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的劉飛陽能意氣風華,旁邊的洪燦輝就必須枕戈待旦,眼睛在這幾十人中來迴掃視,一旦發生騷亂務必要保證陽哥安全,他以前在盛世華庭見過是如何當手下的,當哥的有事自己必須肝腦塗地上去,雖說《古惑仔》已經教育人們,進去之後再出來非但不能成為大哥,還會被後起之秀騎在脖子上拉屎,但他也不介意用來時臨時放在兜裏的兇器做出點慘無人道的事。


    謹慎的盯著,任何人有風吹草動,他會第一時間衝上去。


    孔瘸子看劉飛陽這一身白襯衫,再聽他的話不禁向後退一步,並不算是怕,而是被氣勢給震到,可隨後想到身旁都是自己的兄弟,他就一人而已,所有人都加上也才二十人左右,打起來誰贏誰輸顯而易見。


    心底裏的那點卑怯漸漸被填滿,抬手指著劉飛陽的鼻子罵道“我拿你當兄弟,你跟我扯這套!小人,你就是個活脫脫的小人!”


    “手拿開”劉飛陽目光伶俐,如刀子一般掃到孔瘸子臉上,眼裏反射出來的光比月光還要冰冷幾分。


    “你個小人,搞得我傾家蕩產,我跟你拚了…”側麵的一位老板情緒非常激動,得知事情的原委,恨不得把劉飛陽千刀萬剮,說話間已經衝過來。


    “嘭”洪燦輝眼疾手快,在這位老板還沒到達劉飛陽身旁,迅速出腳踹到肚子上,趁著老板彎腰,一肘擊頂到後背,這老板直直趴在地上,按照洪燦輝的話是我也在社會上玩過兩年,別人還都叫我一聲輝哥。


    “他們敢動手打人,兄弟們,給我揍他…”孔瘸子已經徹底不管不顧,理智被怒火淹沒,頭腦被憤慨占領,有了他的話,就看人群其齊刷刷向中間匯聚,都舉起鐵鍬洋鎬,一副要拚命的樣子。


    劉飛陽的出現讓這些保衛隊員有主心骨,可人數終歸是少數,還有幾人手裏沒有武器,武器都被埋葬在被推到的房子中,不過看他們衝過來也不甘示弱,一時之間短兵相接,叫罵聲連天,腳步踩在地上灰塵一片片揚起,霎時間發生流血事件,有人被打倒在地。


    好在,沒有人敢直奔劉飛陽上來。


    孔瘸子知道,一旦打起來自己是站在上風沒有衝鋒陷陣的必要,也完全忘記出來之前所說的第一個上去拚命,向後退一步退出安全距離,指著劉飛陽鼻子又喊道“讓我服,我現在就問問你服不服!你這個破磚還敢不敢賣!欠你的錢還敢不敢要!”


    他身旁是穿行人群,洪燦輝小心翼翼的跟在身旁擋住來人,周圍已經徹底亂套,用人仰馬翻形容不足為過,雖說他還能穩如泰山的站著,但是洪燦輝已經順著額頭流汗,帶來的那些工人下手沒輕沒重,那些年紀六十歲的老板都如吃了小藍片,生猛無比,照這麽下去非得鬧出人命不可。


    “哢…”劉飛陽依然一動不動,周圍的一切好似跟他沒半點關係,甚至從兜裏抽出煙悠閑的點上一支。


    “正主在這呢,給我揍他,打死了我負責…”側麵一位老板,手裏沒拿武器但他能指揮下麵的工人,見到劉飛陽有些嘲諷的模樣,頓時如刨他家祖墳的神情,已經失去理智,就是要弄死他,完全不用負責任的樣子。


    “不打到臉上不知道疼,削他,弄死他,小崽子敢跟我孔瘸子鬥,知道啥叫底蘊不!這就叫底蘊”孔瘸子仍舊精明的沒上前,站在人群中仍舊指著他鼻子跳腳喊。


    “嘭…”側麵一人本想拿著鐵鍬拍劉飛陽,被洪燦輝抬起來硬生生抗住,他們的力道可想而知,洪燦輝的手臂已經麻掉。


    而劉飛陽仍是不緊不慢的吸煙,他又從兜裏掏出個東西,足有手腕粗一手長,呈個圓柱體上麵帶著撚,當下這種東西還沒有固定商店銷售,隻要是個商家就有過年賣剩下的,俗稱:麻雷!


    過年放著聽響玩的。


    他給點著,上麵的撚在夜色下綻放出誘人的光彩,他眼睛就看這,甚至想到安然喜歡放鞭炮但是不敢,還想到今年過年時,那個女孩站在門口握著耳朵的笑臉,沉浸在幸福迴憶中人會自然而然笑出來,他也不例外。


    “炸藥?瘋了…他要同歸於盡?”孔瘸子嚇得一顫,這種東西雖說是放著玩的,但上麵扣個鐵盆,能炸起來十幾米高,威力也很大。


    他還沒等跑,就聽“咣”的一聲,麻雷在頭上爆炸,霎那間照亮大地,又在轉眼間重迴於夜色,聲音在堆滿磚頭的原野上久久迴蕩,震人心脾,如果跟他們大喊大叫那就落了下乘。


    這一聲炸裂過後,所有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中動作瞬間停止。


    所有人一動不動,但是劉飛陽動了,他轉過頭奔著剛剛被推到的磚垛上走去,沿著這個磚垛走上旁邊整整齊齊的磚垛上,他轉過身看向眾人,在這個角度看,有人躺在地上,有人滿臉是血,有人還舉著洋鎬,不過此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望向磚垛上那個有些朦朧的身影,今天是農曆十六,劉飛陽背後的月亮很大很遠。


    “打夠了?”他置身事外的開口,抬起手裏的煙吸上最後一口,隨後給扔到一邊。


    “我這個人講理,做生意講究的是誰更高明,如果想要用暴力手段解決問題,全縣的流氓都會跟著我過來,與他們相比你們這些出苦大力的工人算個啥?是下手狠還是力氣大?在場的所有人都有家有口,說實話,我不願意把你們逼到絕路上,咱們簡單的算筆賬,保衛隊員挨揍了,有傷治傷有病看病,即使殘疾了我也給一筆安家費,你們呢,鼻子出血都得掏自己兜裏的衛生紙堵住,還指望他們幫你們?”


    劉飛陽聲音不大,卻宛如一道衝擊波衝擊著場中,原本舉著武器的工人聽見這話,不禁把手中的武器緩緩放下。


    洪燦輝捂著胳膊,錢亮臉上被人懟一拳,顴骨已經青了。


    “別聽他說話,給我揍他,打死他磚都是咱們的,揍他…”孔瘸子見情況不對,有急忙開始喊,不過並沒有起到作用,根本沒人動彈,聲音如跳梁小醜一般滑稽。


    相比較他的急躁而言,劉飛陽則越發鎮定,居高臨下的又道“我是生意人,用腦子做生意的人,我可以再幫你們算一筆賬,即使弄死我,你們認為這些磚就能弄走了,就能不賣了?都是成年人想問題應該理智點,明天還是這個價格賣出去,與你們最大的關係就是少賺幾天錢而已,磚得用,磚廠還得開,老板是誰都得用工人,而你們還得照常幹活,他們手裏現在屁毛沒有,還指望著他給你們開工資,都是自己家場子的工人,你們老板外麵欠多少錢應該知道吧?”


    “當啷…”有人聽到這話,手中的洋鎬頓時扔到地上,有人第一個放下,緊接著就有第二個,隨後是一片聲響。


    “幹什麽呢,拿起來,給我拿起來,再他媽不拿起來我開除你…”又一個老板急了,因為他發現現場的局勢已經被劉飛陽控製住。


    “提錢傷感情,但咱們活著沒有這東西沒辦法吃飯…”


    “不能讓他說,給拽下來…”孔瘸子抓到問題的關鍵點,又指著劉飛陽喊道,可是這次仍舊沒人動,幾位老板看他們不動,額頭冒汗的隻能自己衝上來,再任由他這麽說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可沒上前幾步,就被僅剩的幾位能站起來的隊員給擋住。


    人都是逼出來,這句話從任何角度、任何人身上都得到充分應驗,如果不是今天,從來都是少言寡語的他,都沒想到自己能有這份口才,沒有停下的又道“所以咱們今天就傷傷感情,你們現在給他們幹活,也是白幹拿不到工資的,我相信這裏麵有幹日工的吧,就是一天一結算,不是按月開”


    “我是…”一名身上都是土的工人喊道。


    “他今天給你工資了麽?沒有吧…”劉飛陽心裏有底,卻也不想讓他繼續說話“今天沒開,明天不會開,後天更不可能給你,換句話說,即使磚都賣了他們也得先還外債,原因很簡單,你們好糊弄,為什麽不想想,欠你們的隻是幾十幾百的工資,而欠煤錢、黏土錢…那都是幾千上萬甚至幾萬,他們比你們著急不?那為什麽這幫人不敢煽動他們過來打仗,而煽動你們?很顯然,把你們當傻逼用,話難聽,但你們想想是不是這麽迴事!”


    “嘩啦啦…”劉飛陽話音落下,人群中開始小聲議論。


    發展到現在,他算是已經完全掌握了情況。


    “別聽他的,千萬別聽他的!”孔瘸子越來越急,他發現原本的統一戰線好似要分崩瓦解成了對立麵。


    “那聽你的,那聽你的!”錢亮終於恢複神氣,就站在磚垛下薅住孔瘸子的衣領,嘴巴一下一下打上去,也不用力,侮辱成分居多,問一句打一下看起來非常氣人。


    “還有,現在受傷的這些保衛隊員,我會考慮是否追究法律責任,別他媽抱僥幸心理,農民起義幾十萬人都被鎮壓,就幾十人還想翻了天?”劉飛陽又拋出個重磅炸彈。


    “那是他們帶我們來的,他們是主謀!”頓時有膽小的喊道,因為現在地上有幾人還在躺著,看情況沒有生命危險卻也很嚴重。


    劉飛陽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和煦,比月光還要燦爛“是不是主謀我不管,如果你們現在離開,我劉飛陽以人格給你們兩個保證,第一,不起訴,第二,磚廠開工之後你們的工資隻會比現在高,不會比現在低!”


    “我們怎麽相信你!”


    “滾蛋,誰再廢話一點承諾沒有”劉飛陽知道話越說越多,把局麵穩定住再把他們趕走就夠了,多說無益。


    “湊,我媳婦還在家炕頭上等著我,走了!”頓時有工人轉頭離開,他是權衡利弊之後得出的最正確結論,打下去沒錢有責任,真不怪劉飛陽罵,如果現在還繼續站下去,那就是真的是傻逼了。


    “我是開車的,明天還有人家要飼料,我得給運迴去…”又有一人說著,走到四輪車旁邊,拿出搖把開始打火。


    “在這走迴去得一個小時,我得坐車…”


    眨眼之間,形勢發生質的變化,都丟下武器,奔著四輪車上跳,原本能坐兩個人的前座,現在硬生生急了五個,來時候是三輛車,迴去時候連輛就能裝下,看他們的排列方式大有某些國家的風範…


    “走了呢,走了呢?”孔瘸子懵逼的嘀咕道。


    “不走等你啊,你走等你啊!”錢亮越打越用力,孔瘸子已經被扇到鼻孔流血,他現在已經徹底承認陽哥就是陽哥,自己差了點道行,不過能在手下出口氣也挺好。


    “不走等你啊?…啪”


    直到現在這些老板們不得不正視的事實就是,自己已經沒人了,打一定是打不過,周圍已經被憤怒的保衛隊員給圍住,他們手裏的橡膠輥沒放下,隻要從村裏跑出來的虎犢子一聲令下,很可能會被打死在這野地裏。


    “刷…”一股熱流順著褲襠流出來。


    “嘭…”打不過那就隻能求,其中一人看起來大約得五十五歲以上的老板,頓時跪倒地上,抬起頭仰視磚垛上的身影,著急道“飛陽…飛陽老弟,陽哥,我求求你別砸價了,在這麽砸下去就真的家破人亡了,活不起了,求求你給我一條活路,我給你磕頭了…”


    他說完,腦袋不斷起伏。


    劉飛陽知道,今天過後先不提要不要賬的人,那些工人也不可能再幹沒有工錢的活,所有磚廠都得陷入被動停工狀態,他仍舊在磚垛上背手而立。


    “嘭…”


    緊接著又有一人跪下,哭著求饒道“我一輩子的心血不能就這麽毀於一旦啊,求你了給我們一條生路,磚廠,我給你百分之三十幹股,不,五十,七十都行,隻要你別再砸價了,活不下去啊…”


    “嘭嘭…”這些人緊接著全都跪下。


    孔瘸子已經麵如死灰,敗了,徹底敗了,他癱坐在地上雙眼呆滯的看著磚垛,嘴裏緩緩嘀咕著“完了,什麽都玩了…”


    磚垛下的哀求聲比任何哀樂都要傷感,劉飛陽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咬緊牙關讓自己不發聲,下麵年紀最大的比他爺爺小不了幾歲,此時卻都老淚縱橫的哭求著,他轉過頭問著月光,是不是自己變了?


    就在這哀求聲中他得出一個答案:一將功成萬骨枯。


    狠下心又道“燦輝,帶倒下的朋友去醫院驗傷,三天之後開始收磚廠,誰不給,起訴他組織暴力打砸私人財物…”


    “刷…”洪燦輝聽見這話瞬間抬頭向上看去,內心震撼無比,他在這些人的哀求聲中險些都要跟著哭出來,把他們扔在這野地裏就是一群孤魂野鬼,可憐,隻要是個正常人聽見他們跪著哭求都會跟著哀傷。


    他想不懂陽哥為什麽這麽狠,這是把人往絕路上逼。


    “操你大爺…你就是要逼死我們?”


    “你這個雜種…”


    “有娘生沒娘養的孩子,你要遭報應…”


    “你家祖墳上會被人撒尿,你爹也不是好東西…”


    他們見打不過、求不成,最後隻能破口大罵,一時之間,所有汙穢的語言統統襲來。


    劉飛陽還望著月亮,月光下的臉龐已經沒有一絲波動,他的影子落在磚垛之上,他在想人生這條路該怎麽走?


    何為對?何為錯?何為抉擇?又何為方向?


    他想:對是對,錯是錯,放下是抉擇,扛起是方向。


    萬夫所指,仍當心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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