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安濤從賈信德家裏出來,外麵那所謂的三平頭卡車早已一去不複返,空蕩蕩的街道,像是從未來過人一樣,安濤扳著臉,看不出來是喜是憂,帶著女伴以及兩名保鏢迴到車上,開車離去。


    他們並沒著急迴到住所,行駛到一處僻靜街道,讓車停下,保鏢和女伴都被他轟下車,他獨自坐在車裏,借著著車窗玻璃透進來的昏昏黃黃路燈,看著剛剛簽訂的一份協議,仍然無法分辨喜怒哀樂,他足足看了半個小時,把這份協議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最後深吸一口氣,拿出電話,播出去…


    另一邊,主子,仍舊是那張餐桌,白色的餐布,蠟燭的橘色燈光,總是讓人感覺有一絲絲傷感,看了眼電話,沒著急接,一個傻逼似的人物背後一定會有個牛叉的人物挺他,安濤當著賈信德麵大放厥詞,他一定是沒有這個能力,那麽今晚碾碎賈信德心裏防線的三車人,必定是主子的手筆。


    看來這人在惠北市的勢力不容小覷。


    摁下接聽鍵,不說話,隻是聽著。


    安濤察覺的電話接通,正色道“合同已經簽完了,準確的說,房子已經在我們手裏…”


    主子嘴角向上勾勒。


    “但是!”安濤頭皮發麻,鼓起勇氣艱難道“和我們當初預想的稍稍有些出入,賈信德是商人,他並沒拋棄一直堅守的原則,簽訂的是一份對賭協議,協議上表明,在我們拿到房子之後的兩個月裏,要開始介入棚戶區改造工作,並且改造一旦啟動,他公司要求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份額,如果在兩個月之內不能介入開發,他有權以原價收迴房子…”


    類似的對賭協議安濤以前簽過不少,想當初他當副礦長的時候也算是一號牛人,比這正規的、比這個嚴謹的、比這個苛刻的都簽過,還是頭一次讓他如此艱難。


    主子在心裏想了想,目前房子是在自己手中,風險因素就是所謂的“兩個月”換句話說,賈信德精明的把矛盾點轉移到棚戶區土地問題上,如果想要順利開發,就得在拍賣會上取得土地使用權。


    一旦拍賣會上成功的是錢書德或者劉飛陽,自己在官方角度沒有資格開發,隻能拿著幾十套房子當釘子戶,拖延其他兩方工期,令他們陷入焦慮狀態,最終的結果是令他們放棄開發、轉讓土地。


    “兩個月”像是孫猴子頭上的一道枷鎖,讓人腦袋生疼。


    主子抓起紅酒杯晃了晃,凝神靜氣的思考了一下,其實這份合同不合理,非常不合理,市裏的開發是長達十幾年的規劃,“兩個月”相比起來太過急促,不過主子臉上並沒有明顯的不安,因為目的本就不是要做惠北市的第三極,隻是想把錢書德和劉飛陽之間的水攪渾。


    房子在自己手裏,讓他們拿地,自己再惡狠狠的敲詐他們一筆,拖個兩個月,房子再退給賈信德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目的也能達到。


    “這份協議有誰知道?”主子開口即一針見血的問道。


    協議能傳出去,兩個月的期限不能傳出去,一旦傳到劉飛陽和錢書德的耳中,那麽這份協議就是一張廢紙,誰都願意等兩個月。


    “這個您放心,賈信德這人世故是世故了點,但絕對不傻,今晚看到您的人過來之後當即放棄抵抗,這份協議也是他事先準備好的,他也準備了點人,本就抱著雙重解決方案,所以在談的時候,並沒有外人在場,目前為止,隻有我們兩人知道…”


    安濤小心翼翼的迴著,生怕主子對這份協議不滿意,如果這樣,自己的印象分可就大打折扣。


    “該怎麽做你知道!”


    主子說完,極其果斷的掛斷電話,沒有丁點廢話。


    兩人說的不多,可對安濤來說像是經曆了一場戰爭。


    ……


    安濤搞出來的小動作不能說沒被人察覺,三輛平頭卡車,上麵拉著一批帶著安全帽的工人,在小區裏鬧出的動靜,當晚就傳出來,隻是那些人的穿著打扮起到了很好的掩人耳目效果,都以為他工地裏出了什麽事,也就沒有把過多關注。


    劉飛陽自從他定完對抗錢書德的基調開始,就按照這個思路有條不紊的行進。


    “凡是錢書德參加的拍賣會,咱們必然得摻和一下”


    一塊地,原本錢書德能花十萬塊買來的,有了劉飛陽摻和,至少的花費十一萬塊,成本增加了百分之十!


    錢書德對此舉又無可奈何,上麵一看能增加收入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有頭頭曾在非正式的會餐上強調道:國家都在強調發展市場經濟,我們惠北也不能落後,市場自有市場規律調節,不能強行幹預…


    聽起來賊倔強,又讓錢書德牙根直癢,他粗略的算一下,自從降房價以來的這兩天,算上拍賣會,資金平白無故流失達到一千萬以上…


    劉飛陽坐在辦公室裏,手裏把玩著硬幣,王紫竹和洪燦輝坐在對麵。


    “陽哥,我心裏還是不托底,這兩天錢書德和安濤頻繁出入賈信德公司,都在溝通那幾十套房子的事,如果老賈手上一軟,答應了任何一方,即使把咱們地拿下來,後續的拆遷也會舉步維艱,是不是應該在找老賈溝通一下,明天就是拍賣會,今天必定是兩方最後發力的時間點,至少得讓他挺住…”


    洪燦輝這兩天右眼皮一直跳,自從見了王紫竹後也開始相信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覺得不是好事。


    “三個和尚沒水吃,市裏現在有能力競爭這塊地的,就是咱們三家老賈給誰都不是,在有些雜七雜八的因素,肯定定不下來,拍賣會的問題不大,難得是拍賣會之後的工作,你看著吧,誰把地拿下來,後麵都不能輕鬆…”


    平時少言寡語的王紫竹闡述很長一段。


    “你算了?”


    洪燦輝頓時轉過頭。


    王紫竹看他滿臉的求知欲,把頭扭過一邊沒說話。


    洪燦輝又補充道“我跟你說正事,你捏手指算算,這塊地咱們能不能拿下來,也讓我心裏有個底”


    “你把我當什麽?我要是什麽事都知道還在這坐著?”


    洪燦輝搖搖頭,隨後又看向劉飛陽“要不我去找老賈談談?”


    “不能去,也沒必要去!”劉飛陽倒很坦然,根本沒當成一迴事,原本他也在關心幾十套房子,可看到錢書德和安濤都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之後,也就淡然了“要房子這些人中,咱們和老賈的關係最好,按理說應該給咱們,可為啥不吐口?因為他現在過得也挺難,想誰都不得罪,可房子隻能給一人,咱們不去是把朋友兩個字放在前麵,去了,就是把利益放在前麵,逼他沒用,隻要把地拿下來,後續的拆遷阻力不大…”


    這是他翻來覆去想了幾天的結果,可以說是權衡了各個方麵之後得到的最終結論,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但願吧!”


    洪燦輝聽他這麽說,隻能點頭附和。


    實際情況正如劉飛陽所想,賈信德不會給任何一方,隻要拍賣會結束,等土地的使用權塵埃落定,屆時賈信德不會再有多大壓力,隻是他千算萬算,漏掉了安濤背後的主子,這是敢指示樹鵬綁架錢進的狠人,在威脅人方麵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沒人到居然敢用暴力手段脅迫賈信德簽下對賭協議。


    這件事就像大壩潰了一條口子,賈信德心裏防線已經崩塌,但就要想想怎麽才能給自己做到保本。


    在安濤身上已經達到利益最大化,再去索要利益很可能會適得其反,隻能從另一人身上獲取,劉飛陽沒來找他,他也沒有機會,還剩下一人,錢書德!


    雖說是同為惠北市企業家,但賈信德見錢書德的次數用手指都能掰過來,無外乎二者的地位相差很懸殊。


    這兩天錢書德嘴裏起個泡,紅豆大的血泡,是被劉飛陽氣出來的,所以在下麵人會見賈信德無果之後,他決定親自前來,之前也看過前程地產的資料,安濤在他眼裏就是個跳梁小醜,沒必要投入過多目光,他眼中的對手隻有一人,也就是劉飛陽。


    他現在隱隱有被氣急眼的架勢。


    賈信德的辦公室裏,錢書德坐在沙發上,仍舊保持他錢半城、惠北首富的姿態,向後一靠,胳膊放在沙發扶手上。


    “老賈,我今天過來是以私人角度,並不代表公司,從私人角度咱們就說白話,想當初爭體育場那塊地的時候,你沒少在他手上吃虧,後來也發生過摩擦,所以現在,我不指望你能主動把房子給我,也希望咱們能站在一個互利互惠的立場上,客觀談一下房子的事情,出資購買、交叉持股、已經共同開發都可以商量…”


    同樣的話從錢半城嘴裏說出來,就要比其他人有力度的多。


    至少這話聽得賈信德一愣。


    他正親自給錢書德泡茶,站起來彎著腰,他把茶水倒滿才緩緩坐下去,腦中開始想著得如何獲得最大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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