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陽把車停到棚戶區外麵,步行進來,他看到的第一眼並不是雜亂無章、破敗不堪的棚戶區,而是一座以安然名字命名的奢華商場,六月份的天雖說最為怡人,可走小胡同裏還是難以抵擋撲麵而來的臭氣,垃圾隨處可見,野貓野狗遍地都是。


    天還沒黑,夕陽西下,這裏的一切工作都處於準備階段,除了環境之外倒顯得有幾分迷人,炊煙渺渺,一派生機。


    他剛才在鐵門外聽到幾句他們誇張的言論,不過並不在意,小人物總是喜歡把大人物掛在嘴邊,借此來拔高自己,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玩笑道“閑著無聊過來看看,怎麽?不歡迎我?”


    “沒有沒有…陽哥你坐”


    孫濤又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容,剛才可是說當今的惠北市隻有賈信德一人高瞻遠矚,首富錢書德、包括劉飛陽在內都是目光短淺的鼠輩,這話背後說說可以,當著劉飛陽的可不敢說出來,他轉頭對著旁邊漢子屁股上踹一腳。


    “還愣著幹啥,趕緊迴屋拿碗拿筷子,讓陽哥坐下來吃點…”


    劉飛陽也不推辭,徑直走到對麵的小馬紮上坐下來,旁邊有啤酒箱,他從裏麵伸手拽出來一瓶,要不是白襯衫與這裏格格不入,也有幾分豪放不羈的作風,用牙齒把蓋子咬開,喝了一口。


    “爽快!”


    把酒瓶放下,嘴裏感慨一句。


    確實,他已經很久沒喝啤酒,尤其是吃著燒烤喝冰鎮啤酒。


    孫濤與幾人麵麵相覷,他以為大老板都得像自己姐夫那樣,沒事扳著個臉,動不動就發火,平時對自己笑一下都像是過年似的,現在看到劉飛陽這樣,直覺得他沒憋好屁,他緩緩坐下來。


    又吩咐道“你去把隔壁的翠花叫過來…”


    解釋道“我們這些人手都笨,有些烤糊了有些還沒熟,灑鹽巴也撒不均勻,翠花不一樣,以前跟她爺們一起開燒烤店的,後來跟她男人離了婚,才來這裏轉快錢,手藝那是杠杠的…”


    “沒事,生有生的吃法,熟有熟的吃法,我看這個味道就不錯”劉飛陽手裏拿著一串羊肉串,正吃著。


    孫濤幾人還是拘謹,他們沒辦法像劉飛陽一樣行雲流水,不過孫濤成不了大器是成不了大器,絕對算不上傻,隻是不具備成功人的特質罷了,在這個敏感時期劉飛陽突然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背後一定是有所圖。


    忍不住開口,試探問道“陽哥這次過來是跟市裏規劃有關吧?”


    “哈哈,確實…”


    劉飛陽也不隱瞞,在當下的惠北,有能力吃下棚戶區這塊地的也就那幾家,可願意把精力投入到棚戶區裏的未必有幾人,其他地方都是平地起高樓,這裏還得涉及拆遷、迴遷戶等等一係列問題,很麻煩。


    孫濤聽到這話抬手摸了摸臉蛋,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迴話,在他心裏,已經認定這是姐夫的地盤,或者說是自己的地盤,正想著是不是今晚召開一下棚戶區全體居民會議,讓他們服從自己的統一領導,達成統一戰線。


    自己說搬那就搬,自己說不搬,那就不搬。


    這麽多年來都依靠姐夫生存,也得做出點光耀門楣的事。


    艱難開口道“這裏情況很複雜啊,就前一段時間,我家往西邊數三戶,老李家的二小子在屋裏吸毒,量用大了,直接過去了,都死了五天才知道,要不是屍體臭了,根本沒人發現…”


    “確實…這裏與一般地方不一樣”


    劉飛陽不可置否的點點頭,這裏有很多空房子,可能是老輩留下來的,孩子都在市裏買房,平時沒人住閑著,可現在市裏規劃到這,他們可能都迴來爭搶,久而久之房子沒有主人、又有很多主人,很容易形成釘子戶。


    不過這都不是問題,劉飛陽就專業處理各種問題。


    孫濤瞟了眼也跟著坐下來,但遲遲沒動酒杯的王紫竹,外界都傳聞這是劉飛陽的貼身保鏢,身手了得,他對此抱有懷疑態度,可也不敢輕視,隻好接話又道。


    “那還不是一般的不一樣呢,就說這些小姐,棚戶區推了她們去哪工作?還有那些開窯子的,跟你肯定比不了,但也都是小流氓,背後也有人有關係,在市裏的關係更是盤根錯節,他們要是聯合起來擰成一股繩,阻力不小,強行拆的話可能會有血戰!”


    孫濤可謂麵麵俱到,苦口婆心,他不敢直接說這裏一定是我姐夫的,隻能用迂迴的辦法勸劉飛陽知難而退。


    “不還有你麽?在這裏你說一,還有人敢說二?”


    劉飛陽曖昧的看他一眼,笑道。


    旁邊的漢子一直在聽,聽到劉飛陽都在恭維孫濤,腦袋不怎麽靈光的接話道“你要這麽說,還真讓人無法反駁,剛才我們還嘮呢,自從齊老三倒下之後,惠北的舞台我孫哥也得有點畫麵了,尤其是棚戶區這一片,誰來都不好使,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趙誌高家院裏,那時候螃蟹厲害不?可也得帶幾十人過來,他自己走著胡同裏腿都哆嗦…”


    孫濤聽到這話,放在桌子下麵的拳頭緊緊攥著,恨不得給這人摁倒地上蹂躪,劉飛陽的意思明顯是如果拆遷就讓自己來辦,可自己能幫他麽?不能…如果幫了自己姐夫怎麽辦?


    趕緊把話圓迴來“你別聽他瞎說,別人給麵子叫我一聲孫哥,不給麵子就是小孫,您還不知道麽,平時和和氣氣的,有事也能幫一把,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有幾個能跟我站在一邊的,就是假象,假象…”


    劉飛陽也看出了他話裏話外好像有一些其他意味,他倒沒聽到賈信德在這裏有房子,並且從他的角度上看,賈信德有心想吃掉這裏,也沒有肚子吃掉,如果這裏隻是單純的改造,並沒融入到開發區裏,可能不算大活。


    然而現在,那份規劃案已經把這裏融入就去,所吸引人的目光、和競爭壓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賈信德的能力,差了一點…


    也不在意孫濤的抗拒,他今天來,就是走一走,看一看。


    一直以來夢想的就是給安然建一座商場,恰逢天賜良機,有些激動。


    ……


    天色已經擦黑,棚戶區裏燈紅酒綠,沒有像維多利亞那種巨無霸的建築,卻也隱藏著兩個小酒吧、還有幾家開設牌局的小地方,當然,為數最多的還是要數那些亮著粉色燈光的窗戶,以及放眼望去,滿胡同的站街女。


    市裏搞過幾次突擊檢查,然而這裏就如韭菜一般,一茬接一茬,還有那些盤根錯節的小胡同,都成了逃跑良地。


    此時就在胡同口,一輛看起來沒提多久的寶馬車停下。


    從車上下來四人,一男一女,女人身材姣好,身著比這些站街女覆蓋麵積多不了多少,一臉狐媚,但看起來能勾魂,紅色緊身裙,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風騷至極,她挽住身旁男人的胳膊,小鳥依人。


    這男人帶著金絲邊眼鏡,不胖,有點瘦,麵帶紅光,年紀看起來也隻有三十幾歲,還有些帥氣,走起路來舉手投足間還有股指點江山的氣息。


    這男人,對於惠北市上層社會來說,是張陌生麵孔。


    後麵的兩人,明顯是保鏢模樣。


    剛剛走進胡同裏,女子明顯有些不適,抬起塗抹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捂住口鼻,奈何她就是男人身邊的金絲雀,也不敢多提什麽。


    男人倒還好,看著胡同裏的粉紅色燈光,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胡同裏的站街女看到這樣一行人進入,本能的帶有敵視眼神,她們都知道這裏即將拆遷,現在進來的西裝革履的人,都是有可能拆到這裏的大老板,敵對歸敵對,可惹不起。


    “你好,請問孫濤家在哪?”


    男人開口對路邊一人問道。


    這女孩本來的敵視在看到他笑容之後,變得渙散了,長得帥還有錢,是最佳的擇偶標準,並且跟在他身邊的女孩,除了年輕一點,也沒什麽過人之處。


    抬手嬌媚的一指“再往前數五間房就是…”


    “謝謝…”男人迴應一句,隨後邁步離開。


    看他的態度,引得旁邊的金絲雀略顯不滿。


    他們數到第五間房子,鐵門並沒關,院裏還有爐子,爐子裏有未熄滅的炭火,不過劉飛陽已經不在這裏,孫濤他們也吃完,滿地的空酒瓶還沒收拾,房裏開著燈,能看到孫濤就在裏麵。


    他們徑直走進屋子。


    裏麵的孫濤還在想著該用什麽措辭與姐夫說說劉飛陽來的事,現在不是時機,得等劉飛陽去二孩的房子看完,離開棚戶區再說,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以為是他看完迴來,趕緊迎出去。


    當看到來的幾人,發現並不認識,穿著不像普通人,詫異開口問道“你們是?”


    “孫濤!”男人笑眯眯的抬手一指“果然與傳說中的一樣,一表人才,說起來咱們還比較有緣分,我的名字中也有個濤字,我叫安濤!”


    “安濤?”這個名字他並沒聽過,惠北好像也沒有這一號人。


    “這是我的名片…”


    孫濤接過來,低頭一看,上麵寫著“前程地產總經理,安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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