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走出去醫院,這個女人即使沒能在劉飛陽身上達成自己的想法,也不至於灰溜溜的出去,更沒像那些庸俗的胭脂水粉女子一樣,留給一個氣急敗壞的轉身,她很平淡,高跟鞋的聲音極有節奏的接近,又悄無聲息的遠去,走出醫院,迴到車裏,她看向那個黑兮兮的窗戶。


    她從不認為自己會看走眼,在這個叫劉飛陽的身上沒發生太大的奇跡,卻也坐到了許多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吳中,是她給劉飛陽設置的最後一道小關卡,自己大發善心的想要給他指條明路,這犢子卻不領情,不過她也不在乎,如果劉飛陽真能靠自己走過去,她柳青青也不介意給他一陣東風,是扶搖直上九萬裏,還是在狂風下刮到遍體鱗傷,就看造化。


    “自己解決?怎麽解決?他在想什麽?”柳青青緩緩說出三個問號,眼神漸漸變得迷離,好像想起剛才那犢子說話時的神情,是堅定中透露出一股自信。


    這個女人在黑夜中開車來,又在黑夜中開車走。


    病房裏。


    得知此事二人再無心睡眠,劉飛陽心裏翻江倒海,臉上卻出奇的平靜,平靜到冷靜,冷靜到可怕,從第一次邱天成在胡同裏堵自己,到進醫院,再到二孩身上,這已經是吳中第三次在自己背後下黑手,可謂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一直以來,劉飛陽崇尚的都是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從未想過背後使陰謀詭計,耍手段,可這次確實觸動他的神經,並且這一招很疼,很讓人猝不及防。


    安然坐到劉飛陽這張床上,一手抓著劉飛陽的手,沒說話,也沒出言打擾,留給自己男人充足空間思考,她不會與趙如玉那小妮子一樣,認為男人思考是不夠霸氣的表現,雖說也不喜歡溫文爾雅到彬彬有禮的男人,卻知道應該張弛有度。


    在男人耳中可能隻會聽出安然那句話的意思是:心誌堅定,在女人耳中卻能聽出別樣味道,那是《孔雀東南飛》中的台詞,原言為“君當如磐石”表達的是愛情忠貞不渝,可能,安然在潛意識裏,已經把柳青青當成要搶走自己男人的對手。


    她不動,手上溫度微涼可以靜心。


    這個女孩前二十年的生活可以用波瀾起伏來概括,直到二十一年,遇到奪走自己初戀、初吻、初夜的男人,好像一瞬間平靜下來,卻又被個走過不止萬裏路的男人道一聲:不簡單。


    “我得走”


    劉飛陽思考足足一個小時,這才開口說話,凡事都分輕重緩急,要弄垮吳中固然重要,可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拎著菜刀就要剁人的莽夫,這事放在後麵,當務之急是把二孩的事情擺平,他轉過頭,看向那雙見到第一眼,就讓他迷戀至今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毫無雜質。


    “好!”


    安然點頭,不問他去幹什麽,也不會囑咐小心點,隻是微笑著迎上那目光,給予一抹信心“出院手續我給你辦,辦完之後迴家等你”


    劉飛陽沉吟片刻“好”說完,雙手抱住安然在她額頭上輕輕親一下。


    換好衣服,扭頭走出醫院。


    另一邊,某個漆黑冰冷的房子裏。張曉娥和二孩正身上裹著被子仍被凍得瑟瑟發抖,並不是氣溫低,而是心涼。


    二人從賓館出來之後,並沒想著跑到外省市,或者說,即使跑又能跑到哪裏去?隻是想找個地方躲一段時間,可沒過多久,張曉娥的手機上就傳來一條接著一條的信息。


    她崩潰了,這個從未想著自己要扛起一片天的女人怎能受得了如此打擊?她身上蓋著兩層被子,蜷縮在牆角,淚水弄花了妝,卻又不敢放聲哭出來,刻意壓製著自己的聲音,非常難受。


    二孩躲在另一個牆角,被子上麵隻漏個腦袋,他看娥姐一直在哭泣,心裏如針紮一般的疼,想抽根煙緩解一下,卻又不敢有丁點亮光,好像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唯獨沒看到自己現在的地方,隻要這裏有一點不尋常,馬上就會有人過來。


    他也害怕,想著找陽哥求助,可不知為何,心裏有些抗拒這個想法,尤其是在娥姐麵前,不想有半點露怯,也想把自己表現的爺們兒一點。


    想了想,緩緩站起來往張曉娥那邊靠近,在這裏呆的時間夠長,視野已經很清晰,他準確的在張曉娥麵前停住,小聲道“娥姐,你別哭了,有氣你往我身上撒,哭的時間長眼睛會腫”


    “滾”


    張曉娥懶得抬起頭,如果現在有任何解決辦法,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嚐試,不想死,是真的不想死。


    二孩深吸一口氣,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想當初安然被拐走,陽哥隻身闖芙蓉山莊,最終俘獲安然芳心,自己做的事情幾乎一樣,為什麽能落入這步田地?


    又開口道“娥姐,你別怕,出了事我扛著,這些年想要我命的人多了,曾經在村子裏恨我的人也不少,巴不得我出門讓車撞死,我不還好好的活到今天麽,你放心,隻要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放你麻辣隔壁”張曉娥猛然抬頭,聲音依然被刻意壓低,頭發散亂、眼睛已經紅腫,人見人愛的張曉娥,已經如瘋子一般模樣,她死死的盯著二孩,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也想不懂為什麽災難都降臨到自己頭上,自己究竟做出了什麽,能淪落到如此境地。


    “你為什麽去賓館,幹你大爺的,你為什麽去賓館,我招你惹你了!”張曉娥咬牙質問。


    “我…我知道你被人灌醉帶過去,就救你了”


    二孩淩亂的解釋道,他更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是好心,娥姐卻對自己是敵對的態度。


    “我用你救,我什麽時候說過用你救?”張曉娥越說越生氣,嘴咧開,又極其委屈的哭出來,一邊哭一邊道“我跟趙維漢出去開房,是我自願的,他給我錢,我願意跟他睡,你告訴我為什麽救?你憑什麽說救我?”


    “我…娥姐,你不是這樣的”


    二孩眼睛越來越大,他不敢相信這話從娥姐口中說出來,雖說在酒吧裏也知道,某些陪酒姑娘隻要給的錢多,也能去對麵小旅館裏,但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張曉娥會和她們一樣,為了點錢就出賣自己。


    “我就是這樣的,我他媽願意這樣,你管的著麽?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你為什麽要害我,我究竟是做了什麽孽,能認識你!”


    張曉娥的話尖酸刻薄,可這也不能彌補她心裏的傷痛,當下麵臨的性命威脅。


    “你真不是這樣的!”


    二孩咬著牙重複道,不知不覺中拳頭已經攥起來,非常用力,整條胳膊都跟著顫抖,他不能想象在自己心中美麗、聖潔的娥姐,會有這樣一麵,在心裏暗示自己,她說的都是氣話,是在騙自己。


    “刷”


    張曉娥見他攥著拳頭,一副要發飆的樣子,立即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毫不畏懼的抬手撓到二孩臉上,頓時四道血粼粼的抓痕,曾經的張曉娥站在台上冷漠,對台下的牲口懶得多看一眼,她憂桑、頹廢卻又惹一部分人憐愛。


    隻因為劉飛陽的出現,才把原本包裹在臉上厚厚的妝給擦去,她變得在劉飛陽麵前嫵媚,對待二孩嫂子般的和藹微笑。


    就在剛才她還在一遍遍問著,我就是個女孩,也隻想換取後半生,為什麽老天要如此對我?


    二孩感受到臉上針紮般疼痛,身上那股火氣頓時消散下去,癱軟的跪倒張曉娥麵前,心中對娥姐的信仰破滅,人頓時變得崩潰,淚水橫流,看著眼前的張曉娥,幾乎哀求道“娥姐,你跟我說,你不是這樣的行麽?你是被趙維漢強行拖進去的,你不想這樣”


    “我想,操你大爺的,我想,我就是要跟他睡覺!”


    她丁點不吝嗇自己,因為現在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心裏的苦悶發泄出來一點。


    二孩聞言,頓時衝上去抱住張曉娥,又哀求道“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滾蛋”張曉娥看到他惡心到反胃,抬腳開始踹,發了瘋似的抓撓,奈何二孩緊緊摟住,低著頭任憑她如何,毫不反抗。


    打了幾分鍾,張曉娥累了,哭泣聲變得更為絕望,她不知道這樣的生活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裏蜷縮多長時間,隻是不想死,自己還有大把的時間,要去旅遊還沒去,自己的容顏還沒老,臉上還沒有任何褶皺,正處於花一樣的年紀,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


    “娥姐,我帶你跑吧,咱們離開這,以前你什麽樣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會對你好,拚了命的對你好”二孩哭泣著說道。


    在這一瞬間,張曉娥有些心動,倒不是二孩口中的對她好,而是真想跑,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可看到這張令自己作嘔的臉,忍不住反問道“那你媽呢?”


    二孩被這幾個字問的呆若木雞,他知道那個“媽”指的是田淑芬。


    張曉娥看到他的模樣,莫名其妙的感到舒服,又冰冷問道“沒有錢,你拿什麽對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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