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聞言麵色陰晴不定。


    墨刀,青年,行事霸道?


    扶風郡的武林之中,何時出了這麽個狠辣的人物?竟能夠在眾人當中,斬了祝梟人頭,隻看這些弟子心氣已失的模樣,就能想象地到當時是如何情況。


    恐怕是如同北風卷枯草一般,摧枯拉朽,毫無半點還手之力。


    可他方才在此,卻並未察覺到有中三品武者調動天地之勢的跡象。


    七品武者,也能做到如此地步嗎?


    心中不解,複又開口,仔細詢問這些弟子那人長相,這些弟子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說來說去,也就隻有一身黑衣,手持墨刀,臉色很冷,行為霸道這些形容被反複提及,根本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


    老者心中越發憋悶煩躁。


    這世上最令人心中不愉的事情很多,而心念之物分明已經觸手可及,卻又失之交臂,絕對算是其中之一。


    天穹之上,突有飛鷹清唳。


    聲音清越,洞穿金石,引得下方眾人抬頭去看。


    展開雙翼足有三米以上的巨鷹掠過天穹,一道身形自上而落,衣袂翻飛之際,輕輕點在老者身前,腳下蕩起一陣氣浪,氣浪散去,顯出一個眉目疏朗,年有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朗聲笑道:


    “趙兄,許久不見了。”


    “為何眉目不展啊,哈哈哈……”


    七長老眼中閃過一絲嫉妒之色,隨即便收斂雜念,就連方才心中憋悶躁怒都收了個幹幹淨淨,端著姿態,淡淡道:


    “眉目不展?”


    “嗬,梅長老怕是看錯了。”


    眼前男子少自己三十歲年紀,卻和自己的地位一般無二,老者心中自認天資稟賦絕不差於他,會有如此差距,不過是因為三十年前,那三年萬蛇噬身之罰,損傷了根基導致。


    是以麵對此人,總會心境不穩,生出許多嫉妒怨恨之心。


    也因此,對於導致自己如此波折的藥師穀一脈,恨意越發高漲,夢玉樹雖死,卻還有後人弟子在,唯獨將這些弟子投入萬蛇窟中,讓其受盡百般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才能一解心中之恨。


    中年男子抬眸看他一眼,嘴角笑意收斂一分,眼前這七長老心中之事,不老閣高層之中,幾乎人人心知肚明,他明知這老者忌恨自己,卻也毫不在意,隻是抬手敲了下自己額頭,笑道:


    “哈哈哈,或許如此。”


    “某來得有些著急,雲霧彌漫,一時間或是看得差了,趙長老可勿要放在心上。”


    老者輕哼一聲,似不在意,隨意點了點頭,複又皺眉,道:


    “梅長老你此時應該在山門之中,為何急急過來?”


    “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中年男子聞言臉上笑意收斂,顯出兩分沉肅之色,點了點頭,道:


    “確實如此,今日某來這裏,便是要通知趙長老。”


    “閣主命令,要趙兄即刻帶著弟子,離開這西定州地界之中,不得有誤!”


    老者聞言神色驟變,禁不住聲音微提,道:


    “離開?為何?!”


    “老夫馬上就能抓到那藥師穀餘孽,藥師穀秘傳秘籍長青功和藥理,唾手可得,為何要如此針對老夫?!”


    “此事閣主和閣老都已經同意了!”


    如此劇烈的反應遠超中年男子的反應,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不喜之色,聲音不由得壓低一分,微有寒意,道:


    “針對?嗬,這話要從何說起?”


    “閣主和閣老之事,豈是你能胡亂揣測?!”


    聲音之中,寒意越盛,如同有一盆冰水,劈頭蓋臉澆到了老者身上,令其不由打了個寒顫,聲音微頓。


    以其心智城府,本不至於如此,可方才死了一個重要弟子,心中本就憋悶躁怒,卻又見到自己一向嫉恨之人來此讓自己撤離西定州,甚至還搬出了閣主來壓自己。


    三十年的仇恨和執念,此次若是讓那人走脫,可能終其一生也不能再報。


    縱死也不得瞑目!


    於斯激怒攻心之下,方才說出了方才之話,此時冷靜下來,方才想明白自己方才究竟是說了些什麽話,臉上神色不由蒼白了下去,雙瞳深處,雖然依舊算是鎮定,卻也能看得到慌亂。


    那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眉目處似乎都浸染了寒意,看著老者,漠然道:


    “趙廣,你活了如此之久,也不容易。”


    “江湖風雨大,記得管住嘴。”


    “少說,不說。”


    “你可知道?”


    老者囁嚅了下,已不複方才氣焰囂張,道:


    “……老夫,多謝梅長老好意。”


    梅鋒收迴目光,麵容緩和下來,複又道:


    “某知你素來和閣主有所不愉,不過今次,卻絕不是閣主針對於你。”


    “但凡是我不老閣所屬,盡皆要在三日之內,離開這西定州內,迴返門派之中,閣主閣老,自有其他安排。”


    趙廣微微一怔,道:


    “這……為何?”


    “西定州屬於二十七連幫的勢力範圍之內,我不老閣和二十七連幫,同歸於總……”


    聲音尚未落下,便看到梅鋒冰冷的目光,身子微微一僵,未曾將後麵的話說出來。


    中年男子收迴目光,沉默了下,淡淡道:


    “從今往後。”


    “再沒有二十七連幫了……”


    ……………………………………………


    二十七連幫之覆滅,在事情發生的三日之後,終於不再隱藏,為江湖中人所知。


    而在這短短三日之間。


    談府已經換了一遍新血,在新任虎王難以揣測的掌控之下,這個足以震動扶風,甚至於足以傳播至整個大秦江湖的巨大消息,被生生地壓了三天時間,方才開始往外泄露。


    此時,一切可能存在的機會都已經消失。


    談府騷動之後的短暫衰弱階段已經結束。


    攻下了二十七連幫駐地的巨鯨幫更是已經自山後小路,暗中調來了近千名幫眾,原本‘癱瘓’的二十七連幫駐地被厲老三親自做了調整,危險指數筆直上升。


    至此已經有不少打算潛入進去的武者丟了性命,連個水花兒都沒有冒出來。


    而在巨鯨幫鐵衣衛槍鋒所指之處,原本二十七連幫的生意勢力登時易主。


    而今依山佇立的新巨鯨幫分地,在夜色籠罩之下,就如張開了獠牙利齒的猛獸,散發出冷澈如冰,卻又淵深難測的恐怖寒意,令人心中畏懼。


    隻是短短三天時間。


    其餘勢力趁著騷亂,奪下談府和二十七連幫基業的可能性直接被壓製為零。


    若是三日之前,其餘人隻需要麵對內耗嚴重,實力大減的談府,和曆經酣戰,精氣神皆已經滑落巔峰的巨鯨幫武者,要是能抓住恰當的時機,尚且還有機會奪下談府和二十七連幫基業。


    可此時,那一瞬即逝的時機還未曾出現,便被談語柔輕描淡寫地抹去。


    此時若有人敢出手,需要麵對的乃是上下一心的談府,和奪下偌大基業,氣勢如虹的巨鯨幫幫眾,兩個龐大勢力,互為犄角。


    若是還敢出手,幾乎找死一般。


    談及此處,梅鋒不由讚歎,道:


    “如此老辣的手筆。”


    “這位談語柔姑娘,雖然不過是個女兒家,其手腕魄力,竟也絲毫不遜三十年前的病虎談天雄。”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厲害,厲害!”


    趙廣站在旁邊,麵色不定,知道此時談府和巨鯨幫既然已經站穩了跟腳,下一步,必然是要擴張自身勢力的影響力。


    自己等人歸屬於不老閣,身份敏感,此時正是特殊時機,若是這幾日裏還呆在這裏大肆行動,極有可能會和巨鯨幫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雖然和扶風本地幫派的一戰,幾乎注定,可此時卻還遠不到時候。


    更何況那巨鯨幫幫主,吞雲槍客公孫靖一手槍法,淩厲異常,遠非常人所能匹敵,而不老閣武者一身功夫,則有近一半是在身上種種奇毒之上。


    交手之時,若能提前搜集情報,準備了對應之毒,要以弱勝強,以下克上,也不過輕易事情,可若是毫無準備,於江湖之中,遭遇速戰,那他絕不會是那位吞雲槍客的對手。


    極有可能會在十數合內被其挑走了項上人頭,白白殞命於此。


    可雖是如此,趙廣心中卻仍舊還有許多不忿不甘之處,咬了咬牙,道:


    “老夫明白了……”


    “趙某自會聽從閣主命令,在三日之內,帶著門下弟子離開這西定州地界,迴返門派之中。”


    “可是在此之前,老夫尚且還有一事要做。”


    梅鋒微微皺眉,隻道是眼前老者還是死心不改,非要抓住那藥師穀餘孽,心中不愉,道:


    “趙長老,藥師穀武功雖然也還有可取之處,可如何能和我派絕學相提並論,就算是你武功修到了瓶頸之中,打算以他山之石攻玉,藏經閣中也有各派武學,其中不乏絕學,何必拘泥於藥師穀磚瓦之功?”


    “須知你自己失手身死事小,若是壞了那件事情,萬死不足以贖罪!”


    “哪怕是你的家族,也將因此而覆滅,你可知道?”


    趙廣皺眉,此時卻異常執拗,沉聲道:


    “此事情不過半日不到即可做成,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就算是壞了事情,閣主閣老追究下來,一切罪責,也都由老夫一人承擔,必然不會影響梅長老分毫。”


    梅鋒挑眉,正要開口,便聽得了趙廣複又道:


    “何況,這也是為了報祝梟師侄之仇。”


    梅鋒神色微變,聽到了這句話,左右掃視一番,方才注意到這院落之中,竟然沒有祝梟的身影,聽趙廣所說之話,此人竟然已經身死,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祝梟年紀不過三十出頭,可一身毒功已經爐火純青,極為猛烈,加上為人處事,頗有兩分手腕,在不老閣中下一代武者當中,算得上是備受關注之人,而今身死,大大小小也算是個麻煩。


    想到祝梟平日裏奉上的種種好處,梅鋒沉吟一二,決定稍做退讓,道:


    “你打算怎麽做?”


    趙廣冷笑一聲,道:


    “祝梟師侄是追殺那藥師穀餘孽之時,被一墨刀武者擊殺。”


    “那人定然和藥師穀餘孽有脫不開的關係,那餘孽本有一男一女兩人,其中那男子途中暴露行跡,被老夫以一門奇遇得來的‘牽機散’打入肺腑之中,此時已經成為活死人,移動不便。”


    “所以這三人,無論是那兩個餘孽,還是殺了祝梟師侄的兇手,肯定就在這村鎮之中,沒法子離開。”


    梅鋒挑眉,似乎猜到了什麽,道:


    “所以,你待如何?”


    趙廣冷笑,看向此鎮不遠處的那座山上。


    此時起風,吹拂地老者頭上白發略有些許散亂,緩聲道:


    “自上風之處下毒。”


    “‘牽機散’隨氣而流,那中了牽機散的武者現在根本就是個廢人,比之於不通武藝的百姓都多有不如,到時候老夫以諸多奇毒,使其順風飄入這城中,以那廢物的體質,肯定會出現諸般反應。”


    “到時候,不怕他們不現身!”


    “如果他們當真能夠認得住,那麽,便眼睜睜去看著自己至親之人,痛苦哀嚎而死,哈哈哈哈,若能使得夢玉樹後人承受如此痛苦,老夫縱然離去,也是心中爽快!”


    梅鋒看著麵目扭曲的趙廣,道:


    “你那毒,如何?”


    趙廣嘴角挑起,道:


    “老夫之毒?嘿嘿……”


    “自然非凡!”


    “可遍傳千裏,人畜沾之,無論老弱或是健壯,皆要痛苦哀嚎數日時間,方才會精疲力盡,嘔血三鬥而死,死狀瘦骨嶙峋,宛如厲鬼!”


    中年男子微微皺眉,提醒道:


    “你如此行事,不怕大秦出手?”


    趙廣抬眸看他,道:


    “大秦?笑話!”


    “此地若是死絕了,又有誰能知道下毒的人是誰?老夫就說下毒之人藥師穀餘孽所為,又有誰人不信?”


    “你覺得,這江湖中人會相信老夫,還是相信兩年之前,行那毒人之舉,邪門歪道的藥師穀餘孽?”


    “還有那手持墨刀的武者,亦是同黨!”


    “縱然他們未死,卻也早已臭名昭著,行走江湖的時候,不必老夫自己出手,也有大秦巡捕和那些所謂的俠客去殺他,殺之不盡,他越是反抗,殺地越多,便越發掙脫不開這汙名。”


    “而老夫獨坐一旁,看他們彼此廝殺,看他去死,豈不痛快!”


    言及此處,老者白發散亂,雙目微睜,似又想起了三十年前遭遇之事,麵目神色,越發猙獰,竟宛如白日厲鬼一般。


    ps:今日第一更奉上……


    想了想,比起更新三章短章,倒還不如寫成兩個長章節,這樣子劇情也不容易斷掉……


    感謝顧忘生萬賞,非常感謝(抱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師父很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閻ZK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閻ZK並收藏我的師父很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