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驤騎為大秦王朝護衛諸多郡城的軍隊,比不得宣武軍,但是也絕非易與之輩,當年龍驤二字,乃是上代龍驤大將軍,以四十年前史家評之為‘凡下二國,縣一百二十二,得王二人,相三人,將軍六人’的不世之功,硬生生從太上皇手中順帶奪走。


    徐子陽為忘仙郡龍驤將,實力如何,絕不遜色於這郡中所謂的一流高手,盡管自封內力,也有可能因為大意而輕敵……可無論是下方少年人給這位磊落不羈的將軍尋找了多少個借口,眼前的一幕卻也是真實無比,比腳下的大地還要真。


    一介少年,逼得同等修為的成名高手,迴防自身,甚至於不得不暴起防禦。


    若是在三十年前,這個少林王安風是否就能夠真正擊敗當年同為少年人的龍驤將,甚或於……


    擊殺之!


    那三十年後,眼前的藍衣少年,是否又是一個名動江湖的名宿俠客?


    當發現自己的思維正不可遏製朝著某個深淵滑落,每一個世家子看向王安風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鄭重和隱晦的閃動。


    “哈哈哈哈,好功夫!好功夫!痛快!”


    徐子陽看了看自己身上糾纏的墨龍勁,卻放聲大笑,眉目之間似乎發現了了不得的開心事情,手掌拍了拍王安風的肩膀,大笑道:


    “拳術不錯,攻我手上的,卻又是什麽武功?”


    王安風此時身軀酸痛,腳下微微踉蹌了下,卻麵色不改,道:


    “隻是醫術控針入穴之術而已……”


    徐子陽微愕,失笑道:


    “控針?你小子哪裏來的針?”


    王安風搖了搖頭道:“確實沒有針,但是既然說伐木可以用斧,也可以用拳,終究隻要能斷木即可,控針也隻是為了將內力傳導入穴,那麽針也好,拳也罷,又有什麽分別?”


    龍驤將咀嚼了下這番話,眸子微微亮起,繼而撫掌長笑,如若喜不自勝般大笑道:


    “好好好!”


    “你若不隕於江湖廝殺,三十年後,我不如你!”


    “賢侄,快些過來喝酒……要不然,你的小妾老頭子就笑納了,今夜裏來一個八十老翁做新郎,一樹梨花壓海棠。”


    正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綿綿密密,餘韻悠長,竟然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徐子陽笑容微滯,有些頭痛地敲了敲額頭,苦笑道:


    “小兄弟,老爺子再叫,他輩分太大,老徐就先走一步……他日有緣,再一同飲酒!”


    言罷隨意一踏虛空,身上遊龍肆虐,震蕩著周圍空氣都變得粘稠,宛如神龍踏波,隻在瞬息便破空而去,空氣之中,唯有豪邁大笑不羈而起:


    “哈哈哈,老爺子,且等等,說好,老徐的美姬你可不許碰!”


    大笑之音遠遠而去,那作為仲裁的中年男子滿臉鬱鬱之色地看了看遠空,暗自裏罵了兩句,方才甩著一條赤裸裸白生生的胳膊走上擂台,陰著張臉看著下麵,道:


    “還有誰要打?”


    聲音落下,滿場死寂。


    方才那瞬息萬變的交手,實在是精彩至極,連戰九場,九場連勝,或者現在這王安風已經體力大失,但是下方的可都是少年。


    少年子弟,少年子弟,少年人的心中總是驕傲的。趁人之危上去挑戰,就是贏了也不過是個沐猴而冠,洋洋得意的小醜,淪為笑柄惹人不齒。


    見此情況,王安風心中才稍微放下些心來,此時他身軀確實是已經極為疲憊,約莫隻能夠再擊敗數人而已,心中放鬆下來,偏頭朝著薛十三等人放下看去,卻隻看到了風流倜儻的夏侯軒和醉眼朦朧的皇甫雄,並不見那熟悉的麵容,神色便微微一怔。


    “安風,不要看啦,那小子走了。”


    皇甫雄注意到他目光,咽了口酒,滿臉的愉悅,高聲叫道:“這小子被自家人看破了原先的布置還不知道,方才被拎著走了,說要關上他三年的禁閉,到他滿十七歲才扔出來,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王安風微微一怔,雖然還在擂台之上,卻還是忍不住失聲叫道:“什麽?!為何不告訴我?!”


    夏侯公子輕搖折扇,麵色也帶著些幸災樂禍的愉悅,道:


    “他怕影響到你的交手,畢竟那懲罰可是不輕。”


    王安風張了張嘴,心裏有些惱意,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正在此時,下方一個少年突然躍上了擂台,麵色俊秀,眉眼飛揚,正是之前曾見過的王柏,下方那些世家子神色微怔,那第一個出手挑戰王安風的少年突地便大怒,高聲叫罵道:


    “王柏你個醃臢貨色,給老子滾下來!”


    “趁人之危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陣陣叫罵聲音比之於剛剛討伐王安風還要暴怒,隻是矛頭卻指向了同為世家子的王柏,後者抿了抿嘴,突地從腰間拔出一柄長劍,輕輕鬆手,竟然連鞘直接沒入了青石地板之中,隻留下一個劍柄,道道裂縫浮現在青石之上,顯然是銳金之氣就連劍鞘都無法完全遮掩,如此鋒銳之器,令下方叫罵聲也不由得一滯。


    王柏嘴角輕挑起,看向王安風,抱拳道:


    “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我家傳輕功,也算是可以與王兄交手一二。”


    “若我敗了,這柄遊龍望月劍,便交於王兄。”


    “若我僥幸勝了一招半式,也權當做個朋友。”


    王安風雙目微闔,道:


    “方才,你聽到了吧……”


    王柏眼底有些快意,心道縱然打不過你,也要給你添些賭,嘴角微微挑起,故作不知道:“王兄說的什麽?”


    “我朋友要走,我要送他。”


    王柏笑起,雙手展開了一個招式,從他之前對於王安風的觀察,這算是個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便言談舉止,甚至神色都頗為有禮,含笑道:


    “所以說我也來和王兄交個朋友,左右都是一樣。”


    “請指教!”


    王安風抬眼看了下他,臉上神色恢複了之前的沉靜,嘴角卻輕輕抿了抿,輕聲道: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當我的朋友?”


    嘩啦!


    袖袍揮灑,平和沉靜的少年毫不留戀勝負,徑直越過神色僵硬的王柏走下擂台,夏侯軒神色微變,看他道:


    “你這樣,是想要吃下那懲罰不成,再說十三自你交手第二戰便被掠走,那老頭子輕功強的可怕,你根本追不上了。”


    “速度快是他的事,可追不追卻是我的事情。”


    王安風輕唿口氣,抱拳道:“敢問他們去往了哪個方向?”


    夏侯軒麵上有些猶豫,而皇甫雄卻已經插嘴道:“你去郡城北,那處渡口,應該找得到。”


    “多謝皇甫兄。”


    王安風抱拳一禮,直接邁開大步而去,眾人懾服其威,都給他讓開了一條路,夏侯軒神色複雜地道:


    “你為何要告訴他。”


    “因為我欣賞他,值得一交。”


    “但是有那老頭子在,他不一定追得上,就算是追得上……恐怕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皇甫雄神色變幻了下,繼而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道:“那便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情了。”言罷右手一揮,手中空了的酒壺破空而出,直接將王柏想去拔起長劍的手掌打得揚起,繼而一步躍出,在空中虛踏數步落於擂台之上,靴子穩穩踩在了那柄長劍劍柄之上。


    王柏神色微變,道:“你作甚?!我不比了……”


    皇甫雄笑道:“誰說不比了?你方才說要和王安風交個朋友,他是我的朋友,而我一向信奉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這種東西向做我的朋友,豈不是侮辱了我和我的朋友,若不為我朋友和我朋友的朋友出口惡氣,朋友我心裏實在不舒坦。”


    王柏被他一連串的話弄得有些頭暈,叫道:


    “你這分明就是強詞奪理!”


    皇甫雄神色微僵,有些挫敗地歎息道:


    “我真的不適合論辯之術啊……”


    王柏心中微鬆口氣,便看到眼前少年拎起了自己的拳頭,歎息道:


    “所以我一向覺得能動手就不要打嘴炮。”


    龍吟虎咆之聲,陡然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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