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軒和皇甫雄七歲相識,看過他拎著拳頭揍人,聽過他大醉罵人,就是沒有見過這家夥明明是在說旁人不行,卻還說這麽好聽,微微挑眉,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好友。


    如山下稚虎,磨牙練齒,以待殺人如麻?


    這意思掰開來講,便是你雖是猛虎,但尚未長成,牙不尖來爪不利,尚未染血。


    江湖混話就是,小子你還嫩得很,說這話的時候應該眼角挑起,附帶一個不屑高傲的眼神,嘴裏麵再嘖上兩聲,那才有味道,這般文縐縐地說出來,一點江湖匪氣也沒有了。


    一旁王安風不明白夏侯軒心中所想,卻也能夠感受到皇甫雄二人的善意,笑答道:“確實有幾分際遇,想通了些事情,也隻是這樣。”薛十三微微一笑,正待要答話,便聽到了一聲鍾聲陡然響起,綿綿密密,餘韻悠長地在這柳絮山莊之中迴蕩不休,便止住了原本想說的話,隻轉口道:


    “看來時辰已到,擂台應該已經布下了,諸位,我們一路邊行邊談罷。”


    夏侯軒微微頷首,卻又看了一眼王安風,折扇合起敲在自己額頭,頗有幾分頭痛意味地笑道:“不過在這之前,還須得給這小子換身行頭才行。”薛十三看了看王安風衣著,同樣歎息一口,微微頷首。


    王安風微微一怔,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髒亂的衣服,臉上略有幾分發燒,撓了撓頭解釋道:


    “這……方才路上出了些事情,沾了些泥塵。”


    夏侯軒撇了撇嘴,手中折扇啪地一聲,毫不客氣輕輕敲在了王安風額頭,道:


    “就是幹淨的,也不可以。”


    王安風微微皺眉,道:“為何不可以?”


    夏侯軒卻隻是挑了挑嘴角,撇過眼去不看他,更不提迴答,隻等他來求自己解答,可正在此時,那一旁的皇甫雄卻輕笑一聲,再度開口解釋道:


    “人無高低,但是安風你似乎忘了這是什麽地方。”


    話語微微一頓,少年並指指向了山下,從此地極目而去,可見遠處郡縣繁華,熙熙攘攘如同身在雲端,使人心胸不由開闊,王安風若有所思,此時皇甫雄才微微笑道:


    “這是雛鳳宴,是忘仙郡十五歲下習武者夢寐以求展現自己的平台,習武者必然食肉服丹,而一套稍好的衣物卻比不過一日丹藥,這千裏忘仙郡中每一位習武少年都在為了這一日而竭盡全力,堪稱虔誠,若連一套武者勁裝都不穿,隻以便服而來,是否過於輕佻?”


    “又將那些虔誠習武,卻無緣而來的少年置於何地?或許你沒有這個想法,但是他們又不曉得你的內心,捫心自問,若你全心投入所愛之事,卻被他人輕慢以待,你心中如何?”


    王安風張了張嘴,心中確實感覺自己似乎有些忽略了這點,遇到了連番事情,竟是將父親教導拋在了腦後,差點便成為了那種唯我驕縱之人,心中歎息道:


    “君子慎獨,果然不假。”


    但是還不等他說話,皇甫雄卻又慢悠悠地道:


    “嘖嘖嘖,你這一身上去,尚未開口便已經得罪了場下七八成武者,輸麵霎時便增了三分,不智不智。”


    王安風微微一怔,詫異地看著皇甫雄,一旁的夏侯軒已然冷笑道:


    “蠢貨,隻能看得到勝負之言。”


    “看他這副模樣,今日必然是他初次在江湖之上登場,理應當承勢而起,在這忘仙郡同輩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必須鄭重。”


    “再說,這世間多的是以貌取人的蠢貨,少不得拿衣著煩人,換身衣著便可以堵住他們一張臭嘴,何樂而不為。”


    王安風又是微怔,而那邊薛十三駐足,含笑道:


    “兩位在此稍等,我這次來忘仙也備了些衣物,有幾件沒有穿過的可以贈與王小弟,安風你且隨我來。”


    “……嗯,多謝薛兄。”


    王安風微微一怔,現在也隻得抱拳道一聲謝,便隨著薛十三而去,而在兩人身形看不見了之後,那夏侯軒便已經轉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皇甫雄,嗤笑道:


    “休說別人,你這神態模樣,戰前醉酒,也是夠輕佻了,你又將那些忘仙郡習武少年置於何處?”


    皇甫雄跺了跺腳下山石,頗有兩份醉意地迴應道:


    “置於何處?哈哈哈,我現在在山巔,自然置於腳下。”


    夏侯軒聽出言外之意,道:


    “果然驕縱!”


    夏侯軒偏了偏頭,意態閑散,道:


    “驕又如何?縱又如何?”


    “好!那敢問如此驕縱的皇甫為何為對一位初次見麵之人如此上心?”


    一聲清喝,皇甫雄身子顫了顫,那兩分醉意霎時間消散地一幹二淨,腦子還沒轉過來,眼前的夏侯軒已經冷笑著逼近,朝他道:


    “說吧,你腦子裏究竟搭錯了哪根線?除了酒與拳之外惜字如金的皇甫大少,甚麽時候竟然會屢次三番地幫別人解釋?”


    還拆我的台!


    “額……這,畢竟是薛十三認可之人……我,我高看一眼。”


    “放屁,你離家之前連他兄長都懶得搭理,何況於王安風?”


    皇甫雄張了張嘴,解釋不出,看了一眼冷笑的夏侯軒,歎息一聲,挫敗道:


    “這麽明顯?”


    “昭然若揭。”


    皇甫雄聞言認命了般,又是長長歎息一聲,愁眉苦臉地解釋道:


    “呐,你看薛十三不是說王安風手上有壺好酒,如果分他一點,可以跟他從早打到晚嗎?。”


    “我就想能不能搞點到手。”


    夏侯軒微微一怔,看著好友緩緩頷首道:


    “確實……和薛十三交手的機會難得。他實力全麵,卻又不像是前輩那樣毫無半點希望,與他交手更能映照自身所學,你若能和他打上一個時辰,拳術當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若是打上三個時辰,那你的修為也必然突破。”


    “這樣便能超過你大哥當年,倒還不錯。”


    皇甫雄翻了個白眼,如看白癡般看著若有所悟的夏侯軒,道:


    “我去你的,誰要和他打?”


    “這種好酒,我當然是自己喝了……在薛十三那個小子麵前喝,我讓他看著我喝。”


    “我打不過他,我饞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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