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身穿朱衣,手握腰刀,做尋常捕快打扮的男子隻一出現便將所有人鎮住,他慢慢踱步走到了死者旁邊,將手中刀連鞘插在一旁地麵,半蹲下去,抬手檢查死者。


    動作平靜而穩定,隻神色清冷,似乎懶得和其餘人多說,周身更是罩了一股陰森森死氣,讓人不敢妄動。


    那名州官抬手擦拭額上細汗,複又看了一眼停手的武者,心中念頭紛亂如麻,一念生一念滅,心裏麵卻清楚,若是繼續下去,他絕沒法子和柱國交代。


    沒法子交代了這件事情,自己的仕途恐怕便要交代了,總之兩者都得交代一個,州官暗自咬牙,幾次三番掙紮之後,走到那朱衣青年身後,幹笑著開口道:


    “無心大人……”


    無心不答,隻是從那傷口處蘸了些血液,拿到眼前來看。


    州官一咬牙,鼓起勇氣解釋道:


    “這位岑元才岑先生,可有一身雄渾的儒家元氣,而今被人一招殺害,眾目睽睽之下,殺人者便是那江湖散人酒自在,做不得假,再說除他之外,又有何人能這般輕而易舉,殺得了一位中三品的儒生名士……”


    蹲身檢查的青年從死者脖頸處收迴手指,抬手拔起倒插在一旁的腰刀,站起身來,聲音清冷,道:


    “死者毫無防備,心竅被內氣衝撞,激蕩氣血上湧,竅穴昏迷,方才跌墜下來,換言之,你所言這位高手,是跌墜而死。”


    那名州官呆滯了一下,下意識道:


    “怎可能……”


    無心神色平靜,解釋道:“武者若沒有氣機護體,不過肉體凡胎,何況他方才周身氣機被人封禁,說是不通武功也無不可。”


    “何況是這種憑借打坐服藥修行出的武者。恐怕連刀劍廝殺都不曾有過,慌亂之下,就此殞命實屬正常。”


    “天京城大理寺每日匯聚天下宗卷,不乏有此等事情。”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隻需要兩點要求,一則精擅恐穴之術,二則能得到此人信任,方才我檢視其身體,已經大醉半醺,對方若是易容,趁機下手,若非百戰之輩,實難抵禦。”


    州官臉上汗水出得越發勤快,呢喃道:


    “也即並非酒自在出手……”


    無心看他一眼。


    他麵色冷峻,一雙眸子卻狹長溫柔,這樣的眼睛適合出現在名動一方的美人臉上,適合出現在溫潤如玉的書生身上,卻絕不適合一名手段殘酷無情,殺人奪命的公門中人身上。


    州官下意識低下頭來,不敢對視。


    那邊身份尊貴不可言的胡人女子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碧玉般的眸子完成彎月的弧度,雖不是江南女子婉約,也有令人心動不已的氣質,隻看著那有一雙漂亮眼睛的酷吏。


    州官聽得這笑聲,隻覺臉上仿佛連連挨了好幾下耳刮子,一片火辣辣的,幾乎不願也不敢再和眼前的青年說上半句話,隻是垂首,心中暗恨。


    無心平靜道:“我不曾如此說過,未曾破案之前,一切都有可能,若是酒自在殺人後以這種手段迷惑,也極有可能。”


    “方才死者遇難時候,可還有其他人在?”


    州官遲疑未答,一名手腳粗大的男子已經懊悔開口道:


    “某在。”


    “某當時和岑兄閑談賞月,故此在旁邊,看到那酒自在趁著岑兄背對著他,猝然發難,一招將岑兄擊落。”


    “在下自知不是他對手,故而大聲示警,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直接飛退,咳,若是早知道岑兄無事,就應該先將他接住,也能夠救下他的性命。”


    那大漢似乎滿麵羞愧。


    無心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問過了那男子姓名身份,方才轉而看向剛剛被州官屬下圍住的兩人,視線在那青年身上多停留了幾息時間,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此人曾經在哪裏見過,有種熟悉感,可卻又說不出來,眉頭微皺。


    州官見狀忍著心中不適,賠笑解釋道:


    “無心大人,此二人,方才入內,點名了要去尋那酒自在,是以在下覺得,應當先將這二人擒下,以防不測,以防不測啊……”


    他將態度放得極低。


    眼前這青年若是論及品級,尚且還要在他之下,但是無心卻是直屬於天京城刑部,佩戴狴犴金令,有行使督察之責,是典型的官位不高,權勢滔天的位置。


    而且天下名捕雖多,罕有功績能超過無心的,後者年歲才二十六七,深得而今刑部尚書看重,打磨幾年,未必沒有機會入主六部之一,成為這大秦權勢最大的那幾人之一。


    這般人物,他一介地方官,著實是開罪不起。


    無心聽過了他的解釋,麵有沉吟之色,看向王安風,開口問道:“這位公子,不知你今日來此為何?”


    王安風隱瞞了更深理由,隻說自己曾經在幾年前和酒自在有過一麵之緣,當時有過約定,之後機緣巧合之下,知道了酒自在每年都會來這裏參加梁州酒會,故而來此,有一事相求。


    這本就是他來這裏尋酒自在的理由,所以此時緩緩道出,稱得上一句理直氣壯,果然,無心聽完之後,便不曾再問些什麽,轉而去看其他事情。


    王安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麵龐,心中暗鬆口氣,隻在心中慶幸夏侯軒所做麵具不凡,當時候就連他都沒能看出來,所以能夠瞞得過必然通曉江湖易容術的無心。


    故人相見自然是讓人欣喜,但是這個時候,還是兩人相見不相識的最好,否則無心的立場上多少有些難做,他雖是名捕,可官職畢竟不高,這裏也不是天京城。


    那不知為何對此事極為執著的州官若是倒打一耙,說無心徇私枉法,將這一攤水重新攪渾了,他們想要脫身出去可沒有這麽簡單。


    而且……


    王安風看著無心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裏麵感覺多少是有些微妙的,上一次見麵還要在四年之前,王安風沒能認出來易容的無心,而這一次相逢倒是顛倒過來,換無心沒能認出來他。


    他二人的關係,似友似敵,說不出個清楚,無論如何他王安風可是有前科的,上一次案子比起現在這個更是大了許多倍。


    認真算起來,他可是大秦卷宗裏頭罕見的兇人,入城殺官,還一口氣砍殺了幾千裏,踏山破寨,後人翻閱卷宗的時候,能把他排到百年間前百位大兇悍之輩他都半點不懷疑。


    三師父曾經玩笑說那些開寨子都要私下裏供奉前輩的畫像泥塑,討個吉利,就如同開商戶的供奉文武兩財神一樣,就憑他幹出來的事情,混道上的那個聽了不得豎起大拇指?然後心悅誠服說上一句服氣。


    指不定過上幾十年,他王安風便要成了悍匪的祖師爺,受那些人早晚三炷香供奉。


    雖然隻是玩笑,可而今自己這個‘悍匪兇人’,‘未來百年的悍匪祖師爺’擺在這裏,指不定無心心中都會有所懷疑,不說其他,將自己留下在這裏,好好喝杯茶敘敘舊完全做的出來。


    而且那個疑惑仍舊還在王安風的心中盤旋,遲遲不曾散去——


    以無心的身份,能夠入了天下名捕之列,他涉及到的都是大案子,能夠讓無心從天京城離開,遠赴萬裏之外的江南道,想來遇到的事情,絕不會遜色於上一次王安風弄出來的案件。


    可王安風一行人離開扶風至此路上走了有一個月時間,竟然沒能聽得到半點消息動靜,卻是奇怪。


    上一次那意難平案可是震動了半個大秦的江湖和朝堂,若非是當時皇帝變更年號為大源,下麵官員求一個四海升平的局麵,外鬆內緊,這消息給一層層阻攔下去,恐怕動靜還要更強三分,有十成十把握直接上答天聽。


    大秦刑部的名捕本就人數不夠,緝捕江湖,力有不逮,常常捉襟見肘,那些刑部的官員算盤打得比誰都精明,幾乎把人力用到了極致。


    而今既然派出了無心,這事情就絕不可能會小了。


    再加上江湖中沒有半點聲張,王安風已經能夠感覺到了有一股無形的旋渦在旋轉震蕩,不知何時就會一口氣爆發出來,將所有人都牽涉其中。


    唯一值得慶幸的卻是,今日隻得了無心一人來此。


    若是還有其他名捕在這小小的梁州城,才是事情不好了。


    這個念頭在王安風的心中也隻是一閃而過,旋即便不再在意,因為此事基本上能夠將自己兩人解除大部分嫌疑,王安風樂得清閑,便隻站在劉陵一側看著無心詢問其餘人。


    ……………………


    一名精瘦男子劃分開了來往的行人,敲了敲木門,三短一長又停下三息,複又重重一敲,那木門打開一條不大的縫隙,任由那男子鑽進去,方才閉上。


    裏麵是個不大的店鋪,火爐中燒柴火燒得正旺,旁邊守著一名顴骨高聳的胡人,顯然和這人不是第一次接觸,不言不語,讓開了前麵道路。


    來人要不客氣,往前走了幾步,甩手將背後的那個包裹直接扔到了火爐當中,然後解下來了一處特殊鞣製過的皮囊,打開了木塞子,將裏麵東西全部傾倒在了被火舌舔舐的包裹上。


    原本就燒得很旺的火苗一下子變成了藍色,瘋狂吞噬著包裹,外麵那一層藍布率先被焚毀,裏麵露出了白發,轉瞬消失,剩下的兵器和酒壺也在轉眼之間被焚毀。


    那枯瘦漢子將皮囊仍舊去,拍了拍手,讚歎道:


    “道家那些方士鼓搗什麽長生不死藥,沒什麽本事,可這其他東西卻著實弄出了許多,這東西有虎性,用來銷毀痕跡卻是最好不過。”


    “厲害。”


    “對了,人抓到了嗎?”


    老者木然點頭,拿起燭台往裏麵走去,把雜物推開,露出地麵上一個暗道,上麵蓋上了一層木板,然後罩上了雜草,再堆上雜物,就算是再精明的捕快,也沒有辦法一下子找到地方。


    那枯瘦漢子暗讚一聲,俯身下去把木板掀開,往裏看去黑洞洞一片,他卻毫不在意,一下子跳了進去,沒發出半點聲音,隨手從旁邊石牆上鑲嵌的燭台上端起一座銅燈,屈指彈出一道火焰,將燈點著。


    旋即就端著這燈座往裏麵去走,這一處通道並不很深,他走了一會兒也就走到頭了,裏麵堆著一堆雜草,上麵躺著一名清瘦的女子,雙目緊閉。


    枯瘦漢子皺眉去看,發現這女子所穿著都極為尋常,模樣雖是秀氣,卻實在太瘦了些,就隻看那一雙手,也不像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嫡女。


    倒像是個下人。


    心中暗惱那幫家夥莫不是抓錯了人,抓了個良家女子過來頂包?


    可是他旋即看到了少女懸在腰身一側的玉佩,伸手去撥,裝睡的少女下意識伸手捂住,如何能夠快得過這漢子,被隨手拍開手掌。


    玉佩動了動,當中浮現出了東方二字的篆體,漢子心中疑惑盡去,往後兩步,將那座銅燈放在一旁,雙手一叉,笑吟吟唱了個肥喏,道:


    “原來東方姑娘已經醒過來了,得罪,得罪。”


    “可算是找著您了,為了這事情我們可是籌備了太長時間,就是因為害怕你們東方家奇術,還專門挑了個人多的時節,讓你的手段施展不開才敢下手。”


    “當真是不容易,不容易啊……”


    熙明這個時候才明白了這些兇人竟然直接朝著自己過來,嚇得小臉蒼白,也不敢睜開眼睛來,隻閉了眼睛,雙手抓緊了玉佩,腦袋裏不知道多少念頭輪轉,結果隻是顫聲道:


    “在,在這大城裏做這種事情,你們不怕官來抓你嗎?”


    她雖天真,卻也知道了官兵仿佛比起東方世家的小姐更為可靠些,意識散去時候,小姐眸子涼薄,她心裏此時仍滿是寒意。


    那漢子似乎聽了個不錯的笑話,笑了一聲,道:


    “官?可笑。”


    “不提這小城有什麽高手,為了抓你,我可是給那些所謂的官兵們準備了個大禮,死了的那人可是和這天下最大的幾個官兒是好朋友,今天死在了那裏,恐怕那些官兵都焦頭爛額想著抓些替罪羊來應付上官責難罷,哪裏有閑心來找你?”


    聲音頓了頓,不乏得意道:


    “而且這事情還牽扯上了江湖上一位大人物,嘿,現在江湖和朝堂關係本就緊張,一連涉及到了兩位宗師的事情,足以讓整個梁州的官兒都睡不安穩。”


    “你說,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們又怎麽會有閑心思來找你呢?怕是連養在了外麵的美嬌娘都沒了興趣罷,哈哈哈……”


    似乎對於自己隨口說的笑話頗為滿意,那枯瘦漢子笑出聲來,心裏麵暢快得很。


    熙明卻隻是覺得發冷。


    她從小被爺爺撫養長大,往日在東方家受了許多委屈,也隻是宗族小輩的矛盾,從來沒遇到過這麽大的危險,鼻子一酸,淚珠子接連不斷流淌下來。


    那枯瘦漢子站起身來,對這小姑娘的委屈視若無睹,笑一聲道:


    “且先不打攪姑娘休息。”


    “之後還有很長時間,自有機會慢慢和姑娘了解親近。”


    聽得這話,熙明淚珠子掉得更兇了,那在這梁州城中做下了兇悍事情的枯瘦漢子叉手一禮,轉身退了出去,倒是沒有把燈座帶走。


    這一下密室裏又隻剩下熙明一人在,也就是還開了幾條縫隙不至於將人憋死在這裏,所以能夠聽得到外麵熱熱鬧鬧的聲音,和這裏境地一比,更顯得淒涼,熙明一雙眼睛裏麵淚水流個不停。


    她從未曾經曆過這種事情。


    東方家的武功奇術,她又被奪去了東方二字的姓氏,從不曾學過,爺爺也隻是教給她一門簡單的小戲法,能夠與血親有感應,往日她隻要心裏默念,爺爺那邊心血來潮,便知道是她在喚他了。


    這裏距離東方家所在的蓬萊遠有幾萬裏。


    可現在她也隻剩下了這麽個手段,她手腕給粗繩子捆住了,好不容易才拔下來了幾根頭發,在手指頭上繞了個節,想著爺爺教導自己奇術的模樣,才停下來的眼淚就又有些止不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嘴唇輕啟,用了很繞口的音調唱著蒼茫的古音,爺爺說這是道門雛形時候,用來祭祀天地用的音調,東方家原先是遠古時候的司命一脈,所以還掌握著這些奇術。


    也是那名漢子對於奇術了解不深,否則絕不可能會讓這東方家女子依然在這裏,就是他守在這裏,都不一定能算是足夠安穩。


    不出世卻能立足四大世家,東方一脈並非尋常武夫那般簡單。


    蒼茫的音調隻是在這安靜的巷道裏迴蕩著。


    熙明雙眼流淚,靠在冷冰冰的牆上,心裏麵呢喃著。


    爺爺……救救熙兒……


    熙兒好害怕……


    好害怕,好害怕……


    王安風突然恍惚了一下。


    有力跳動的心髒跳動速度沒規律變化了數次,這本是那些先天不足,心脈孱弱的人才有的症狀,他自記事以來,從沒有過這種事情發生,更何況修行了少林一脈的神功奠基,體魄之強盛,同級別武者中罕有能比得上他的。


    他皺了皺眉,左右環視一周,然後看向了身後晃動著酒壺的劉陵,這裏處處能夠聞得到酒香味,可他卻喝不得,於劉陵這種酒鬼而言,著實算是一種了不得的酷刑。


    王安風聽了聽,輕聲道:


    “劉老,你可聽得了有女子哭聲?”


    劉陵詫異了下,然後調侃笑道:


    “怎得,你是聽到哪家小娘在哭了?想不到你一連正兒八經的模樣,老夫都以為是個不近女色的男人了,沒想到才離開那幾個小姑娘,便如此憐香惜玉了?”


    “對了,說起來,那幾個小姑娘都不在,你小子且與老夫如實招來,你究竟是喜歡哪個?”


    王安風給這反問打得一滯,無言以對。


    那老者已經自顧自興致勃勃開口道:


    “按我說啊,裏頭姿容最出色者,要數司寇,宮玉和薛丫頭最好,這三個各有各的好,難分軒輊,我活了這般長的年紀,見過的女子比你見過的人都多,卻委實少有這般精彩絕倫的女子,還一次就是三個。”


    “你小子厲害!”


    “呂丫頭隻是英氣占優,巧芙還未曾長開,你若下手,老夫替離老頭教訓你,老頭子我打不過你我報官,我大秦有《大秦例律》,章法完整,正要收拾那些斯文敗類。”


    “這三個裏頭呢,宮玉看去清冷,實則天真純粹,司寇聽楓有大家氣象,氣度冷淡,薛家丫頭最對老夫胃口,能夠喝酒,有江湖豪氣,有女兒家秀氣,性子還爽利,適合當正妻大婦……”


    劉陵越說越是起勁,王安風不得不打斷他,道:


    “劉老,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劉陵無趣撇了下嘴,看到了那州官依舊冷冷看著自己,看著那些武者手持兵器,知曉今日就算離開也有許多後患,懶散一笑,道:


    “生死時應該說風月事情,風月時候不忘生死事情,方才是大丈夫本色,說說何妨?”


    “至於你心血來潮……老夫聽說了如同你這般的高明武者都有種種玄奇感應,最可能便是你血親有了什麽變故,小子你可有什麽親人在外?”


    “當然要除去了那離老頭,嘿,那暴躁老頭,兇獸也似,他隻消不去找旁人麻煩便已經是大大的好事情了。”


    王安風失笑,卻又沉默下來。


    他父母早亡,天地之間獨身一人,哪裏還有什麽親近的血親?他倒是寧願有這樣一個人,讓他知道,自己在世間無論如何算不上一個人。


    劉陵人老成精,一見便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打了個哈哈,複又擠眉弄眼,道:


    “你究竟喜歡哪個?老夫保證不和旁人去說……”


    王安風哭笑不得,可方才那心血來潮之感再次浮現,越發強烈,隱隱指向某處方向,眉頭皺起,看到了遠處有一人奔來,同樣穿著了一身朱紅色捕快衣裳,手中卻不是腰刀,而是一柄細長劍器。


    王安風識得這東西,是西域傳來的奇異兵器,劍身脆弱,招數專注於一刺,難使得精通。


    大秦吏律中對於尋常捕快的裝備有規定,都是佩戴腰刀,繩索,煙丸聯絡,以及一柄寬厚鐵尺應對尋常百姓,能用其他兵器的,身份自然不低。


    而當看到正在應對其他人的無心轉身看向這名男子,嫻熟頷首的時候,王安風心中便是一個咯噔,明白了這約莫同樣是來自於天京城中,就算不是名捕,也差不離。


    大秦天京城名捕本就那麽幾個,就算是刑部尚書也得省著用,這一次性派來了兩個,路上還沒有什麽動靜傳出,顯然是一口氣直接瞄準了梁州而來。


    想到了方才自己心裏麵想的事情,王安風嘴角微抽。


    難不成這邊是所謂的烏鴉嘴?


    好的不靈壞的靈?


    王安風心中無奈,那股子發自心底的感覺越發強烈而且急促起來,仿佛是少年時酣睡卻夢到了一腳踏空,渾身劇震的不安。


    正當他眉頭越皺越緊的時候,那新來的捕頭已經大步而來,掃了他二人一眼,神色不變,冷冰冰叉手一禮,道:


    “兩位,此時案件未定,還請在這裏稍呆數日,飲食居住上,不會有絲毫怠慢,至多詢問一二問題。”


    “等到案件水落石出,再給兩位賠罪。”


    王安風此時心中那種不安極為強烈,哪裏呆得住,聞言皺眉,道:“我二人隻是恰逢其事,閣下如此是否太過了?”


    來人嗬得笑一聲,道:“你方才所說,從外麵而來?”


    王安風微微點頭。


    那人手中兵器微抬,冷聲道:


    “可外麵處處都有夜絨花調製的香,最是沾人衣袖,數個時辰不散,外麵人來人往,你要來此少說一個時辰,身上竟然沒有沾了半點?”


    “還請入內。”


    王安風此時方才知道自己何處露出馬腳,眼前男子身上又甜膩香氣,而自己兩人一身清爽,細微處便可以察覺不對。


    他來此一路上用太極勁氣護體,不要說是花香,就連那些用於追蹤的香氣都難以近身,卻未曾想如此露出破綻。


    正要解釋,那捕快又冷冷一笑,道:


    “何況,與一介易容換貌的小人說些什麽?”


    “兩兩相加,勿怪在下懷疑。”


    王安風瞳孔一縮。


    夏侯軒的易容麵具竟然給看破了?


    而在這個時候,那種隱隱有所指向的感應瞬間消失不見,不遠處無心視線看來。


    ps:今日二合一奉上…………六千八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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