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陽一如往常,走到路上叫了輛出租車直奔孔瘸子磚廠,這些天洪燦輝沒露麵,還在背後研究他的大數據、理論之類的,安然是個女人,更不適合與他一起拋頭露麵,所以從磚廠購買半成品原材料開始,都是劉飛陽一人忙碌著,這些天最好的消息就是胳膊上的傷口愈合,肩胛骨上的傷口拆線,不能用太大力也是行動自如。


    他到達孔瘸子磚廠的時候,大院裏已經看不到整塊的成品磚,有工人在做模子堆放到一起,準備著進窯燒製,旁邊還有一堆如小山般的原材料,他瞥了眼,已經知道孔瘸子在哪,也就沒有問路,直奔財務室過去。


    孔瘸子心情談不上好,隻是奢侈的讓工人去飯店要了兩個菜,還要了瓶檔次不錯的酒,正坐在辦公桌上與小媳婦借酒消愁,他現在的煩惱是想著,如果當初那一百萬塊磚沒四分錢賣掉,而是現在的六分錢,得他媽多賺多少錢?


    酒盅不大,小媳婦給他倒酒,他端起來一飲而盡,夾了口肉菜放在嘴裏吧唧嘴,透過窗戶看到劉飛陽的身影正走過來,動作頓時停住。


    小媳婦也抻出脖子看過去,見是劉飛陽,原本想要去市裏買衣服的興致都消散如煙,嘴裏憤憤道“你看吧,我就說這個臭無賴得賴上你,他大爺的,這種人就不能給他好臉色…”她的話比較刻薄,這都得益於腰包越來越鼓,說話也有底氣。


    “湊,一天就得有點煩心事,消停過兩天日子不行!”孔瘸子把酒盅放下,不得不站起來,至少現在來看還不敢得罪劉飛陽。


    “等會說話注意點,別有的沒的都說!”小媳婦不放心的提醒,想了想,趕緊把新買的酒藏起來,換上以前喝的散裝燒酒。


    “我知道…”孔瘸子應一聲,隨後推開門,看到劉飛陽笑哈哈的招唿道“飛陽老弟,今天這麽有時間來看你哥啊,來來來,正好吃飯,咱倆喝兩杯…”


    劉飛陽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看起來像是走投無路過來求援,他知道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不好,得慢慢來,有酒喝兩口能把話說的更明白,他硬擠出一抹笑容“好…”說完,邁步走進去。


    “你們先吃著,我出去看看…”小媳婦懶得招待他,不冷不熱的說一句之後擦身而過,隨後出門,可想到走後孔瘸子不一定說出什麽話,自己必須得在一旁看著,板著臉又走迴來。


    “別站著,咱哥倆之間不用客氣,坐就行,有時候忙我就在這裏吃飯,啥東西都有,這是新筷子,你用吧,肯定不髒,還有杯子…”孔瘸子很客氣的從旁邊櫃子裏把餐具拿出來,擺到劉飛陽麵前。


    “我也是個粗人,幹淨埋汰沒事,農村有句話叫不幹不淨吃了沒病,以前在村裏吃黃瓜摘下來就吃,從來不洗,嗬嗬”劉飛陽接過碗筷,露出個在小媳婦眼裏令人作嘔的笑容。


    “那對,自己家種的都是綠色蔬菜,我也不洗,聽說現在出什麽用藥催熟的黃瓜、西紅柿,那種東西不行,吃多了都有毒”孔瘸子一邊倒酒一邊說道。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劉飛陽喝的挺多,他有幾次想開口都被酒給噎迴去,遲遲沒能把意思表達出來,孔瘸子喝的不多,主要是那娘們一直在旁邊用眼神瞟他,每次本想多喝點都留下一半在酒盅裏,再者說,他對劉飛陽的到來預感很不好,心裏也挺謹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哢…”劉飛陽把酒盅砸在桌子上,臉色喝的通紅,咬咬牙艱難開口道“孔大哥,實不相瞞,今天過來是有點事,想找你幫幫忙!”


    孔瘸子聽終於說到正題,麵色有點僵硬,如果不涉及到利益的事,他到願意和這個中水縣的後起之秀套套關係,可現在他即將變成自己的競爭對手,說是利益捆綁到一起顯然是不存在,是冤家永遠是冤家,改變不了。


    “老弟有事就說,當哥的能幫一定幫你!”他留有餘地道。


    “那我就直說了”他不禁坐直身體正色道“我現在是什麽情況你也了解,磚廠有了,工人隻要花錢也能雇到,最主要的原因就一點,沒有成品原材料,晾曬黏土太耽誤時間,我想啊,你這裏曬完的多,能不能給老弟勻一點,別讓磚廠閑著,能早點開工就早點開工”


    “這個…”孔瘸子微微猶豫,他剛才看到劉飛陽第一眼的時候還有些可憐,幾天下來瘦了很多,嘴上還有泡,臉也腫了,他也有過處境艱難的時候,就在前兩年磚的行情不好滿院子磚賣不出去了,犯愁的好幾天睡不著覺,閉眼睛就是磚,甚至想到過上吊自殺,好在最後挺過來,還越來越好。


    “當初想到難了沒想到能這麽難,天天一堆破事”劉飛陽雙眼直勾勾的看著茶幾,一副麵臨審判的架勢。


    小媳婦看孔瘸子的麵色就知道,這家夥有心拒絕嘴上又不好說出來,市場行情再好,也沒必要傻到給自己培養個競爭對手,她適時開口道“按理說這時候沒有我一個婦道人家說話的份,但我跟你孔哥啥關係你也能看出來,我插一句話,你孔哥走到今天不容易,就昨天,剛給工人漲完工資,我們賺錢也不能虧了他們,還有黏土價也都增加了,造出每塊磚的成本也增加不少,縣裏三家大型磚廠,還有幾家中型的,小型的更多,我想不明白你為啥賴上你孔哥了,有點事就過來,有點事就過來,當我們好欺負啊?”


    “你閉嘴”孔瘸子黑臉訓斥道。


    “沒事沒事…”劉飛陽尷尬的笑了笑。


    “根本就是嘛,當初用磚已經答應給你了,可現在不是趙維漢要用,是人家高老板要用,一口氣全部吃完,給你四十萬塊就是白白把錢送給你,也不涉及以前把關係穩定的問題,你要是差錢了就吱聲,借錢不是不能借給你,要用原材料這不強人所難麽,你聽過在牌桌上借錢的?”


    小媳婦眼睛一瞪,這番話尖酸刻薄、鏗鏘有力,總結起來就一句話:賊他媽損!


    劉飛陽聽完這番話臉色又紅了幾分,嘴裏還是那副被人掐住脖子的笑容,心中五味雜陳,可還必須得在這挺著,但凡有一點辦法,也不能坐在這裏。


    “我讓你閉嘴聽見沒,滾犢子…”孔瘸子嗖的一下站起來,有幾分要急的意思。


    “咋地,我不要名不要分的在床上跟你滾床單十多年,我他媽還沒結過婚圖啥啊,不就是想看著你一天天好起來麽,現在為了你兄弟還要打我一頓唄,那你就來,我就看你孔瘸子是咋做人的,對所有人都有情,就對我沒情!”


    她挺胸抬頭,一副要衝上來主動挨揍的架勢。


    “操你大爺的,敗家老娘們…”孔瘸子還往上一步。


    劉飛陽萬萬沒想到能發展成這樣,如果真讓他倆打起來,自己以後就再也沒臉過來,所以趕緊站起來攔住孔瘸子“孔哥孔哥,別激動,是當弟弟的不對確實有些急糊塗了,隻要有原材料馬上就能開工,現在偏偏就差這點事沒弄明白,這樣吧,我再找被人想想辦法!”


    “跟你沒關係,這娘們就是欠揍了,今天我必須得教育教育她,你不行走啊,黏土想要多少就拿多少,做成的模子要拿也成,咱們大老爺們不蒸饅頭爭口氣,還能被個娘們給教育了?”孔瘸子瞪著眼睛,顯然入戲太深,與劉飛陽推搡著馬上要動手。


    “拿吧拿吧,你都給他咱倆喝西北風去,你為了他著想行,他咋不為你著想呢,他現在就是個空架子,好聽點是有個磚廠,不好聽連個屁都沒有!”小媳婦越說越激動,抬手喊道“誰都知道賺錢,你把黏土賣給他,他咋不想著把廠子給咱們呢!”


    “刷…”此話一出,房間內的溫度陡然下降幾度,三人都冷靜下來。


    有個成語叫一語中的,有個俗語叫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於劉飛陽來說,隻要他現在想發財路子確實太多了,毫不誇張的說,他這個名字就值錢,市裏那些做灰色產業的,隻要掛上劉飛陽就等於間接與三爺有接觸,生意會安穩的多,錢都是白白給他。


    如果做正當行業,想要在誰的公司插一腳也很正常。


    張曼低價給他個空殼,按照現在的行情磚廠絕對是搶手貨,價格比前一段時間高很多,這一倒手就有幾十萬的資金進賬,也算是做了筆買賣。


    對於孔瘸子來說,再建設個磚廠困難,同樣需要周期,麵對的問題比劉飛陽還要棘手,但如果能買一個建好的磚廠,自己有工人有原材料,立馬就能開工,就相當於多了一顆搖錢樹!


    “嫂子說的有道理!”劉飛陽突然一句話打破寧靜,眼神沒有之前的無奈,反而變得炯炯有神,看上去像是在認真思考。


    孔瘸子眼睛轉了轉,也沒有剛才的暴跳如雷,試探的問道“你真有賣磚廠的打算?”


    “我要的是錢,有了錢能幹別的,磚廠可以賣!”劉飛陽堅定道。


    有了這句話,孔瘸子和小媳婦相互對視一眼,心思都開始活泛,看來今天這出雙簧還是有效果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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