練的把子彈放進去,都裝好,還抬手瞄了下前方位置。


    “放心吧,槍肯定沒問題,做的就是這個買賣,如果你出了事,以後還有誰敢找我?嗬嗬…”


    年輕人無所謂的笑了笑,隨後從床上站起來,見合作成功,這才上下打量。


    吳三件把兩柄手槍放進兜裏,又把錢遞過去,沒有廢話的轉過身,路過門口的老板,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海港在其他製度下發展了幾十年,資本孕育出的黑色遠遠不是國內能比的,近些年來打擊力度加大,可還有殘留,用熱武器,總比用刀槍棍棒來的保險。


    老板一臉為難的點點頭,還給了他一個保重的眼神。


    “咯吱…”


    房門又被撞開,胡同裏昏暗的日光照進來,走出門,又把門關上。


    這時,站在地上的年輕人快速走到擋著窗簾的窗前,拉開窗簾,見吳三件已經向遠走,隨後迅速拿出電話,快速撥通號碼。


    接通後迅速道“剛剛有人從我這裏買貨,內地口音…剛剛從我這裏離開,預計會在五分鍾之內走出街口,趕緊讓人攔下來…”


    早就有人說過,金哥還有一層身份是社團龍頭,他自己不承認,也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可對海港人來說早已經公開的秘密,下麵的人昨天就已接到消息,防止北方那位叫劉飛陽的瘋狗咬人,有任何動靜要及時匯報,尤其是內地和外國人。


    他今早接到老板電話說要給他介紹生意,其實就已經做了兩手準備,如果是內地人,就先黑一筆,然後匯報,如果是海港人,大家就是朋友。


    “你?”


    還滯留在房間內的老板聽到他打電話,瞬間愣在原地。


    “你什麽你?”


    年輕人眼睛一橫,大大咧咧道“金哥的事全海港人都知道,現在內地人就是敵人,給我介紹生意,謝謝你,但如果從我手裏流出去的貨響了,找誰說理去?”


    老板臉上的驚愕隨後變得憤怒。


    然而年輕人對他的憤怒絲毫不在意,也學著吳三件的樣子,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又道“八九十年代的大哥在迴歸之後逃了一批、死了一批、進去一批,像你這樣能善終的很少,得珍惜當下生活,知道新貴是誰,其他的話我不說了,你自己想…”


    “道義呢?”


    老板還在憤怒他賣完貨,轉過頭就舉報的事情。


    “道義個屁,錢是真的…走了!”


    年輕人說著,把手拿下來,要從他身邊路過出門,一手放在門上把門打開,這一瞬間並沒有如約而至的日光,而是一張死氣沉沉的臉。


    “唰…”


    年輕人一愣。


    房間內的老板也緊接著迴頭。


    就看不知何時吳三件已經站在門口,他瞬間抬手捏著年輕人的脖子,向前跨一步,把他重新頂迴房間裏,被捏著的窒息感讓年輕人原來越驚恐。


    “打完電話了?”


    吳三件無悲無喜的問道。


    年輕人根本說不出來話,已經翻白眼快要缺氧昏厥。


    吳三件本來也沒指望著他能迴答,另一隻手掏出手槍,舉起來對著腦袋上開砸。


    “嘭嘭嘭…”


    連續幾下,砸的頭破血流,隨後他把手鬆開,年輕人順勢到底在地上抽搐,他並沒停住,蹲到身邊,又舉起槍對著年輕人的嘴開砸,下手不遺餘力,幾下之後,徹底昏厥。


    他緩緩站起來。


    “唰…”


    旁邊的老板下意識向後退一步,抬手道“這事跟我沒關係…”


    “我知道…”吳三件並不懷疑,如果跟老板有關係,今天他絕對走不出這屋子,外麵說不準有多少人等待,把槍都掏出來扔到年輕人身邊,道“膛線已經沒了,槍管裏麵有裂紋,子彈是自製的劣勢彈藥,如果僥幸能在不炸膛的情況下把子彈打出去,也沒辦法瞄準,就是兩塊廢鐵…”


    老板聞言低頭看了眼手槍,他玩過這個東西,知道槍管裏麵的膛線是保證子彈不偏離軌道的最大保證,沒了膛線拿槍與人對峙,與自殺無異。


    問道“那你怎麽做事?”


    吳三件想了想,開口道“給我拿一把菜刀!”


    ……


    一個小時後,某個茶樓內。


    茶樓裏散坐著幾桌客人,這幾桌客人全都是簡練打扮,圍坐在一起吸著煙,談論著金龍麵臨的問題,時不時能聽見他們嘴裏叫囂著要是那位穿農民打扮的人敢來這裏,就讓他有去無迴。


    這裏明麵上看起來是對外經營的茶樓,實質上是他們重要堂口,當初福伯找那兩位去惠北的人是在這裏,也是坐在這裏給東南亞那位打的電話。


    而就在這茶樓的中央位置,坐著一對情侶,都說著標準的粵語。


    這讓周圍的人很意外,因為隻有外地來的遊客會不知所以的走進這裏,本地人極少來這裏喝茶。


    看他們說說笑笑正在熱戀之中,別人也沒多想。


    “噠噠…”


    這時,樓梯處終於傳來腳步聲,有人正在下樓。


    率先進入眼簾的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男性,保鏢模樣,他身後跟著一名頭頂銀發的老頭,正是福伯,福伯剛剛接到金龍電話,說是王爺即將抵達機場,為表對這次合作的重視,需要跟著一起去接機。


    見到福伯下樓,大廳裏散落的幾桌人全都站起來。


    聲音整齊劃一的叫道“福伯!”


    他笑眯眯的點點頭。


    而那桌熱戀情侶,也像是被震的的站起來,看過去。


    福伯隻是掃了一眼,突然停住腳步,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


    這時,就看男子一笑,緩緩道“背後下手的事我不幹,今天來,就是要當你的麵,拆你的台…”


    他說完,手一伸從懷裏拎出一把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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