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瘸子這個人還是有些能力,當初能當上大哥現在是磚廠老板,組織起來一隊人馬是輕而易舉的事,在他一番言語煽動之後,硬生生把院裏還在滯留的十幾位老實工人,煽動到義憤填膺,達到與磚廠共存亡的態度,除此之外,剩下的不到十名磚廠老板也都開始做工作,每家每戶出幾人,這就是幾十人的隊伍。


    在不到一個小時後,孔瘸子的院子裏最多的不再是磚,而是人!個個群情激奮,一副開天辟地的架勢,每個人臉上甚至出現一抹殺氣。


    剛剛步入新世紀,不能稱之為法律意識淡薄,但絕對沒有後世的談虎色變,法不責眾,這是大家的心理,想當初縣裏的醫院要變成私立醫院被群眾堵住,計劃擱淺了三年。


    孔瘸子已經站到板凳上,環顧著這群人,高喊道“磚廠是我的命,也是你們的根,磚廠開不下去,大家都得下崗喝西北風去,現在姓高的在背後算計咱們,眼看著就活不了了,我孔瘸子活這麽多年就一個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死也得咬他一口,等會如果他們敢來硬的,我第一時間上去拚命!”


    “我也不活了,早死早超生!”有一名老板附和道。


    “對,如果磚廠倒閉了,我們都得喝西北風,我家孩子還上學,沒有錢他以後隻能跟我一樣,為了他也不能讓場子倒閉!”有工人跟著附和。


    “這麽多年了,讓我走我也不想走…”另一人喊聲更大。


    轉眼間,喊聲此起彼伏,三人成虎,這幾十人喊起來可想而知。


    孔瘸子看到這慕仿佛找到當年帶著小弟、拎著砍刀與人站在馬路中間廝殺的感覺,豪氣油然而生,大手一揮“上車!”


    “唿啦啦…”這七十多號人聽見命令,立即轉身奔運磚的四輪子車走去,如上戰場般跳到車上,都雄赳赳氣昂昂的目視前方,身邊還拎著鐵鍬和洋鎬。孔瘸子跳下凳子,一瘸一拐中帶著意氣風華,三輛四輪車是接連停下,他走到最前方的四輪車前,從上麵拿出搖把,插在四輪車裏,孔武有力的晃了幾下,隨後就看四輪車發了火似的顫動起來,最前端的排氣管中冒著黑煙。


    與此同時,後方兩輛車也被打著火。


    孔瘸子再次看一眼,把搖把扔到車上,坐上去,踩離合掛擋給油門,帶著隊伍向野地浩浩蕩蕩進發。


    此時已經臨近十點,天空中繁星點點是難得的好天氣,夜風迎麵而來是那麽怡人,然而這群兇神惡煞讓畫風變得不再唯美,此時的縣城已經陷入沉寂,四輪車的響動震透半邊天,穿過縣城主路,嚇得偶爾路過行人趕緊避讓…


    三輛車上站滿了人,猶如陰兵借道。


    與此同時,野地裏。


    自從第一天用磚時這裏就雇了人,畢竟不像是在院子裏,四周沒有圍牆,如果有刁民過來偷那就得不償失,大約有二十人左右,都是原來銀礦區拆遷隊的人為首的還是錢亮,這裏沒有電,出來巡邏都靠手電筒,新建起來的臨時休息的簡易房裏照明方式更為古樸,就是油燈。


    好在是盛夏,不涉及取暖問題。


    到目前為止知道劉飛陽是主謀的人還不超過一個巴掌,錢亮正享受著在中水縣出名的快感,高老板為啥不找別人偏偏找自己?當初跟他說我那邊還有工地可能沒有精力,他還是要找自己?


    那不就是名聲帶來的附加價值!


    有些時候他甚至有種錯覺,劉飛陽如果要混跡中水縣也就不過如此,他承認自己比劉飛陽差點但絕對不多!簡易房裏搭的臨時木板炕,能休息,他們都是白天休息晚上熬夜,此時正有幾人坐在一起打撲克,錢亮沒少輸,但他不在意,這些人張嘴閉嘴都得管自己叫亮哥,一句亮哥輸多少都是值得的。


    “你們玩吧,走了!”錢亮把牌往炕上一扔,站起來拿起包夾在腋下“後半夜的時候都放激靈點昂,拿錢辦事,千萬不能丟臉”


    “放心吧亮哥,沒事…”


    “行,走了…”錢亮應一聲然後轉頭,大家都是老朋友也不用說的太多,出了門望向四周,漆黑一片有些荒涼,還剩下兩千多萬塊磚都堆放在野地裏,每五萬塊磚呈一垛,中間留有縫隙,幾乎一眼看不到邊際,遠處有朦朦朧朧微弱光亮,這是他根據拆遷經驗分配出去的巡邏隊伍,看樣子得走出去一百多米,錢亮微微一笑,對他們的做法很滿意,心裏更加滿足,所謂的指點江山應該不過如此,晃了下車鑰匙,奔他剛剛提的車走去,剛打開車門,聽到遠處有轟隆隆的響聲,他能聽出來這是四輪車的聲音。


    停在車旁看了眼,這條人跡罕至的路上好像還真出現車燈,不過他並沒在意,路雖說是坑坑窪窪的土路,也不能霸道的不讓人走,坐上車裏,打著火就要離開,掉頭迴去,走出大約幾十米就與四輪車相遇,他看到坐在最前方的孔瘸子還沒多想,等路過時看到四輪車後方站滿人,並且還不是一輛,手裏拿著鐵鍬,心裏頓時咯噔一聲,一腳急刹車停在原地,腳心發涼的看著後視鏡,燈光不明還有月光,依稀可見四輪車拐到簡易房前,車上的人齊刷刷跳下來,隻是一瞬間後背開始出汗,知道這些人是奔著這裏來的,來不及過多考慮,趕緊掉頭迴去。


    “嘭…”


    前方的孔瘸子最先跳下車,目標非常明確的直奔簡易房裏走去,裏麵的人已經玩的入迷,等孔瘸子進來才發現,都把手中的牌放下,迴頭叫道“孔哥…你咋來了呢?”


    “認識我昂?”孔瘸子言語輕挑反問道。


    “認識,當年我姨家的哥跟你混過…”這人嘿嘿的笑著,趕緊走下炕,透過窗戶看到外麵站滿人,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呆呆問道“孔哥,這是有事啊?”


    “湊,認識我就行,我問啥你答啥,多說沒用的我削你聽見沒!”孔瘸子並沒因為有點關係而把語調放輕鬆,當年他就是靠著一股睥睨的勁成為大哥。


    這人聽見這話一愣,站在原地不敢亂動,因為外麵的人群已經把窗戶堵死,具體有多少人不敢判斷,硬要出頭真容易挨揍,他身後的幾人也都站起來,謹慎的看著。


    “孔哥,你說!”


    “你們這裏誰是帶頭的?”


    “亮哥,錢亮,他爹以前是銀礦的副礦長”


    “湊,老錢是吧,我知道他,二十年前帶小姑娘上歌舞廳,最後跟人打起來還是我出麵擺平的,有點小權膽子不大,錢亮他人呢?”孔瘸子已經找到當年的氣勢,萬萬不能掉下來,沒人沒錢他是孔瘸子,後麵跟著一票兄弟他還是大哥,在來時的路上已經想好了,高老板躲起來就是不想來軟的,既然來硬的,誰怕誰?


    “亮哥剛走,你有事跟我說就行!”這人還算仗義。


    “你跟我對不上話,他電話號多少…”孔瘸子略顯煩躁,他不願意跟小人物多費口舌。


    正在這時,就聽後方人群嘩啦啦一聲,錢亮從人群中擠進來,這一路走的心驚膽戰,他聽見人群中議論不讓賣磚,還有些人已經到磚垛前方,掄起洋鎬把磚刨碎。


    “怎麽迴事?”錢亮走過來問道。


    “孔哥說找你,有事!”這人向後退一步,把位置給錢亮讓出來。


    錢亮以前作為不務正業的公子哥,社會上那些事都知道,聽過孔瘸子的名聲,伸出手道“孔哥,你找我?”


    “你就是錢亮?”孔瘸子隻是瞥了眼,沒有抬起手的意思,挺了挺胸脯更加不屑。


    “對,我就是,有事你說!”錢亮尷尬的收迴手,憋得臉色通紅,以前搞拆遷的時候大家還都顧忌著鄰裏,沒有太多過激動作,對他來說這無疑是最為考驗的一次。


    “我跟你說的上麽,現在給高老板打電話就告訴他一句話,我孔瘸子在這,讓他立刻來見我,半個小時不出現,磚全給他砸了!”孔瘸子話音落下,他身後幾位年齡在四十到六十的老板們,還都露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


    錢亮猶豫了下,如果現在給高老板打電話,顯得自己太廢物,人家花錢是讓自己解決問題的,如果出了事就找他,沒有給自己錢的必要!


    “有事跟我說就行,我能做主!”


    還沒等孔瘸子說話,身後一人指著他鼻子罵道“小癟犢子你懂個屁,如果不是看在你家老頭子的麵子上,我都揍你了知道麽,幫著外人坑自己人,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你說話注意點”錢亮眼睛一瞪,也有火氣。


    原本已經丟了魂的老頭看到自己人強兵壯,徹底把心中的懦弱掀翻,大有一副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意味,上前一步懟在錢亮胸膛上“我不注意能怎麽滴,你敢揍我啊?”


    “刷…”錢亮一股火氣湧上頭頂,就要上前。


    “啪…”孔瘸子瞬間出手,嘴巴突然打在錢亮臉上,聲音猶如晴天霹靂,震的人腦袋嗡嗡作響。


    “我混社會的時候你們還撒尿和泥玩,跟我扯社會上這一套還差了幾十年的道行”孔瘸子聲若洪鍾,抬手薅住錢亮衣領“小崽子,你是不服麽,說個不字,我讓你躺著出去!”


    錢亮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氣的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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