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湖的都知道,忘仙郡的柳老爺子是個狠人。


    天賦愚鈍,人家七歲做到的事情,他得十歲,別人十歲時候的功夫,他得十二三歲才能弄個差不多,平生打架沒怎麽贏過,但逃命功夫就沒怎麽輸過。


    等他七十歲的時候,同輩人已經被他熬地七七八八,而等他八十歲的時候,一身功夫也已經達到了常人精修七十多歲的功力,少年子弟江湖老,江湖上飄的能有幾個有七十歲功夫?可憐媳婦兒熬成婆,柳老爺子終於能被稱上一句老前輩。


    誌得意滿建了柳絮山莊,扔了不知道多少銀子,終於把此次承辦雛鳳宴的資格撈到了手裏,於是這五年來柳絮山莊大興土木,山腳下那些珍貴秀木不提,山上莊裏處處可見用心用錢,那些價值不菲的材料堆在一起擠到人的眼前來。


    “王兄以為這柳絮山莊如何?”


    夏侯軒踏在青紋岩鋪成的地板上,看著周圍那團團簇簇,熱熱鬧鬧的美景,側頭隨意和王安風交談,後者身穿著髒亂的藍褂,行走在這銀子砸出來的路上卻沒有絲毫的怯意,想了想,搖頭道:


    “我不喜歡,這個莊子感覺太……太著急了。”


    “著急?好說法。”


    夏侯軒微微笑了下,折扇合起托著旁邊一簇繁花,這花本是淺淡清貴,此時在他看來卻頗為厭惡,就連那尚未蒙麵的柳家老爺子都從心中覺得必然麵部可憎,還不如旁邊那讓他吃了癟的少年來地順眼,闔目輕嗅了嗅花香,灑然笑道:


    “寫字固然表現的是勾,勒,頓,挫,神妙卻往往在布白處;繪畫固然描寫的是山,水,樹,石,氣韻卻往往在空靈處,園林布景也是一般道理,他確實太急了。”


    “人越缺什麽,便越想要表達些什麽,看來活了七八十歲的老者也看不破這個。”


    話都說完了,才又突地搖頭,折扇敲了敲頭,俊臉上噙著一抹一點都不真誠的抱歉之意道:


    “罷罷罷,在別人家裏說主人家的壞話,可不是什麽好事,被亂棍打將出去可不好,王兄,軒要去尋一好友,你如無事,不若一同前來,我想他一定會比較喜歡你的性子。”


    “好友?”


    王安風微微一怔,夏侯軒已從他反應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笑著抬手做了個引路的姿勢,道:


    “是,好友,軒此次來這忘仙郡就是為了追上他,之前聽說他去了天京城,結果卻撲了個空,好不容易得知他來了這雛鳳宴,就寫信給柳家老爺子知會一聲,急急而來,省的他又跑了。”


    王安風聞言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覺,但來不及思索,隻是迴道:


    “你這位朋友聽起來很有意思。”


    夏侯軒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道:“自然是很有意思,那小子長相雖有些俊秀,但是卻性子豪邁不羈,家中以刀傳世,偏生喜歡拳法,尤其好酒,當年在大道上追了良家姑娘一路,卻隻是為了聞一聞酒香,實在令人頭痛。”


    王安風微微愣了下,心中那種熟悉感覺越發地濃厚明顯。


    性子豪邁,精擅拳術。


    喜愛各處遊玩,剛剛路過天京城。


    極為好酒……


    腦海之中突然就蹦出了一位俊秀少年,含笑跟他說‘你我日後必有一麵之緣。’心中霎時便如明鏡般一片清楚,升起了一種舊識重逢的濃厚喜悅,心中道:


    “原來如此……他第一麵就猜出我是要去參加這個雛鳳宴,才說必有一麵之緣……”


    而在喜悅之餘,卻又有些失笑,當時還覺得他搭訕問酒實在有些自來熟,可既然能做出追著小姑娘一路隻為聞聞酒香,那問他一個大好男兒討口酒喝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王兄為何發笑?是否也覺得軒之好友著實有趣?”


    夏侯軒看到王安風臉上浮現的淡淡笑意,頗有兩份自得地問道,後者搖了搖頭,笑道:“確實有趣,我似乎遇見過他數次……他曾經在涼茶鋪子找上我來,想要買我腰間那壺酒。”


    “涼茶鋪子買酒?”


    夏侯軒啞然,卻又無奈搖頭道:


    “他確實做得出來。”


    無奈之餘,他看向王安風的眼神卻變得平和了些。


    對於世家子而言,朋友實在是有點奢侈,他的朋友比之於尋常世家子更少,所以看得也就更重了些,既然那酒鬼能幾次找上他,就證明這小子還不錯,算是上他的朋友,而那酒鬼的朋友,自然也就是他的朋友。


    相同一件事情,旁人做來是挑釁,朋友做來那是什麽?挑釁?


    不不不,那叫彼此的趣事玩笑。


    當年郡守之子對他隻是言語不敬,便被他用計捉弄,扒光了衣服掛在青樓上懸了三天三夜,誰敢求情直接打爆狗頭,而那酒鬼把他灌得爛醉,翻倒在了姐們兒的裙下,第二天照樣掛著滿臉的胭脂,勾肩搭背一起喝喝小酒聽小曲兒,大手一撒便是千兩白銀。


    賞!


    兩人一並前行,夏侯軒聰明伶俐,有意要拉近兩人的關係,兩人自是談得十分投機,路過一處小亭的時候,夏侯軒眸子微微一亮,直接笑起,大叫道:


    “爛酒鬼,爛酒鬼,哈哈哈,你可算給我找著了!”


    王安風微微一怔,抬眸看去卻見一張不認得的臉龐轉了過來,十五六歲年紀,劍眉星目,鼻如懸膽,額前一縷碎發平添三分不羈瀟灑,似乎是飲了酒,眼神也有些迷迷糊糊,但是在夏侯軒靠近他三步之內的時候便渾身一個哆嗦,捂臉慘叫道:


    “小白臉兒?!你你你怎麽在這裏!說好,我絕對不會去娶你妹妹,你再逼我,我直接把我溺死在酒裏!”


    “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你且看看我給你帶了誰來?”


    夏侯軒哈哈一笑,一把環住那少年脖頸,並不迴答,隻並指指著王安風,可那少年卻把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叫道:“我這慘樣子你見到就好,你還帶了熟人來?!”


    “慘樣子?”


    夏侯軒微微一愣,道:“你又輸了?”


    少年聞言翻了個白眼:


    “咱能不提又嗎?”


    夏侯軒失笑,頗有幾分惡趣味地看著自己好友,道:“你已經和他比過了拳法,這次你比的什麽?”少年聞言又歎息一聲,愁眉苦臉道:


    “酒啊。”


    “枉我以為我酒量如牛,拳打不過他,沒想到連酒我都喝不過他。”


    “這十三真的搞不過啊……”


    一旁走上前來的王安風聞言心中微微詫異,疑問道:“十三?”那少年看他一眼,隻以為是夏侯軒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便不客氣地迴道:


    “對啊,大名鼎鼎的十三爺你不知道?”


    王安風臉色有些發燒,撓了撓頭道:“我從來沒出去過……真的不知道。”


    那少年愕然,抬手把自己的頭發撓地一片雜亂,顯是有些煩躁,卻還是耐心道:


    “他原本不叫這個名字,這世上哪有正常人家給自己孩子取名叫十三的?”


    “隻是因為他琴棋書畫,機關暗器,輕功內功拳掌並刀劍軟兵,諸般皆精,冠絕同濟,又酒量奢豪,才叫他十三少,咱們私底下喊他十三爺。”


    王安風雙瞳微微瞪大,不敢相信有這般人物存在,心中細細數來,琴棋書畫四藝,機關,暗器,輕功,內功,拳,掌,刀,劍,軟兵,酒量,禁不住開口道:


    “可是這總共有十四樣,為什麽叫他十三少?”


    夏侯軒歎息道:“因為他在咱們同輩裏頭比較,還是少了一樣東西,故而減一。”


    “少了什麽?”


    “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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