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陽在很久很久之前遇到過一個人,叫曹武廟,也就是食雜店那個老家夥,他生活很簡單,每天都坐在食雜店裏買賣貨,不想富到哪裏去,也不會窮到吃不起飯,唯一的癖好就是在旅店裏,聽著不同女人發出的靡靡之音。


    這點,讓劉飛陽尤為佩服。


    無論他見過什麽樣的女人,每次見到自己老婆的時候都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有時候還能扮演知心愛人的角色,在劉飛陽接管食雜店的時候,他能舒坦的享受生活,當劉飛陽進入龍騰酒吧,他與老婆合作的時候,又恢複柳下惠的模樣。


    如此極端的反複,曹武廟能做得來。


    劉飛陽卻不願學來。


    至少現在,他不願如此反複!


    想當初呂青給陳清如打電話,把耿爺搬出來,最後呂青的答案是:搬出耿爺影響太大。呂青不敢輕易嚐試的事,孫泉敢做出來,那就說明,孫泉把他搬出來的價碼很高,在如此條件下,何來的主持公道?


    劉飛陽已經暗暗提起戒備心。


    “所有的事我都聽說了,其實很簡單,最開始就是因為安保市場的問題,鬧到現在,小泉把你公司弄到分崩瓦解,而你掌握了他公司的大多數股份,對吧?”


    這包廂內的主角交替了幾次,耿爺的進入,他無疑是無法動搖的主角。


    “對!”


    劉飛陽點點頭,沒做過多迴答。


    孫泉刻意保持嚴肅,不再小人得誌的笑。


    耿爺坐在中間位置,沒有多大派頭,看起來就是個老人,但沒人會懷疑他話中的力度,又看向陳清如“我聽小泉說,你管他要百分之一的股份?”


    陳清如臉色通紅,無論天黑以後,她在海連的位置是什麽,在耿爺麵前隻是個娃娃,也沒敢廢話,點點頭道“對”


    “別要了…”


    耿爺簡潔開口。


    他的話陳清如不敢反駁,別說這點股份,就是耿爺說夜未央關門三天,她也不能有半點廢話,再次點頭道“不要了…”


    什麽是大人物?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就是大人物,剛才還為了一點股份,恨不得性命威脅,而在大人物嘴裏,隻是一句話的問題!


    黃勝男看向這個老頭的眼神已經冒光,原來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不管別人怎麽想,劉飛陽必須得爭取自己的利益,突然開口道“耿爺,陳總的股份不是她自己想要的,而是事先與我說好的,要把這股份轉讓給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這個傻子,是在明目張膽的與耿爺唱反調?


    陳清如頓時把目光看過來,眼裏滿是唏噓,當初把自己摁在草地上那個流氓,就是因為不知進退,最後慘死街頭!


    劉飛陽不知進退她早就知道,可為什麽霸氣的男人,都有驚人的相似點。


    這讓她感到悲哀。


    “咳咳…”她趕緊咳嗽兩聲,在耿爺開口之前搶先開口道“劉總,咱們之間的協議隻是口頭…”


    “唰…”


    話還沒等說完,她感受到耿爺在看自己,趕緊把嘴閉上,再多的話不能說,隻能讓劉飛陽自求多福。


    耿爺也沒想到,他居然還敢反抗自己,看他旁邊的幾人,確實都有些背景,可有背景又如何,給他們背景麵子,不代表就得向他們的背景屈服,已經從山上下來,怎麽可能草草了事。


    這菩薩城府極深,不氣不惱問道“小如要給你股份,首先是她手中得有股份,他手中都沒有股份,應該怎麽給你?”


    坐在劉飛陽身旁的幾人,全都滿腔怒火,可又沒辦法輕易發飆。


    死局,沒辦法給。


    劉飛陽隻好要緊牙關不說話。


    耿爺並不追究,又看向吳三件“你是刨土的吧,前一段時間孔瑞家的地下室裏多了一批物件,應該就是從你手裏出去的…”


    吳三件不善言談,或者說他更善於跟枯骨對話,畢竟平時外圍工作都是張寶國帶著他那個有點缺心眼的弟弟處理,不過他也不傻,知道自己的行當也是開門做生意,到了每個城市結交的都是財主,同時也沒必要與他們為敵。


    “沒想到耿爺還知道我,確實是從我手裏出去的…”


    吳三件話語簡潔迴道。


    “我不怎麽懂這行,像孔瑞口中的哥窯、汝窯、釉色之類的我都不懂,我比較喜歡字畫,如果以後有好的字畫,一定要給我留著,我出高價”


    “如果發現,第一時間聯係您”


    吳三件再次簡潔迴道。


    整個房間內,全都跟著耿爺的節奏再走,就連別人說話的語氣都要受他幾分影響,沒辦法,他在海連的地位太高,是人、是鬼、是神,都得賣八分麵子!


    孫泉有做小人物的覺悟,站起來,端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水。


    耿爺根本沒看,又笑道“咱們就這麽說定了,一定要想著我!”


    他說完這句,才緩緩端起茶杯,淺酌一口。


    劉飛陽內心已經開始翻湧,有股火氣,與耿爺見過幾次麵,談不上有交情,更不能指望他幫自己說話,但如果這個老頭要是大言不慚的廢話、以勢壓人,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就魚死網破。


    站在一旁的那群人本還想拍拍耿爺的馬屁,可發現,這房間裏好像沒有自己說話的位置,都乖乖的閉上嘴,用可笑的眼神看著劉飛陽,這犢子剛剛還說要霸占整個海連市場,看他現在怎麽霸占?


    剛才的霸氣,在這尊菩薩麵前,也隻有卑躬屈膝的份。


    都在等著看劉飛陽最後的結局。


    耿爺把茶杯放下,又笑問道“我聽說你手裏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劉飛陽心裏又是一緊,看向吳三件。


    吳三件就坐在旁邊,中間距離兩把椅子,他也在權衡著,沒必要得罪耿爺,畢竟自己幹的行當不是一錘子買賣,隻要把海連的市場打開,以後需求量是源源不斷的,同時,他也知道耿爺的想法,心裏比較為難。


    硬著頭皮再次迴道“對”


    果然,就聽耿爺追問道“賣給我可好?”


    他說完,渾濁的眼睛陡然煥發出一絲光彩,比較灼熱。


    劉飛陽聽到這話,猛然抬頭向這個滿臉周圍,海連市當之無愧的王者看去,眼神已經變得越來越不善,現在已經不是講道理,而是明目張膽的生搶,如果吳三件點頭同意,那麽這股份隻是在他手裏停留一下,隨後就會重新落到孫泉手裏,自己做出這麽多,毫無意義。


    見到劉飛陽眼神不善,洪燦輝三人也生冷的看向過去。


    “耿爺!”


    劉飛陽放在桌子以下的手也攥起拳頭,擲地有聲的說道“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一手促成,對於我本人而言,是個機會,我當初狼狽不堪從惠北市跑到海連,就發過毒誓,這輩子再也不會躲第二次,全能安保的股份我想要,能不能給個機會!”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


    誰都聽出他話裏的聲嘶力竭,更知道他內心的憋悶。


    陳清如越發凝重,這樣的局麵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做夢都沒想到。


    耿爺盯著劉飛陽,足足過了十幾秒,說實話,他心裏還挺喜歡這個小家夥,偏偏因為他身後那些雜七雜八的背景,不能走的太近,要不是當初孫泉差點跪下求自己,也不會有主持公道這件事。


    普通人多數時候是感性在支配。


    成功人往往都是理性在駕馭。


    耿爺顯然是後者。


    就看他緩緩搖頭“全能安保我早就想入股了…”


    劉飛陽聽到這話,嘴角狠狠抽搐,他不能讓吳三件開口,要是給自己,他得罪人,不給自己則更不用說,抗雷的是事情他從來喜歡放在自己肩膀上。


    就聽他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眼睛通紅到“如果跪下有用,我把瓷磚磕碎,耿爺,給個機會…”


    他說完,緩緩從凳子上站起來。


    他的身影像是把空氣都頂起來幾分,都能感受到他體內蘊含的掙紮和撕扯。


    一時之間,多數人感受到唿吸不暢,看向這個年輕人的目光,已經不再玩味,由不得他們玩味。


    而洪燦輝幾人,眼睛也瞬間變紅。


    陽哥說要跪下,顯然已經到了千鈞一發的時刻。


    直到此時,耿爺終於不得不正視這個外地來的虎犢子,他皺紋緊縮,沒人能猜測的到他內心在想什麽,僅僅一秒,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正色道“想跪我的人太多了,你還得往後排排…”


    聽到這話,孫泉懸在嗓子的心,頓時放下來,就在剛剛有一瞬間,他都要點頭答應。


    劉飛陽身體劇烈顫動一下,重重道“耿爺是不給我活路!”


    “給,我們海連講究物歸原主,陽然公司,還是你的,全能安保的股份,還給小泉!”


    他這一句話,代表著所有事情都已經結尾。


    欺壓,赤裸裸的欺壓!


    如果敢違背耿爺的意思,即使拿到股份在海連的下場也是可想而知,哪有企業敢用?可不拿到股份,結果還是一樣。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是無可挽迴的局麵。


    所有的壓力都聚集在劉飛陽的身上,他不隻是代表著自己,而是代表著一個群體,如果今天失敗,無法做到安保業龍頭位置,那麽想要再起來,再有機會壯大,將會以年為單位,他不能辜負自己,更不能辜負跟在他身後的人。


    劉飛陽的麵目突然變得猙獰,死死的盯著耿爺。


    事到如今,已經別無他法。


    咬牙道“不知耿爺聽沒聽過一句話!”


    “什麽?”


    耿爺蹙眉疑問。


    就看他撕心裂肺的低沉吼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滅我我滅天!”


    “燦輝,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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