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義弘看著刀狂兩個字,整個人的靈魂仿佛飄飄悠悠,從軀殼裏麵飛了出來,好不容易才又重新迴到了身體裏麵,仍舊忍不住退了兩步。


    他想到了那道身影。


    即便那一場前所未遇的大戰已經過去了足足兩日時間,他現在仍舊會感覺心跳瘋狂加速,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麽,視線從這一張榜單上,轉移到了其他的榜單上麵,想要找到刀狂的名字。


    在他心中,就連自己都能夠上榜,那麽刀狂肯定是在榜單上麵,他自己的名字是在新秀榜上麵,旁邊還有名家榜,記載此次湧現出的武道名家。


    刀狂無疑,必然是武道名家.


    他對於這一點,極有自信。


    他的視線這一次是從最上麵開始看,因為他認為以刀狂的表現,肯定是在名家前列,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名家榜單上排第一位的是一位大宗派的長老。


    接下來幾位也都是在西北江湖,甚至於整個大秦,都已經成名數十年的老前輩們,竟是沒有一位年紀在五十歲以下。


    直到這個時候,馬義弘才突然記起來,新秀榜是每一次十年演武都會更新一次,但是名家榜單不同,哪裏可能每一次都能出現名家高手?


    名家榜恐怕要二十年才會變動,甚至於三五十年都沒有略微的變化,也是正常。


    馬義弘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服氣。


    他覺得當時拔刀壓製了二十六位成名高手,並且正麵擊潰宗師級聯手的刀狂,實力必然是比排在前麵那些武者更強的。


    但是複又想到,既然稱為名家,那麽威望資曆似乎也很重要,便即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繼續望下去看。


    看到中間的時候,仍找不到刀狂。


    馬義弘的眉頭已經忍不住皺起了。


    當看到最後幾個名字,仍舊沒有刀狂二字的時候,脾氣很好,甚至於稱得上大都時候溫和到內斂羞澀的馬義弘,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


    為什麽?


    憑什麽?


    他想要去找到排布這個榜單的高手們去喝問,去質問他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他突然又想到了前兩日對於刀狂的苛責,甚至於連他是在扶風成名的事情都要拿出來說,心中不由得浮現出了一個自覺地極為荒謬的念頭來——


    難不成排這個榜單的人,是因為刀狂並非出身於西北,所以才將這一位刀客給直接忽略了麽?


    一想到這個念頭,馬義弘心中幾乎升起怒氣。


    在這個時候,旁邊有個風塵仆仆,似乎從外麵趕來的商人突然開口,語氣頗為好奇,道:


    “那個什麽刀狂是誰,怎麽本來應該排列第二十六位鯊齒刀,竟然因為這個人一句尚可,就能夠憑空拔升了那般多的次序?將其餘高手都壓下了一名?”


    “可是江湖上的哪位老前輩麽?”


    旁邊亦有人好奇道:


    “這也不知啊,我們西北何時出了這麽一位厲害武者麽?可是我看到名家榜上,一直都沒有這位刀狂的名字……莫不是什麽隱世高手麽?”


    另有一個曾經聽過這一次演武的城中百姓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個口氣很大,沒有甚麽本事的人罷了。”


    “其實是應該叫做扶風刀的,也就是挑了大荒寨一個寨子而已,給自己安上了這麽大的名頭?”


    趕來天雄城的商人訝然道:“能夠挑了大荒寨麽?”


    “這已經是真真了不得的大俠了啊……”


    那聽了演武的城中百姓微抬下巴,略帶些自矜道:


    “這便是你不懂了,且聽我說,你可知道,大荒寨難便難在蹤跡難尋,若是真的找到蹤跡,然後以身法潛入,這些榜上有名的少俠,哪一個就做不到了麽?”


    他見到那個商人遲疑著似乎還有話說,當下略有些許不愉,補充道:


    “更何況,這個扶風刀前兩日演武的時候,和那個鯊齒刀交手了六十多招,勉強獲勝,可李丹尋李少俠,卻輕而易舉將這個鯊齒刀擊落擂台,之後扶風刀更是懼戰不應,連提出以‘狂’字作為賭注,都不敢去應下來,嘿……”


    “以此觀之啊,這排名肯定是有貓膩的。”


    “未曾想到,連我西北榜單也出了問題麽,誰知那扶風刀是不是以大荒寨中劫掠而來的錢財,賄賂了排布榜單之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馬義弘原先還能夠忍耐,聽得後麵越說越過分,終於忍之不住,豁然轉身,怒視開口之人,道:


    “你在說甚麽鬼話?!刀狂兩字,是你能汙蔑的麽?”


    先前那越說越起勁的是個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嘴角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眉眼中有鬱氣,似乎不得誌,四十餘歲出頭的模樣,本來說得正歡心暢快,馬義弘迴身怒喝,反倒是將他嚇了一大跳。


    呆愣了下,旋即見到是個麵嫩的年輕人,當下陰陽怪氣道:


    “怎麽了,說中了惱羞成怒麽?”


    “嘴長在我自己身上,我想要怎麽說就怎麽說,想說甚麽就說什麽,你管得著嗎?”


    馬義弘自幼成長接觸的都是端正之人,從未曾和這種潑皮無賴式的人打過交道,當下氣得麵容漲紅,大聲道:


    “你在這裏胡言亂語,我就是要管你!”


    那人正要嘲諷開口,突然注意道了馬義弘背後那一柄青色長刀,雖然收歸刀鞘之中,遮掩了鯊齒刃口,但是顯然也是一柄了不得的兵器,當下心中就有些萎了,卻仍不願意丟了麵子,強撐著道:


    “你是甚麽身份?是哪裏的官還是甚麽夫子嗎?”


    “這裏是大秦,我是大秦的百姓,天雄城裏麵還有那麽多的大人在無論如何,哪裏輪得到你一個小年輕來管我?”


    方才說出口,旁邊有人突然叫道:


    “這把刀……他是鯊齒刀晁州馬義弘!”


    “這一次的新秀第十九位!”


    “鯊齒刀!”


    這一下嗓子叫喚出來,周圍人一下都聚了過來,不片刻時間就圍了裏一層外一層,密密麻麻的人圈兒,將那中年男子嚇了一大跳,可旋即就又想到了什麽,硬著脖子道:


    “你就是那個什麽鯊齒刀麽?難不成你的名次之所以會上漲,真的是因為和刀狂有關係?你們是一夥兒的罷,是不是收了什麽好處?要不然為什麽會這麽惱怒?”


    “是因為被我看出來了真相,所以惱羞成怒了麽?”


    他仗著這裏是大秦西北一等一的雄城,守備嚴密,是以心中雖然害怕,也還又些底氣在,再加上周圍圍觀的人這麽多,眼前這個鯊齒刀才剛剛成名,總不至於當場行兇,自己也不必要害怕他,越說越順暢。


    馬義弘為人醇善,從未和人這樣子爭辯過,當下氣得急切,脖子都有些漲紅,卻除去了你在汙蔑這樣毫無攻擊力的話之外,根本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對麵的人又開口說了幾句,頗為不屑挑釁,馬義弘再也按捺不住,抬手摸刀,但聽得錚然鳴嘯,那柄西北名刀鯊齒已經拔出刀鞘。


    刃口之上鯊齒交錯,遠比其餘刀劍看去更加駭人,幾可以想象得到,被這樣一刀劈中撕扯之後的傷口,會是如何的血肉模糊。


    周圍圍觀的百姓見到有人拔刀,登時就往後連連退去,嘩啦一聲,空出了一大片空地來,卻又不曾離開,遠遠看著,馬義弘這個時候方才知道自己氣急之下做出了什麽事情,看著對麵男子,咬牙道:


    “你說,你方才為什麽汙蔑刀狂?!”


    對麵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刃口閃爍碧光的鯊齒刀,麵色蒼白,卻又因為周圍旁觀者眾多,放不下麵子,事已至此,頗有滾刀肉的心態,心裏一狠,大聲道:


    “我哪裏說錯了嗎?!”


    “那個什麽刀狂的戰績,誰不知道?”


    “城裏不知有多少鄉親父兄都聽了那一日的比鬥,刀狂本事也就那麽一點,憑什麽因為他說了你一句,你就能夠壓其他人一頭,他是哪一位名家嗎?是的話也就算了,可名家榜單裏也沒有他!”


    “大家夥兒來評評理!”


    “憑什麽,這種事情,誰都知道有問題吧?不就是破了個山寨,敢稱刀狂?”


    周圍圍觀之人,也有許多是聽過那一日比鬥的,因為這一場是剛剛開始的第一場比鬥,所以印象也都極為深刻,當下就有諸多人應和,更有些人,順勢就給旁邊不明就裏的百姓講解。


    馬義弘隻覺得周圍之人,幾乎都在竊竊私語,突又想到,自己這樣惱怒,偏生還是受到了刀狂的恩惠,旁觀者眼中,可不就是惱羞成怒了麽?當下對於自己不夠冷靜之處又是暗恨不已。


    天雄城城牆上守軍校尉看到下麵變故,圍了諸多百姓,更已經有武者拔出刀來,皺了皺眉,準備帶一隊人馬下去驅散,卻被旁邊的守將按住了肩膀,不解迴頭去看。


    守將搖了搖頭,道:


    “放心,鬧不起來,今日張榜,且隨它去,我們在這裏看戲就好,不用去管。”


    守軍校尉心頭大奇,但是自己的上官經驗遠遠超過自己,既然將軍都說沒事,他雖然心中不解,也是點了點頭,放下手中兵器,倚在城牆垛口處,探身看著下麵的發展。


    現在幾乎是一邊兒倒的局勢和說法。


    他心中也有些好奇,那個年輕的刀客要怎麽去做?


    馬義弘一張白淨的麵龐早就已經因為怒氣而漲得通紅,他想要開口說出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麽,想要告訴這些不解真相的人,他們口中那些個所謂的高手,究竟是如何地狼狽。


    但是他再如何憨厚,心中卻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說什麽他們都不會相信,反倒會更加影響到刀狂的名望,當下越是惱怒,越發憋屈,握刀的手掌都要微微顫抖。


    也就是他性子純良,經驗較少,又因為前兩日之事,對於刀狂即尊且敬,心中地位隻在師長父母之下,若是換做了另外一位經驗豐富些的江湖武者,絕不會主動去主動摻和這種事情,任由去說便是了。


    實在不行,放開自身氣勢,周圍雖然圍了這麽許多人,但是隻要稍微用氣勢壓上一壓,便即會潰散開來,不會有絲毫的阻礙,到時自可以揚長而去。


    那名中年男子一直鬱鬱不得氣,從未有過如此引領眾人意見的時候,一時間隻覺得飄然欲仙,得意不已,道:


    “嘿,鯊齒刀,你武功雖然高,但是我們也不怕你。”


    “須知公道自在人心,前日那場大雪,或者便是老天有感,察覺地上汙穢,方才飄雪,否則為什麽隻有咱們天雄城方圓幾百裏有雪,其他地方都一片晴天白日?半點雲朵沒有?”


    “怎麽,你是不服氣麽?”


    “不服氣的話,你就拿出證據來,否則的話,也不過是空口憑說罷了。”


    馬義弘右手握刀越緊。


    鯊齒刀微微鳴嘯,其音雖然低沉,但是卻縈繞不絕,更不曾被其餘雜音所壓下,仿佛猛虎低吟。


    有種不安開始在那漢子心中升起。


    這個時候他才發覺不妙,自己得意洋洋之下,竟然忘記了眼前這個有些最笨的年輕人,其實乃是一位入了六品的江湖大高手,麵色不由得微白,突然覺得後怕。


    就在他準備見好就收,就此離開的時候,街道的東麵突然浩浩蕩蕩奔過來一群人。


    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身穿皇甫家一貫穿的門派服飾,遠比尋常弟子繁複,背後背著一柄長刀,腳步急促,大步而來,每一步都跨出數丈之遠,速度之快,不遜於奔馬,右手拿著一物,急急掠來。


    而其身後則是跟著十數人之多。


    馬義弘眼力不差,記性也很好,當下認出來,這名男子乃是皇甫家一位六品實力的上位執事,而其身後所跟著的,都是各家各派的年輕弟子,觀其麵容都有些許激動,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樣的事情。


    皇甫家刀客展開身份,不過十數息時間就已經奔來。


    先前圍堵的百姓看客,都能夠認得出這雄峙天雄城的江湖大世家裝扮,自然而然為其讓開了一條道路,皇甫家刀客入內之後,看到馬義弘正在何人對峙,竟然是連手中之刀都已經拔出,微微一怔,旋即駐足問道:


    “馬少俠,你這是……”


    馬義弘雖然生性厚重質樸,卻並非是憨傻之輩,順勢將手中出鞘的鯊齒刀收迴,搖頭道:“有人汙蔑刀狂前輩,我一時間氣不過,便拔了刀,但是並未真起了衝突。”


    “原來如此麽?”


    皇甫家刀客一雙眸子左右掃視了一遍,心中已經大致清楚了事情發展,舉了舉右手上的東西,笑道:


    “既然是關於刀狂閣下的事情,那麽在下來這裏可算是來的對了,不管諸位是因為什麽事情發生了衝突,我想,在下手中之物,應當能夠為各位解惑才對。”


    馬義弘在他奔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他手中的東西,這個時候靠得近了,看得便越發清楚,通體明黃之色,隱隱能夠看得到字痕,模樣看去,和此刻天雄城城牆之上貼好的兩張榜單極為相似,心下便有了猜測,問道:


    “這個榜單是不是名家榜?”


    “將刀狂前輩也加了進去麽?”


    皇甫家刀客卻是不答案,隻是微笑道:“馬少俠猜得很對,但是卻隻是猜對了一半,至於真相是什麽,還請少俠稍安勿躁,等在下將這榜單張貼出來,便即清楚了。”


    在這個時候,跟在了皇甫家刀客身後的那些位高門弟子也同樣施展輕功趕到,各個勁裝華服,玉佩寶飾,一樣不缺,手中兵器就連劍鞘之上,都有種種厚重浮雕。


    任何人一見之下,都能夠知道這些人都是那些鮮衣怒馬,行走江湖的名家之後,與衣著樸素,唯獨背後一柄鯊齒還值些價錢的馬義弘對比明顯。


    可是這些江湖鮮衣少年們到了之後,卻無一不肅正衣冠,主動朝著樸素平常,甚至於有些最笨的馬義弘恭敬行禮,口稱師兄。


    先前那逞一時之快的中年男子不由得已經冷汗涔涔,但是心中亦是不無不服,心想著,這定然是那刀狂和排榜之人有了勾連,才急急忙忙重新趕製了一份新的榜單出來。


    西北演武延續已經不知多少年。


    可從未有過新榜才剛剛張貼,便即更改的事情。


    皇甫家執事似乎猜出了其心裏的想法,微笑道:


    “演武榜從不曾出現反悔的情況。”


    “往日不曾有,今日也不曾有。”


    周圍圍觀者微微一呆,越發不解。


    ……………………


    城中人來人往,有許多小吃攤販聚集在了其中三條街上。


    什麽羊羔肉,油餅,扣肉,燒肉,無一不有。


    其中一名身子精瘦的攤販正在埋頭忙碌著,他占據了一整個攤位,前麵一側燒著火爐,上麵架著口巨大的黑鐵鍋,裏頭翻滾煮著大塊大塊的豬肉,已經煮了三個時辰,燉得酥爛。


    他將剛剛烤好的燒餅放在案上,兩麵金黃,上麵撒著大粒黑芝麻,用菜刀在燒餅的中間剖上一下,然後用長竹筷從鍋子裏撈出大塊的豬肉,並著青椒切碎,塞入燒餅裏。


    然後從鍋子裏舀出一勺肉湯,輕輕澆在了餅子裏,裏麵味道樸素的麵餅吸收了熬煮了很長時間的肉湯,變得柔軟而醇厚。


    將客人點的食物送過去之後,店家好不容易歇了口氣,抬手敲擊著背後僵硬的肌肉,突然感覺到有人站定在自己的攤位麵前,臉上下意識浮現出了微笑,招唿道:


    “客人要吃些什麽?我們這裏肉餅,餡餅,羊羔肉什麽都有,雖然是在外麵,但是口味不會比那些客棧差的,客人想吃什麽,盡管點就是了。”


    一邊笑著招唿,一邊兒已經抬起頭來,笑容驟然僵硬。


    在他的前麵站著一個高大的青年,身穿黑衣,麵容似乎有些許蒼白,但是卻不會影響到輪廓本身的冷硬,或者說,因為麵容的些許蒼白,襯得一雙眸子越發黑亮,仿佛深夜裏的寒星。


    店家臉色僵硬,腦海中升起了一句話。


    三個白麵餅子,一碗清水。


    在他思考的時候,那黑衣青年已經坐在了位置上。


    店家張了張嘴,懷著十個銅板也是銅錢的念頭,略有不情願的過去招待,將手中名冊遞了過去,果不其然,對方接過了名冊,並不翻動,反手安在了桌子上。


    店家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道:


    “客人要吃點什麽?”


    黑衣青年神色道:


    “手抓羊肉,一份肉湯。”


    店家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呆了一呆。


    然後看到前麵的青年微微抬了下下巴,補充道:


    “羊肉要兩份。”


    ……………………


    城門處。


    皇甫家高手看著高聳異常的青岩城牆,微微一笑,衝那守將朗聲道了一聲得罪,便即騰身而起。


    這裏本就圍了許多人,加上皇甫家高手出現,並且當著守將之麵攀登城牆這種事情,自然引來更多旁觀。


    馬義弘微微一怔,旋即意識到什麽,雙眸驟然收縮。


    守軍將領歎息一聲,有些感慨。


    皇甫家刀客身子騰空數米,腳尖輕點虛空,再度躍升,如此三番,已然抵達城門巔峰,淩空而立,手腕一抖,手中榜單已經飛出,嘩啦聲中,迎風招展,背後雙刀錚然出鞘,將榜單釘入城牆之中。


    淩駕於名家與新秀之上。


    馬義弘抬起眸子,眯著眼睛,看到了一側的榜單名字,心潮澎湃,輕輕念出——


    “天下絕世榜。”


    “大秦——刀狂。”


    馬義弘的心中突然明亮起來,他抬眸看著上麵這幾行字,以及後麵的戰績,周圍一片的死寂和安靜,仿佛方才的不信任在這個瞬間徹底被碾碎,如同冬日的寒蟲。


    “刀狂,大源三年出世。”


    “仗刀一人之力,迫退扶風大派不老閣,斬六品武者三人,於不老閣總壇山下五十裏處,沽酒斬人頭而歸。”


    “一人之力,破大荒寨。”


    “焚山煮酒。”


    “十年演武,壓製二十一名六品郡級門派長老,五名五品大派長老高手一炷香時間,刀法霸道,盡得勢之精意。”


    “二十年前,絕世榜末,春秋一劍越千秋死於域外虛妄二叟聯手,虛妄二叟聯手代之;今刀狂一己之力,強行破虛妄二叟聯手,斬一人而去。”


    “刀法通天機,一刀引動方圓二百七十餘裏天象變化。”


    “其內功功體當有四品巔峰之境界,十年之內,必然踏入宗師,一躍而入前三十,今生絕頂有望。”


    “三日決議,刀狂取代原宗師,春秋一劍排名。”


    皇甫家高手利於城門虛空,抱拳遙遙一禮,而在同一時間,四座主城門,十二座副城門,三千城樓,盡數有青年武者,挺直脊背,抱拳往虛空遙遙一禮。


    皇甫家四大門大開。


    門中弟子穿戴白衣,分列兩側,徐步而下,屈指彈刀。


    刀鳴之音清越,仿佛匯聚一齊,如同浪潮,湧動翻滾,充斥了整座西北雄城,浩瀚磅礴。


    “為我大秦江湖賀。”


    “賀前輩,殺域外宗師,成天下絕世,近所向睥睨,得逍遙自在!”


    “扶風刀狂,去扶風二字,當為大秦之刀狂。”


    三千人同時開口,匯聚西北十七郡中所有大門大派的精英弟子,提氣長嘯,朗聲迴蕩,整座天雄城中,人人都可以聽到,此江湖盛事,絕世之名,以宗師之血而入。


    浩浩蕩蕩,如是者三。


    大秦樂坊坊主,以五品之身領弟子結陣奏樂,破陣曲。


    馬義弘心神澎湃,突然朗聲大笑,抬手朝著城中遙遙一禮,道:


    “諸位且迴,馬義弘去了!”


    旋即再不複看其餘人,隻大步而去,突然扣刀長吟。


    “一刀一劍平生意。”


    “負盡狂名十五年。”


    “哈哈哈哈,大秦,刀狂!”


    浩浩蕩蕩的聲音在整座天雄城裏麵迴蕩著。


    一手揉著腰的店家豔羨道:“絕世榜單啊,聽說上頭的人和神仙都沒有什麽差別了,燒一座山煮酒,一刀斬得三百裏大雪紛飛?厲害,厲害,這可不就是神仙了麽?”


    “上一次這樣好像還是忘仙郡的那位來著……好幾年了。”


    正在感慨著,旁邊突然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音。


    扭過頭去看,發現剛剛那冷峻的青年突然趴著劇烈咳嗽起來,麵容都漲得通紅,店家撇了下嘴,遞過去一碗水,帶著些矜持和不屑道:


    “辣著了吧,我就說這裏的辣子很厲害。”


    “加那麽多……”


    青年道聲謝,接過水。


    眼角不斷抽搐著,手腕顫抖。


    誰排的?到底誰排的?


    什麽四品巔峰?半步宗師,戰力絕世?


    那個混蛋排出來的?!


    三千人齊喝再度滾滾傳來。


    店家聽得入神,突然被砰地一聲悶響嚇了一大跳,扭過頭去,發現那黑衣青年的額頭已經重重撞擊在厚實的木頭桌子上,黑發中隱隱看到耳廓已經通紅似火。


    王安風拳頭攥緊。


    刀狂這個身份用完之後再也不用了。


    再也不用了……


    好想迴去少林寺。


    …………………………


    天雄城之外,一輛馬車停在了路邊兒,李吟香站在那邊兒,聽著那邊浩浩蕩蕩的聲音傳來,麵容露出微笑,道:


    “能夠在西北呆著的最後,遇到這位不曾成名的大高手,真是有運氣啊。”


    夏侯婕打趣笑道:


    “你這般喜歡這個刀狂,幹嘛不幹脆留下來?”


    皇甫秋陽拉了拉好友袖口,柔聲製止,李吟香則半點不惱,隻笑嘻嘻道:“可我又不喜歡他,隻是羨慕他能夠隨心所欲,仗刀行俠嘛,我喜歡的是俠義,他既然做了這樣的事情,那我自然是尊敬他,愛戴他,卻談不上喜歡他。”


    “更何況我可是早已經有婚配了的人家,你們這樣說,可是犯了良規的。”


    她笑著打趣,最後卻嚴肅起來。


    夏侯婕攤了下手,笑道:“那你把那塊玉佩留下了吧?”


    李吟香嚴肅道:“這算是一個紀念了,我也曾經認識過在江湖上傲嘯縱橫的大高手,往後可是要給人說說的。”


    夏侯婕大笑。


    皇甫秋陽柔聲道:


    “不多留一會兒了麽?”


    李吟香笑著連連擺手,道:


    “不行啦不行啦。”


    “我這次出來就是玩玩,順便給我阿爺找些稀罕東西討他老人家開心呢,現在出發的話,剛剛好能夠趕得上他老人家的大壽,可不能遲了呢。”


    “若是明年我不曾成婚的話,我一定還會來這裏,看看你們,便是嫁人了,我,我也會努力來見你們的。”


    李吟香笑著用力給她們兩人揮了揮手,坐上馬車。


    皇甫秋陽和夏侯婕兩人目送著那馬車晃晃悠悠逐漸離開,勒馬轉身,奔入城池當中。


    馬車隻有那位老者在驅趕,其餘搜集的好玩意兒,則是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夠通過各地的驛站送迴。


    行過五十裏之後,漸漸有些許的馬匹匯聚在一起,護送在馬車的周圍,隻是人人都帶著鬥笠,看不到真容。


    突然,地麵開始劇烈震顫起來。


    老者勒緊了韁繩,拉車的馬匹訓練有素,並沒有在這奔雷般的異動之中而陷入慌亂。


    前方的闊野之中,突然奔出一隊鋼鐵洪流。


    隻有數十個人,但是威勢震恐,每一位騎士的身材都極為高大,披堅執銳,鸞旗在前,儀節在後,身披玄甲。


    突然當先一騎縱馬飆出。


    而在他衝出之後,其餘的騎士仿佛一團流動的水銀,自然變換陣型,每一名馬上的武者都下意識配合著同伴,調整位置。


    所謂軍陣之威,不過如此。


    當先衝出的騎士右手持劍,突然連鞘劈出,這是禮儀所用的禮劍,在這一瞬間,卻仿佛劈出了一道雷霆。


    周圍匯聚的人群中,一人躍起,拔刀而攻,連攻殺數刀,方才將這一道劍芒破碎,落在馬上。


    胯下名馬直接悲鳴一聲倒斃。


    那武者不察,雖然穩住身子,麵上鬥笠卻自中間斷開,確實剛剛就被劍氣掃過,露出一張頗為嚴肅英武的麵龐,約莫三十歲數出頭,正是皇甫天。


    出手的騎將已經勒馬收劍。


    背後騎兵整齊劃一,戛然而止,仿佛奔雷一般的聲音瞬間消失,先前既然已經仿佛怒潮,更是襯得此刻一片死寂。


    旋即整齊劃一,翻身下馬。


    為首大將立在馬前,掀開麵甲,露出一張中年人的麵孔,雙手抱拳行以軍禮,聲音肅然,身後數十名精銳鐵騎則手扶長刀,半跪倒而下,齊齊高唿。


    鸞旗飛舞。


    “末將司馬錯,拜見棲梧公主!”


    “拜見棲梧公主!”


    “臣等來遲,還請恕罪!”


    聲音浩蕩如雷。


    馬車中,李吟香借下那手製玉佩,將其放在了一個小盒子裏,然後合上蓋子,那玉佩自此封入黑暗。


    裏麵已經有很多東西了,最大的是個戴紅花的粗糙娃娃,一直都在塵封。


    馬車掀開一簾,旁邊足以成為武道大派長老的老者躬身,伸出右手,攙著一身白衣,肩上披著白絨的少女走下。


    少女眉目清朗,聲音溫和。


    氣度雍容華貴,已經不複先前青春爛漫。


    “諸位請身。”


    “諾!”


    ps:今日更新奉上……


    關於這個可不是我亂加的,七月就有了……隻是伏筆迴收哦~


    本卷第六章·鳳棲梧。


    閻zk超級進化——萬字zk


    進化錯誤。


    目前退化為鹹魚期·四千字zk,明天整理大綱細綱,更新就比較少了……理順了之後,嘛,就,嚐試進化下,不一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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