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安息的江湖被攪動得翻天覆地。


    不隻是江湖。


    自安息建國以來數百年間,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情生,一名武者屠滅一軍,強行破城門而出,甚至於將代表著安息諸侯王武勳的城門和牌匾都打爛打碎掉。


    這幾乎已經是曠古以來未曾有的事情。


    而這一幕被過三千人目睹。


    安息諸侯的臉麵幾乎在當時被砸得粉碎。


    安息巴爾曼王當日震怒。


    …………


    王城,王府。


    王府的家將從王府大廳之中走出。


    兩人抬著一個擔架,擔架上麵是麵容嬌美的妃子。


    但是這位曾經驕傲的美人,現在已經徹底沒有了氣息,太陽穴上一個猙獰的傷口,一雙原本顧盼生輝,勾人魂魄的眸子已經徹底灰暗下去,滿臉不敢置信。


    似乎是到死的時候都沒有想到,那位一向對於自己寵溺有加的王上,竟然會因為一言兩語而遷怒於自己。


    壓抑著的腳步聲音從王府正廳當中走出。


    然後又遠遠地去了。


    路見這一幕的侍女麵色都微微白。


    第五個。


    這已經是這半個月以來的第五個了。


    剛開始是侍女。


    因為送上去的茶水溫度稍微高了些,不合王上的心意,便被抓著頭直接摔出,砸在牆壁上,當場血肉模糊。


    然後是門客。


    家將。


    小妾。


    直到現在,已經連在王宮當中正式入籍的側王妃,都因為言語之過而被遷怒,當場打殺死不瞑目。


    沒有人知道,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自己。


    整個富麗堂皇的王宮這一段時間當中,隻剩下了緘默和死寂,每一個人在行走的時候,都提心吊膽,生怕出一丁點細微的聲音,便會被暴怒的王上所鞭殺。


    王府當中,身材偉岸,仿佛沙場驍將的巴爾曼王坐在王座之上,右手手肘支撐著扶手,五指搭在額上,眸光低垂,唿吸沉重,仿佛一頭隨時暴起,擇人而噬的餓虎。


    旁邊一側角落,是從月氏之中運送而來的玉珊瑚。


    此刻這價值萬金的寶物已經徹底變成了碎片,其中原該是湛藍的一角則滿是刺目鮮血。


    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於進來收拾這樣的殘局,屋中隻有他一人而已,安靜而死寂。


    約莫過去了有一刻時間,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音,巴爾曼王眉頭皺起,眼底浮現戾氣,抬頭去看,看到了一名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那人進來之後,立即大禮參拜,深深拜下,道:


    “臣,見過王上!”


    巴爾曼王認出來人,眼底的怒氣消散,反倒是似乎有些疲憊,擺了擺手,道:


    “原來是泰,你怎麽過來了?”


    男子起身,仍舊不敢抬眼看他,恭敬道:


    “臣在外,聽聞城中有變,是以歸來。”


    巴爾曼王自嘲一笑,道:


    “原來連你也聽到了風聲,看來這件事情已經到了天下都知道的程度了,哈,自然該如此,本王都覺得,是不是我那位弟弟的王位坐得不舒坦,打算把我這個大兄殺了,安安心。”


    下麵男子聞言神色微變,近前一步,低聲勸誡道:


    “王上,慎言!”


    巴爾曼王搖了搖頭,隨意道:“此地隻有你我在,哪裏還需要什麽忌諱?就算不是我那當大王的弟弟做的事情,恐怕也是那幾位叔父,嘿,我們安息一側就是大秦,地方就這麽大,牛馬和人就這麽多。”


    “他們打算壯大自己,也隻能夠想著怎麽樣從自己人身上咬下肉來,這是打算打擊我巴爾曼的名頭,壯大自己。”


    “哈哈,若是這樣的話,他們確實是已經做到了。”


    巴爾曼王大笑兩聲,右拳卻是重重砸落。


    旁邊來自於中原的紫檀木桌徑直被他砸成一灘碎片。


    再看其麵目之上,已經滿是憤怒。


    下男子未曾反駁。


    來此路上耗費數日有餘,在這段時間當中,他已經想了數次,認為此事,得利最大者最有懷疑。


    那麽結論毫無疑問。


    作為安息國中地位最高,領地最廣,兵馬最強盛的諸侯王,巴爾曼王一直都是其餘各大諸侯的眼中釘,肉中刺,人人都想要從其手中廣袤的領地上啃咬下一大塊來。


    而除此之外,那位為人寬厚沉重的安息王,同樣有嫌疑。


    作為一國之主,任由他如何溫厚,也絕不可能能夠容忍另外一位聲望卓著的諸侯王存在,更何況巴爾曼王對安息王頗不守禮,每三年圍獵,便即登王車駕,口唿阿弟。


    除此兩者,還有誰人會有動機做這等事情?!


    沒有了。


    但是這種事情,巴爾曼王作為大諸侯,有資格也有地位這樣想,這樣說,他不過是一介尋常貴族,便是心中篤定,也不可能說出口來,當下隻是微笑道:


    “王上所慮,臣下愚鈍,不能夠盡數知道。”


    “但是如何將此事挽迴,甚至於轉換局勢,在下心裏卻有些計策,如果王上還有些時間,不如讓臣下盡數說出,王上若有興趣,可從其中挑揀一二。”


    巴爾曼王眉頭鬆開,隨手從另一側桌上抓起酒壺,倒了一杯殷紅如血的酒,緩緩道:


    “那麽……計將安出?”


    男子答道:


    “王上所慮者,無非此人將消息傳開,致使王上威嚴蒙塵,然則此事已經生,王上當日在城西軍營之中,未曾想到會有宵小如此行事。”


    “這乃是我以誠待人,而他負我。”


    “疏漏不在王上,而在於人心狡詐暗昧,辜負了王上誠心,不加防備,縱然天下聖明之君,麵對持劍亂民,以頭搶地之輩,也無能為力。”


    “此人之負我,非王之錯。”


    巴爾曼王點了點頭,麵容上神色舒緩,道:


    “確實如此。”


    “繼續……”


    男子聲音頓了頓,道:“臣下來此時候,途徑數千裏之遙,天下之大,已經處處都在談論此事,我安息雖然比不上大秦,但是也是地方數萬裏,百姓千萬,足可以稱王,欲要堵民之口,甚於防川,不可為之。”


    “不如借題揮。”


    巴爾曼王挑了下眉,已經對於他所說的話有了興趣,手中把玩酒盞,道:


    “借題揮?如何借題揮?”


    男子胸有成竹,道:“王上所憂慮的,乃是神威蒙塵,那麽,盡天下兵及江湖人士以擊殺之,斬其級,傳諸侯,最後獻於大王駕前,以示天下,王上神威不可犯,犯則必殺!”


    “當日阻城鐵浮屠未曾將亂民阻攔,本該殺之以震天下,但是臣下以為,不若卸其甲胄,充做罪軍,一則現王之寬厚於民,二則,能夠補充罪軍人數。”


    “臣下愚見,多有疏漏。”


    “在此上表王上,還請王上勞神斟酌,增補其疏漏之處,以使其可行於天下。”


    巴爾曼王皺眉,心中斟酌這件事情是否可行,雙眸漸亮,突然便笑一聲,道:


    “不錯!”


    “此計甚好,賜酒!”


    見到左右無人,眉頭微皺,索性右手一揮,將手中之酒扔下,那男子跪在地上,雙手捧著酒盞,叩三次,道:


    “臣下多謝王上賞賜。”


    “謹再拜以謝之。”


    旋即方才謹慎飲酒,不曾剩下半點,座上巴爾曼王大笑,再看外麵,眼底已經滿是殺機。


    ………………………


    “你那師弟,也不見了。”


    “不知是逃了,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去追那個瘋子了。”


    萬獸穀大長老呂太安端坐。


    屋中空無一人,卻有婉轉低柔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他睜開眼睛,露出一雙淺灰色的眸子,冰冷地仿佛鋼鐵,沒有半點溫度,淡淡道:


    “我熟悉阿茲爾。”


    “他的膽子很小,不會在這種時候去跟著那個瘋子走。”


    那道女聲略有嗤笑道:


    “那個瘋子可就是他帶進來的。”


    呂太安道:


    “他一定也不知道那個大秦人的真正目的。”


    “嗬,是嗎?”


    伴隨一聲不屑嗤笑,呂太安背後走出一名身著紫衣的女子,年紀看去不過二十餘歲,生得麵若桃花,嘴角一顆美人痣,更添風情,踱步走到一側,抱肩斜靠雕花廊柱,道:


    “你還真了解他。”


    呂太安神色沒有半點波動,淡淡道:


    “六十年師兄弟,我自然了解他。”


    紫衣女子笑道:“六十年師兄弟,說殺便殺,心狠手辣處,你們男子比起我們女兒家究竟是不同的。”


    呂太安冷笑一聲,並不答話。


    紫衣女子也不以為意,右手伸出,五指白皙纖長,隻是掌心處有仿佛炭火灼燒出的傷痕,有些觸目驚心,女子雙目迷離,道:“那個大秦人的武功真的很強。”


    “不懼我的毒功,要麽是身具百毒不侵的奇功,要麽就是吞食過天地靈物,血脈有異。”


    “無論如何,我要他的屍體。”


    呂太安皺眉,便是以他的心境,也忍不住有些不愉,道:


    “敵手尚未明白,你就想著要分東西了麽?”


    女子抬起視線,微笑道:


    “他死定了不是麽?”


    呂太安沉默下去。


    女子雙眸明亮,繼續笑道:


    “便是再強的武者,麵對一位諸侯王的軍隊,還能有幾分勝算?如果被抓住的話,戰場上的煞氣本身就會令氣機不純,最後逃不過被人命堆死,耗盡了氣機,戰至力竭的下場。”


    “曆朝曆代,這樣死了的高手還少麽?”


    “咯咯咯,說起來,你我先前都被逼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我都以為,你我兩人要麵對這樣萬軍而來的下場了。”


    “沒有想到,他竟然走了這樣的一步昏棋。”


    “明明已經準備好要付出代價了,這樣倒是很好,很好。”


    呂太安眉頭微皺:


    “可他是為了什麽?”


    紫衣女子隨意道:


    “無論他是為了什麽,都死定了。”


    “而且,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想要他的性命,今日我見那位王上開出了萬兩銀,十乘車駕,百名奴婢,以及一整座綠洲的懸賞。”


    “這樣的報酬,安息江湖,有誰能夠忍得住麽?”


    她在提及萬兩銀,十乘車駕,奴婢的時候,呂太安絲毫不為所動,但是當她說出巴爾曼王甚至於願意付出一整座綠洲的代價時,這位安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麵容上同樣出現震動之色。


    紫衣女子眸光看向呂太安,道:


    “如何,要聯手麽?”


    呂太安沉默了下,緩緩頷,道:


    “你要他的屍體。”


    “我要綠洲所有權。”


    “巴爾曼王雖然霸道兇狠,但是卻是個說得出便做得到的男人,從不曾反悔。”


    紫衣女子拍手笑道:


    “正好,也可趁此機會,和巴爾曼王接觸。”


    “若能入了他的王宮,便可以趁勢影響這位整個安息國中勢力最大的諸侯王,你也勿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等若是得手,你不也大有好處麽?”


    呂太安冷哼一聲,卻終究未曾開口反駁。


    是日,安息一國消息通傳。


    盡書叛逆者事。


    如巨石入水,有利可圖,安息天下心有別念者,皆蜂擁而起,暗流湧動——


    安息·鐵槍盟。


    一名男子立於上,下方數不清的武者沉默佇立,皆身穿黑衣,手持沉重鐵槍,仿佛軍陣,肅殺不言。


    為男子滿意頷,重重一揮手,道:


    “今日,為王上令。”


    “誅暴民!”


    “諾!”


    安息·王宮


    安息王皺眉,拂袖歎道:“此事我得利,若坐而旁觀,恐大兄怒而怨我,來人,派遣王城精銳一千鐵騎,裨將三人,交由大兄調動。”


    世家大門,有貴胄密令。


    “領下牧民,凡有此人消息報我者,馬牛三百!”


    “有拒而不報者,殺之!”


    在野豪邁之人持刃向天,朗聲大笑。


    “諸位,我等入王上之眼,得入天下門派前三甲之機,便在此刻!”


    而旁者皆應,刀劍之聲鳴嘯,豪唿之聲,爭相而起。


    “習武十三年,成名隻在此一刻!”


    “風梧人頭,乃是我囊中之物!”


    “哈哈哈,當以此人血,使丈夫成名!”


    ps:今日第一更奉上……


    嗯,四千字。


    等一會兒應該還由第二更,快要寫完了,至於之後有沒有第三更,要看狀態了……打賞的大家等到這一段劇情過去了再一起感謝,抱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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