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青,一位成熟的男人,隻是當初為了自己的準女婿腦袋一熱,想打壓一位無關緊要的小人物,卻沒想到最後碰到一塊又堅又硬的石頭上,鬧得頭破血流,這件事在他心中有些痕跡,卻無傷大雅。


    可能呂婷婷對生活的肆無忌憚遺傳了他身上的基因,每每想起非但不會記恨劉飛陽,還為自己少有的熱血衝動感到好笑。


    年過半百,生活已經不溫不火,靠著前幾十年在海鮮界打拚下來的地位,足以讓他高枕無憂,別說再有一次寒潮,就是再有三次,把海水凍住,海產品凍死,他也不會輕易倒下,這是他幾十年來積累下的底氣。


    也不想繼續開疆擴土,海連的海就這麽大,輻射地區也就那麽多,他已經到最頂端,當下隻想著把女兒嫁出去,早一點抱上外孫子,再工作十年八年之後安穩退休,頤養天年。


    劉飛陽也知道,他說這話絕對不是在試探自己的態度,而是把醜話說在前麵,免得大家鬧到麵紅耳赤,去外地,對一個陌生的領域進行投資,投資標的還是個岌岌可危的公司,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巨大冒險。


    “但是…”呂青話鋒一轉“如果從私人角度出發,我能借給你…五百萬!”


    劉飛陽已經走到他麵前坐下,中間隻隔了一張書桌,五百萬很多,至少放在這個年代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但對上錢書德還是杯水車薪,公司的增資擴股必須要達到錢書德不能隨意並購的程度。


    錢首富能隨意調動出八千萬,一億五都得傷筋動骨,兩個億他湊不出來,劉飛陽必須得觸碰到兩個億的線。


    “謝謝…”他點點頭,語氣依然是不用了的態度。


    聚沙成塔是一個路子,可身邊沒有那麽多沙,他不能讓圈子裏人都賭上全部流動資金,陷自己的公司於不顧,這筆錢終歸還是很難抽出來。


    他們倆在樓下,呂婷婷坐在沙發上陪著王紫竹。


    王紫竹不善言談,或者說他很吝嗇自己的言辭,不算高冷,隻是很少有人能讓他打開話匣子,呂婷婷也心不在焉,她時不時望向樓梯口,期待滿麵紅光的走下來,自己的父親能與這個男人能合作成功。


    心裏很是悸動,與平時的臉紅心跳不完全相同,帶著一絲慌張,就在昨天半夜,她也給惠北市的海鮮經銷商打了個電話進行詢問,當得知他現在的處境也跟著把神經繃緊,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她對金錢從來沒有太多概念。


    從小給自己生活的定義都是:人,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得,生死之間找點事幹,但她不會像趙如玉那樣,毫無原則的作踐自己身體才算是發泄,被甜言蜜語的渣男騙過,也用腳踹過愛她深入骨髓的男人。


    本以為自己的生活是一條蜿蜒曲線,有波瀾但不會出現高峰,想想那一直夢想去的沉船灣算是小高峰,除此之外就要平淡一生。


    她等了足足一個小時,也不見樓上有要下來人的跡象。


    等到第二個小時,她有些慌了。


    因為她知道,按照以往的慣例,一旦某個經銷商與父親洽談超過兩個小時,那麽成功的概率將大大降低。


    準確點說,呂婷婷有熊孩子的性格,也具備成熟人該有的穩重。


    她的一生總結為六個字:搞事、搞事!搞事。


    看了眼王紫竹,最後站起來,走上樓趴在書房門口聽一會兒,也沒聽到裏麵有聲音傳來,手裏握著電話,蹙著眉走到露台,這裏向前看,山下就是一望無垠的大海,以往與父親吵架的時候她會坐在這的搖椅上曬曬太陽,現在沒這個心情。


    拿出電話,打給自己的閨蜜加死黨,電話一接通,就用她從未有過的刁蠻語氣,嚴肅道“徐璐,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是騙你老子墮胎也好,還是離家出走威脅也罷,必須把你全部的錢打到我的賬戶上,立刻,馬上…”


    “你這是腫麽了?”對麵的女孩剛剛起床,臉上還貼了一張出去玩耍前的麵膜,呆萌萌的問道。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的事什麽嘛!就是做事都要問為什麽,要考慮前因後果!而我就是要不計後果”


    呂婷婷麵朝大海,雖說沒有春暖花開,但也豪情無限。


    “你瘋了!”這女孩瞬間把麵膜撕下去,露出一張比較符合國人審美觀念的美豔臉龐“昨天有人看到你在咖啡廳裏,跟個男人坐在一起,說,是不是思春了?”


    “悲哀,你真悲哀…徐璐,我問你,你這輩子為別人拚過命麽?”


    “厄…”


    “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為一個男人拚命!”呂婷婷說完,掛斷電話。


    剛剛走上樓時的陰霾一掃而空,竟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之前的她一直在尋尋覓覓,尋找這個世界上比風景還要吸引人的男人,在沒見到劉飛陽之前,她都已經心如灰死,覺得男人不過爾爾,可當見到之後她才發現,往往不需要有交流,不需要有發展,更不需要轟轟烈烈的事情,隻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哪怕是看著他也會感覺到舒服。


    她又打了幾個電話,語氣一如既往的嚴肅,其中還充滿命令,她動用所有的資源,甚至她自己的蘭博已經許諾賣出去,這車是她的心頭肉,是她父親哄騙她迴國的籌碼,以往別說是賣,就連別人都不敢提這個事。


    今天她說賣,沒有依依不舍的惜別,反而更加舒暢。


    呂青和劉飛陽直到下午四點鍾才從書房中走出來,這幾個小時過得很漫長,至少對王紫竹來說是這樣,他最開始不抱有希望,可時間久了又看到曙光,時間一點點流逝又覺得曙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聽到腳步聲,他少有的失態,瞬間站起來望過去。


    呂青臉上笑容滿麵,看不出來最開始時的嚴肅。


    劉飛陽也掛著堅強的笑容,可笑容用堅強來裝飾是悲哀的。


    他知道,最初的一條路堵死,到現在已經塵埃落定了。


    倒是呂婷婷,兩眼冒著精光,她從未要求這些閨蜜們為她做些什麽,所以此時才迸發出驚人的力量,電話在這幾個小時時間裏此起彼伏的響起,是一條條巨額資金匯進來,她像是個小女孩,看著劉飛陽一步步走下來,有些忐忑,想邀功,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呂青看到自己女兒的眼神,不可掩飾的搖搖頭。


    他不是個冥頑不靈的老古董,也同意女兒在該有的年紀做該做的事,甚至於呂婷婷在國外時,與男友同居的房子還是他付的租金,隻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女兒已經入魔了。


    兩人走下樓梯。


    劉飛陽率先開口道“呂叔,今天我就不打擾了,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您…”


    他用幾個小時,把剛進門時的叔叔,改成呂叔,語氣也自然了一點。


    這次他抬手呂青沒有拒絕,也抬起手“我還是那句話,隻要我一天還沒閉眼,承諾隨時兌現…也隨時歡迎!”


    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讓旁邊的兩人摸不到頭腦,雲裏霧繞根本聽不懂。


    “婷婷,送送飛陽…”


    “啊…哦!”呂婷婷愣神過後,把目光看到劉飛陽身上。


    三人走出門,王紫竹也滿心疑問,奈何呂婷婷在身邊並不能開口。


    “我…我爸同意投資了?”呂婷婷在心裏糾結了好半天,還是把問說出來。


    “沒有”劉飛陽搖搖頭。


    “那…以私人名義借你資金了?”呂婷婷的眼睛眨了眨。


    “也沒有”劉飛陽再次否定。


    “那你們坐了還幾個小時都聊了什麽?”呂婷婷更迷糊,同時也更不敢信。


    他轉過頭,看向這個女孩,想了想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什麽意思?你不沒孩子麽?你還沒結婚呢…”呂婷婷的大腦一瞬間短路,問出智商為負數的話。


    劉飛陽見馬上到正門口,不再多說,告辭道“有時間去惠北玩,那裏有山、沒有海、但是有你的好朋友,你好,我叫劉飛陽…”


    說著,定住腳步伸出手。


    “啊?”呂婷婷又懵了,不過她猶豫了下還是伸出手,在觸碰到的瞬間,她就覺得這雙手很暖,有一股暖流劃過“我…我叫呂婷婷!”


    她本想說,自己搞到一筆錢,可話到嘴邊又不知什麽說出口,隻好改成自己的名字。


    “走了,有時間去玩!”劉飛陽揮揮手,與王紫竹步行消失在呂婷婷的視線中。


    見他離開,心仿佛被抽空一樣,站在原地竟然有些茫然失措。


    “叮…”


    她挎在脖子上的電話發出一聲響,拿起來一看,竟然是父親發過來的一條信息。


    上麵寫著“你借的那些錢我都替你還了,車,我也幫你要迴來了,你幫他,我全力支持,你賬戶裏的資金全部無償給他,我也不會有半點言論,全憑你自己拿主意,但是,你的這些資金對他當下的困境來說,仍舊是杯水車薪,你愛,我支持,要恨,也別恨我,因為愛是你自己的事,錯也錯在你現在是最無能為力的年紀…”


    “你們這幾個小時底聊了什麽?”


    這話走在身旁的王紫竹很想問,卻始終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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