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幫大宅當中。


    幫主秦凱風最小的女兒秦紫寒正陪著那失了獨子的老嫗吃些東西,又安排人將後者送了迴去,自己則是在院子裏散步到了習武場中。


    這是個標準的大秦世家習武之處,地麵上是一丈見方的青石鋪成的地板,平整得很,縫隙處和練武場的邊緣都有細膩的白沙堆積。


    一側擺著十五個木人,一側則是兵器架,江湖中各類兵器一個不少,都在上麵擺放著。


    守在這習武場的兩名武師看到少女,抱拳行禮,道:


    “小小姐。”


    秦紫寒微微頷首。


    兩名武師能夠看得出她心情不愉,對視一眼,心中疑惑,卻並未開口去問,左邊那名武師想了想,上前一步,笑著開口道:


    “小姐,今日來此,可是打算學什麽兵刃?”


    “前幾次的雲煙掌,可還要熟悉一下?”


    秦紫寒皺眉,道:


    “我自己練就好,勿要管我。”


    那武師被嗆了一口,麵色微僵,卻不敢多言,隻是幹笑兩聲,退迴原位,隻在演武場一側看著,若是少女練功有了岔子,也好及時救下。


    秦紫寒右手抬起,自那些江湖兵刃上輕輕掃過,最後停在了一柄金凰槍上。


    手指白皙,自槍身上拂過,猛地用力,將這長槍握起,借助拔起兵器的勢,順勢而舞。


    這柄金凰槍極華麗,也極沉重,舞動起來,如金凰盤旋,自院落中生出低沉唿嘯。


    其中一名武師抬手摩挲自己滿是胡渣的下巴,看著場中的少女舞槍,嘿然笑道:


    “看來小小姐這一次是真的被人惹惱了。”


    “要不然哪可能這樣練槍,嘿,一點也不女俠……”


    長槍唿嘯破空,一套最基礎的槍法,以蠻橫的氣力揮舞出來,倒也頗為唬人。


    那柄華麗的長槍當啷一聲,斜著支撐在地麵上,秦紫寒的唿吸微有急促,心情卻好了許多。


    如此發泄了一通,心中悶氣散去不少。


    “小姐!小姐!你過來看啊……”


    突然傳來了一聲高唿,秦紫寒挑了挑眉毛。


    一名穿著赤幫衣物的幫眾自外麵本來,滿臉的驚慌失措。


    少女眉頭豎起,剛剛消下去的火氣便又要上來,好懸才將這種怒火壓製性下去。


    抬手將手中那柄長槍一扔,迎了上去。


    後麵加緊兩步跟了來的武師抬手將這長槍輕易握在


    秦紫寒看著那有些慌亂的幫眾,皺著眉頭,道:


    “又發生什麽事情了?”


    那幫眾站住腳步,喘息了好些時候,道:


    “是,是那,小姐,外麵,有人……”


    秦紫寒心頭火氣,咬牙道:


    “外麵又有人來了?好啊,今日是將我們赤幫當成什麽地方了?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不成?”


    “兩位師傅,跟著我一起出去看看!”


    “是,小姐。”


    那接住了長槍的武師笑眯眯一揚手,手中的金凰槍斜指著地麵,與另外一名武師一同跟在了少女的身後,越過那疾奔過來,氣喘籲籲的幫眾,往外興趣。


    幫眾轉過身來,張了張嘴,腦子裏麵思緒又太亂,不知道該如何分說,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也加緊步子跟了上去。


    秦紫寒往外行去,她的步子邁得很大。


    她很久未曾如同今日這般地憋屈。


    堂堂赤幫大小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找上門來,路過一名幫眾的時候,抬手錚地一聲自其腰間拔出了兵器,怒氣衝衝地闖出門外,口中道:


    “又是誰……”


    “又是你?!”


    少女的眸子瞬間瞪大。


    在赤幫大宅之前,十數名幫眾手持兵刃,已經將一人團團圍住,身穿藍衫的少年身上已有了斑斑點點的血痕,麵容狼狽,右手持劍,聞言抬起頭來,額前有碎發垂落。


    秦紫寒氣急道:


    “你又來作甚?!”


    阿平聲音沙啞,道:“還一個東西給你。”


    “什麽?”


    少年左手用力,已經將身後那死豬一樣躺在地上的錦衣男子拖了出來。


    他用的木劍,學的是墨家劍法,殺傷之術為弱,可力氣卻一點點都不小,阿平心中又有惱怒。


    闖進去的時候,橫著長劍在這名青年臉上抽了好幾下,將那張本來還算是頗為俊朗的麵容抽得麵目全非,一片青紫。


    秦紫寒定心認了半晌才認出來這個姓崔的青年,麵上浮現詫異之色,抬眸看向阿平,道:


    “你……”


    阿平抬手,將之直接扔了過去,沙啞道:


    “人是我放跑的,我現在給你還迴來。”


    “你們之前既然敢抓,此時不會不敢收吧?”


    秦紫寒輕咦一聲,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身上受傷的阿平,雙眸瞪大,道:


    “你……你你你,你殺盡崔府了?”


    周圍大漢倒抽口冷氣,看向被他們圍住的少年眼神都有些畏懼,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


    阿平皺眉,道:


    “人已經給你們了。”


    “這件事情,我們兩清……”


    隨即不管那少女還打算說的話,手持木劍,轉過身來。


    他的麵目本就因為那縱橫十三道傷疤而看上去異常兇悍猙獰,此時更兼藍衫染血,長劍之上,殺氣未散,裹挾著一身剛從薛家衝殺出的銳氣。


    這些赤幫的尋常幫眾不過是粗通武藝之輩,哪裏敢擋在他的麵前,幾乎是下意識往左右兩邊退開。


    少年的身前瞬間出現了一條寬敞的大道。


    阿平暗中吸了口氣,挺直了自己的腰杆,抬手耍了個劍花,將手中那柄寬厚的木劍緩緩歸鞘,同時緩步朝著外麵走去,身上藍衫染血,衣擺微動,倒有兩分少俠風姿。


    阿平身上很有些痛。


    他的武功大半是來自於三年之前,那位名為傅墨的老先生留下的機關人偶。


    自其上的標注的紅線穴位,習得了內功行氣,自木偶變換身形之上習得了自己的第一套劍法和步法。


    之後雖然也有際遇,可畢竟時日不長,武功勉強算是跨在九品這個關卡上。


    能夠成功衝進去,還是要依仗那府裏沒有什麽高手在。


    就算如此,他罕有與人交手的經驗,身上也受了些傷勢,可這些傷口雖然痛,他心裏麵卻實在是非常地暢快。


    他覺得,這便是行俠的感覺。


    這種滋味啊,就是身上的傷勢再重一倍,兩倍,就是重得躺在床上,他也是一定能夠暢快地笑出聲來的。


    “你便這樣大搖大擺得往外走嗎?”


    無奈的聲音在少年耳畔響起。


    阿平的瞳孔皺縮,心中的歡暢感覺瞬間消失,化為了警惕,右手抬起握在劍柄之上。


    木劍已經拔出劍鞘三寸,內功暗蘊,沉聲道: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


    “裝神弄鬼,不如出來相見……”


    聲音尚未落下,便覺得自己頭上不輕不重挨了一下,忍不住啊呀叫出聲來,與此同時,握在劍柄上的手掌直接被人拍開。


    木劍滑落迴劍鞘當中。


    轉眼之間,便幾乎將自己製服,阿平心中一個咯噔,察覺到那人似乎在自己身後,暗暗咬了下牙。


    右臂猛地屈起,以左足為支撐,旋身而轉,肘鋒如同大槍的槍頭一樣,借助著這旋身的力道,朝著身後之人的腰部軋過去。


    這一招已用上了全力。


    可是一隻寬厚的手掌卻輕易將肘鋒帶著的力道吃下,連一絲反應都沒有。


    溫和的嗓音含笑:


    “哦?這一招也學去了?”


    “不過,要這樣用才對。”


    阿平心中莫名覺得這聲音熟悉,可卻明明未曾聽過,便在此時,他心中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雙眸微張。


    難,難道說……


    原本被擒拿住的身子一個踉蹌,竟是已經被鬆開。


    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身影動作,裹挾著淩厲厚重的氣勁,一記殘影穩穩停在了他的喉前,帶起的勁風吹得他頭上碎發微動。


    少年雙眸瞪大,視線自這淩厲的肘擊上揚。


    那人將右肘部緩緩收迴,麵上溫和笑著。


    那笑容映照在阿平的眼眶中,鮮明而真實,仿佛是從記憶中重現的光景,少年張了張嘴。方才仗劍生生殺入崔府中帶人,身上受了十數處傷勢也未曾有過絲毫軟弱退縮。


    可此時,那雙倔強的雙眸中卻不可遏製被水汽充盈,可即便被水汽充盈,依舊死死張大,依舊死死看著前麵那個人。


    王安風抬手拍在他的頭頂,大力揉了揉,笑容溫和。


    “好久不見。”


    聲音微頓,複又柔聲道:


    “你長大了,阿平。”


    少年臉上終於忍不住,有淚痕滑落。


    “王大哥……”


    ps:今日第一更……


    上次的後遺症,終於恢複了,低燒了好幾天,還吃錯了藥(來自春季不得流感得風寒的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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